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函皱着眉,走在前面。
夏侯云天双手负后,跟在冷玉函身后。
冷玉函时不时回头看夏侯云天一眼,见夏侯云天已经不是之前那样,烦躁不安,脸色郁闷的表情,反而一派欣喜若狂,阴霾尽散,美目清朗起来。
冷玉函不禁诧异,夏侯将军的反应,怎么变的这么快?
就在冷玉函又回头看了夏侯云天一眼的时候,遭到夏侯云天的呵斥。
“老回头看什么!不乖乖在前面带路。”
“是。”
走了一段距离,绕过几条回廊,夏侯云天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还没到!”
“快了快了,就在最里面隐蔽的院子处。”
夏侯云天只好将心急如焚,强力压制下来。又不好在冷玉函面前表现的张扬,轻咳两声说。
“毕竟是南云国的公主,我们大君国的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是是。”
接着,夏侯云天问冷玉函,“本将军可显得疲倦?”
冷玉函低着头,容色恭谨,“不狼狈!将军意气风发……”
“你看都没看一眼!”夏侯云天恼道。
冷玉函冷汗涔涔,方才看他,他不高兴,现在不看,又不高兴。
冷玉函赶紧看了夏侯云天一眼,连连恭迎,“不狼狈,不狼狈……不疲倦!将军神武英伟,容色正好。”
夏侯云天这才满意地点下头,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袍。
“你闻闻,有没有汗臭味。”
“……”
冷玉函彻底凌乱了,但也只能忍着脾气,凑近过去,闻了闻。
“没有没有,将军身上怎么会有汗臭味。”冷玉函违心道。
这么难伺候的主儿,万一说有汗臭味,岂不是得罪了他!还是赶紧交差,离他远远的好。
夏侯云天得了肯定的答案,信心满满起来,俊脸之上也多了一些饱满的笑容。
自从得了带兵来南阳城迎接皇上回宫的指令,他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火速赶来。自然,来南阳城接皇上回宫,也是他的意思。
到了上官清越的院子,夏侯云天高颀魁梧的身影站在那里,格外的显眼。
冷玉函站在上官清越的门外,很好心地提醒夏侯云天一句。
“将军,公主正在月子里,将军一个男人进去不太合适吧?站在门外,知会一声,也就算礼数到了。”
冷玉函当即遭到夏侯云天吃人一般的目光,“怎么的?本将军想要做什么,还要受你指派?”
“玉函岂敢。”
“既然不敢,还不退下!”
“是。”
夏侯云天整理了一下衣服,代表性地敲了两声门,便直接进去了。
冷玉函长吁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雨芡小心走到冷玉函身后,诧异看着消失在上官清越房间门口的那道魁梧身影。
“玉函,这位振国大将军,怎么比冥王还难伺候?”雨芡道。
冷玉函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摇摇头,“夏侯大将军的性格,向来粗鲁,不讲道理的人,还是少开罪为妙。”
“玉函,你不觉得,夏侯将军很奇怪?”雨芡眯着眼睛,神色狐疑。
“我也看出来了!但是实在想不出来,他哪里奇怪。”
雨芡的眼底忽然一亮,娇柔一笑,抱住冷玉函的手臂说,“玉函,这你都看不出来?只怕夏侯大将军,很喜欢公主呢!”
“夏侯将军喜欢公主?”冷玉函的目光猛地瞪大。
雨芡掩嘴一笑,“我绝对不会看错的!保准是这样!”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
“我知道啦!我知道分寸的。”
冷玉函带着雨芡往外走,想了想,又道,“现在将军府里,都是大人物,你跟着操心点,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万一惹了麻烦,我们将军府难辞其咎。”
“玉函你放心,我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密切盯着一切动向,绝对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后顾之忧。”雨芡态度十分认真地道。
冷玉函宠溺地望着雨芡,舒心一笑,“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雨芡虽然笑着,却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在眼底深处有一抹落寞。随后她深吸一口气,“你快去忙吧!家里有我,你放心!”
“对了,玉函。”雨芡又唤住他。
“蓝夫人那里,你最好亲自去看一眼,她总是伺机靠近公主的院子,之前我也警告过她,可她还是不听!小丫头,看着唯唯诺诺,倒是很有几分硬骨头。”
“她总来公主这里?”冷玉函烦闷地皱起眉。
“是啊,不止一次了。”
“好。”
一提起蓝颜儿,冷玉函就心烦。
这个几年前就订下的婚事,让他烦闷很长时间了。而这种烦闷,已经在他心底根深蒂固,最后归咎于对蓝颜儿的厌恶。
当冷玉函出现在蓝颜儿的院子时,所有下人都吃惊了。
自从大婚以来,冷玉函还是第一次来蓝颜儿的院子。
丫鬟们高兴坏了,赶紧迎着冷玉函进门。
蓝颜儿也很吃惊,今天她穿了一件蓝色的衣裙,看上去清清淡淡的,格外舒服。
但在冷玉函的眼里,不管蓝颜儿穿什么,都不入眼。
“你总是去公主的院子做什么!”冷玉函一进门就兴师问罪。
蓝颜儿吓得肩膀一颤,深深低下头,咬住嘴唇,“我……我只是……”
“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再靠近公主的院子!老老实实呆在你的房间里,有吃有喝,舒舒服服做你的将军夫人!”
蓝颜儿眼圈泛红,伤心地看着冷玉函。
“一个不被夫君待见的将军夫人,一个……入了将军府,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将军夫人……一个备受将军府里人排挤鄙视,下人丫鬟都敢唾弃一口的将军夫人,如何舒舒服服?”
冷玉函看到蓝颜儿漂亮眼睛里的氤氲水雾,不禁心口一沉。
“我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想求冥王皇上成全,让将军给我一纸休书,让我离开将军府,不做那破坏将军与雨芡姐姐好姻缘的人。”
蓝颜儿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有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挂着眼泪的模样,那么的楚楚可怜,让人觉得罪大恶极,这么娇憨可人的人,也舍得欺负。
“我知道,将军不喜欢我,雨芡姐姐也不喜欢我,府里的下人丫鬟也不喜欢我……我自从出生,就不讨人喜欢,在候王府也是多余被排挤的一个。”
蓝颜儿擦了擦眼泪,“但我有自知之明,我不会一再惹人厌烦,继续讨人嫌弃……我会想办法求皇上下个圣旨,让将军休了我……”
“我不会让将军心烦,让雨芡姐姐为难的……”
说着,蓝颜儿就跪了下来,“还望将军再给我几天的时间,公主已经答应了,会帮我在冥王和皇上的面前提一提。”
冷玉函真心没想到,蓝颜儿居然一直想求一封休书。
“你想让我休了你?”冷玉函自从成亲以来,都没动过这个念头。
因为那是皇上赐婚,不可休离。
“皇上金口玉言,岂会因为你就驳了之前的决断?况且还是皇上刚刚登基,就下的圣旨!皇上不会同意的!”
所以,他也从没奢望,可以对蓝颜儿一纸休书。
“有公主求情,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冷玉函望着跪在地上的蓝颜儿,她泪眼婆娑,让他心房一阵收紧。
“所以在皇上还没下口谕的时候,将军和雨芡姐姐,不要将我赶出将军府。”
“谁说要赶你出将军府?”冷玉函蹙眉,亲自将蓝颜儿搀扶起来。
蓝颜儿怯懦地退后一步,擦着眼泪,低着头,委屈道,“是……是……我听府里下人说,将军早晚……早晚会将我赶出去……”
“别听下人浑说,没人要将你撵出去。”
“真的吗?真的没有吗?我还以为……与其被将军撵出去,不如自己先求一道休书……”
冷玉函的目光缓和了一些,悲悯的望着蓝颜儿。
“在将军府里吃喝丰足,总比你在候王府,庶出的身份,衣食拮据的好。”
蓝颜儿诧异抬头,看着冷玉函,“可是……将军和雨芡姐姐伉俪情深,颜儿不想破坏将军和雨芡姐姐的感情。”
“我们感情好,你也破坏不了!”
接着,冷玉函又道,“皇上若能开恩便好,若不能,你就安份一点吧。”
冷玉函转身而去。
蓝颜儿一直看着冷玉函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这才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
“夫人,我怎么看着,将军舍不得休了夫人?”丫鬟翠玲小声说。
“别胡说,若让雨芡姐姐听见,会伤心的。”
“是,知道啦!不过翠玲觉得,只要夫人加把劲,俘获英雄的心,指日可待。自古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夫人虽然没有雨芡夫人娇媚会手段,但水做的柔弱美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将军的美人关,是雨芡姐姐,与我无关。”蓝颜儿转身坐在凳子上,擦了擦通红的双眼,眼底一片悲凄。
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上边还残留着被冷玉函触碰过的感觉。
她的手,轻轻抚摸上去,却只能触碰到衣料的柔软。
一双含着水雾的眸子,渐渐明亮起来,一颗破碎的心中,逐渐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若……
他能只爱她一个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