“是……是你?”
秋红听见那黑衣人的声音,当即张大一双眸子,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碧莺?”
竟然是碧莺!
碧莺缓缓摘掉脸上的黑色面巾,搀扶起秋红,“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秋红完全没想到,一个在王府里不得宠的侧妃,竟然还是一个武功高手,还救了一心求死的自己。
“为什么……咳!咳!要离开?王妃说……咳,我可以去给王爷陪葬,这样……咳,我就可以葬在王爷身边,一辈子都陪着他!”
秋红不住地咳着,推开碧莺一手扶住自己的脖颈,泪水已流了下来。
“你甘愿去死?”碧莺不敢相信秋红会这样选择。
“对!只要陪着王爷,秋红甘愿去死!”秋红神色坚定,口气丝毫没有犹豫。
碧莺向门外看了眼,不再与秋红废话,一把扯住秋红的手臂,压低声音喝道。
“那晚你看到黑衣人,你真当王妃杀你是想让你去给王爷陪葬吗?她是想灭口!”
“什……什么意思?”秋红眨了眨眼,一副不解的样子。
“你跟在王爷身边多年,都说你性子细腻,原来也这般拙笨!”碧莺道。
秋红不再说话,拧起眉心仔细想了想,不禁眼底掠过一抹惊色。
“难道那四个黑衣人是王妃派去的?”
这里面又有什么隐情?
她实在想不通!
“我们先逃出去再说!”
碧莺带着秋红从屋顶离开……
上官清越抱着天儿一直飞奔,去了翠竹园。那里是逃出冥王府,逃出京城最好的路线!
然而那些侍卫,只要师父抵挡不住,也会很迅速追来。她直奔泉山,到了山上不但可以隐身,对侍卫们的搜查也会造成一定困难。
入秋的季节,夜里显得格外阴凉,尤其是山上就更显得清冷了!
只穿着内衫的天儿小身体蜷缩了下,上官清越不由自主地更紧地抱住他。
这一反射性的动作,连她自己都为之震惊。
只怕这是身为一个女人都会有的母性吧!
更何况她也是母亲,对小孩子总会轻而易举地产生亲切!
低头看向怀里的天儿,不禁想到了无极,也不知道无极现在过得怎么样。
一直努力向山上跑,磕磕绊绊脚上早已伤痕道道,却还是顾及不上一直狂奔……
就在这时山上传来有人走动的沙沙声,还有着低低的吟唱,仔细听去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唱的居然是……
佳人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上官清越赶紧抱着天儿,躲到一棵粗壮的大树之后。
天儿已经被她点了昏穴,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上官清越隐藏好自己,猜测着是谁会在泉山的夜里歌唱?
唱的居然还是那首“佳人曲”!
上官清越忘了,这是大君国名谣,几乎人人会唱!只是这首歌在上官清越的心里,有着别样的意义。
那曾经一琴一笛的合奏,那曾经属于书裕给的温柔和温暖,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他们还曾琴笛合奏这首曲子,当时那甜美而幸福洋溢的感觉今生难忘,那段日子也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透过被夜风吹得颤抖的枝叶,她遥遥看向歌声的传出方向……
今晚月亏,光线并不明亮,而那低声吟唱的女子也没有提灯笼,只是提着一个篮子,不知里面装着一些什么!
那女子背对着月光,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出她的身形异常单薄,好像都能被这夜风吹走。
她一边哼唱,一边向上官清越这边走来,上官清越赶紧屏住呼吸,一手罩在天儿的口鼻上,不让那女子发现他们!
女子就在上官清越的几步之遥处停下,蹲在地上,放下篮子,披散的长发逶迤于地,还是哼唱着,用双手一点点地挖起石土来……
上官清越的眉心微微拧起。
这女子是谁?
怎么会出现在泉山?
从那女子走来的方向,应是从山顶那边过来。
人尽皆知泉山的另外一头连着冥王府,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夜里从后山爬上泉山?
难道那女子是冥王府的人?
大半夜的跑来泉山挖什么?而且还哼唱着歌曲,看样子不像做贼!
这女子的身份和挖坑的行为当即引起了上官清越的好奇,但她也不想过多管闲事。
若被这个女子发现她,注定是这个女子的不幸,上官清越会一剑杀了那女子!
心中已盘算好,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出手,免得留下痕迹让侍卫们有迹可循!
上官清越渐渐想起了五年前,她被毒哑后住在翠竹园,总是能听见泉山上有佳人曲的琴音……
当年的一场闹鬼,是碧莺策划,可泉山上的琴声碧莺没有承认。
难道……
和这个女子有关系?
上官清越心中疑云重重。
女子依旧挖着坑,嘴里依然哼唱着佳人曲,在这寂静的山里竟透出一种恬静的阴森!
那女子缓缓侧过脸去挖,背着月光,上官清越依旧看不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却清晰地看到了那一颗颗滚落的晶莹……
那女子在哭!
可在那女子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的悲伤,看来也是个痛彻心扉,心已麻木之人,会流泪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何而流泪,只因悲伤到了极点已经感受不到悲伤到底在何处!
就好比上官清越……
“嗯!嗯……”
就在此时上官清越怀里的天儿挣扎起来,上官清越这才发现是自己用力过大,完全封住了天儿的口鼻,天儿呼吸苦难,不适挣扎,从睡梦中醒来。
上官清越赶紧松开天儿的鼻子,死死捂住天儿的嘴巴,抱紧天儿不让他挣扎,但还是晚了一拍。
那几步之遥外的女子,已听到这方的动静,不再哼唱那首“佳人曲”,竟然是异常沉静地冷喝一声。
“是谁在那边!”女子站起身,目光准确地看向上官清越的藏身之处。
“路过而已,姑娘大可继续!”上官清越压低声音回道。
就凭那女子方才的沉稳劲,便可看出,那女子绝非等闲之辈!可那女子的质问口气,怎么感觉好像踏入了属于那女子的禁地?
那女子真的没有再多问,再次蹲在地上开始挖,没挖几下应该是挖好了,她停了下来,没有再看向上官清越那边却是知道上官清越没有走……
“我在埋我的孩子!”女子的声音很是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她好像在自言自语,好像对那边的上官清越说。
这平淡的声音却在上官清越的心里掀起一阵波澜,本欲离开这里的脚步却停了下来,愣愣地看向那方的女子。
看到颗颗滚落的晶莹泪珠,在夜里折射出异常清冷的光芒……
上官清越的喉口好似堵塞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这个女子现在有怎样的一番心痛滋味,却可以切身感受到她的痛不欲生。
女子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包裹,夜很黑,看不清那包裹具体属于哪一种白,却能隐约看到那包裹的白色之上染满了殷红色的血,还有着暗色的光泽颗颗滴落……
上官清越的心房猛然一紧。
难道是刚刚分娩,就死去了的孩子?
只是那包裹显得很小,不似已成型的胎儿,上官清越忍不住声音哽咽了。
“他是怎么……死的?”
“他只是睡了!”女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只是泪流得更加汹涌,好似在哭那孩子,更似在哭自己。
上官清越心中不免感叹,身为母亲,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
“我的五个孩子,都睡在这里!”
女子看了看周围,弯起唇角放心地轻笑起来,口气平淡而舒缓。
“他们不孤单,有伴儿!”
上官清越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五个?
五个都葬在这里了?
在这个女子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为何五个孩子都死了?
对于一个母亲,只怕已没有比此更沉重的打击!
可为何在那女子的脸上看不到痛苦与不舍?有的反而是释怀?好像乐意见得这些孩子离自己而去!
到底是怎样的困苦境遇,才能让一个母亲萌生这种心境?
女子不再说话,开始一捧一捧地将石土样子坑中的染血包裹上,一点点直到再看不到那包裹,在这深山之中又多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没有墓碑,也没有可以作为祭奠的祭品。
“你想要孩子吗?”上官清越看了眼怀里的天儿,压低声音问道……
女子没有去擦脸颊上的泪痕,好似已忘记脸上还有泪。当听到上官清越的声音,她愣愣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要不起!”从这女子低落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她很想要个孩子!
女子说完这话,站起身,不再看向上官清越那边,跨起篮子缓缓向来时的路走去……
上官清越有些失望,还以为可以将天儿给这女子,她就可放心回宫了!
师父想借用皇太弟之死打压季贞儿,那么她可以用天儿失踪,让季贞儿自乱阵脚。
只要保护住天儿的一条性命,也算她仁至义尽。
上官清越看向怀里,瞪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眼里写满惊慌的天儿。
上官清越轻叹一声,断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