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笙的心倏地揪紧,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哽咽着说道:“邵钧庭,我……我是明笙……是你的妻子。”
邵钧庭的目光里露出了几分茫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他扫了在场所有的人一眼,有些痛楚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痛欲裂的样子。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邵钧庭哑着嗓子问道。
“患者,你知道自己是谁么?”医生意识到问题大了,忙拿着医用手电筒,照了照邵钧庭的瞳孔。
“我是邵钧庭。我知道自己是谁。”邵钧庭淡淡地说着,并没有太强烈的情绪流露,“我只是不太清楚他们是谁。”
“你不记得我们了?”明笙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讷讷地问道。
医生忙在一旁解释道:“患者因为受爆炸影响,受到了冲击,脑部震荡,确实有可能出现短暂失忆的现象,邵太太你先不要着急。”
“我是因为爆炸入院的?”邵钧庭哑着嗓子说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爆炸,汽车爆炸?”
明笙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鼓励他一般。
对对对,这不是能想起来么?可能确实是受到了冲击,慢慢想起来就好了。
“我记得汽车爆炸,我和三哥一起坐的车。后来我下车了……不是……我记得我已经出院了……看守所……”邵钧庭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后面发生的事,他想不起来,只觉得脑中像有一个巨大的黑洞,空间和时间都在黑洞里扭曲了。
邵钧庭口中说出的事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小叔……”邵景睿的舌头也有些打结了,“三……三叔已经离开十年多了……”
准确说,快十一年了。
邵钧庭微眯着眸子盯着邵景睿,沉思了几秒,道:“你叫我小叔……所以你……是景睿?但是……我记忆中,景睿你还是一个小孩子。轮廓……倒是长得有点像……或者你们谁请来的演员?”
邵钧庭敛着黑眸,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又眯着眸子环顾了众人一眼。
叶时晴朝他笑了笑,说:“我们不是演员,景睿就是景睿,只是现在已经是十一年后了,不过……我没怎么变吧?”
邵钧庭淡淡地觑了她一眼,道:“你老了。”
叶时晴唇角的笑意瞬间敛了起来。
邵钧庭这个王八蛋……失忆了也这么刻薄。
邵钧庭揉着太阳穴,再次看向叶时晴时,口气却缓和了许多:“不过虽然你老了,但这些人里,我只认得你,你也应该不会骗我,所以,时晴,你来和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笙的身形不由轻轻一晃,邵钧庭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看向她一眼,他看着叶时晴的眼神里,虽然带着探究,但多少还带着几分信任。
邵钧庭的记忆是回到了十一年前的时候?
叶时晴看了明笙一眼,又看着邵钧庭,唇边漾起带着报复性的笑意,道:“邵钧庭,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还是2007年。”
邵钧庭点了点头,眸色里带着几分隐忍的痛楚。
“十一年已经过去了。”叶时晴柔柔地说着,在邵钧庭身旁坐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不过还好,我还在你身边……”
邵钧庭并没有扯开叶时晴的手,而是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的眼底是一片如寒潭般的讳莫如深。
明笙后退了两步,心口的钝痛传来,瞬间想冲过去扯开他们俩的手。
但这种时候,她更担心的,是他的身体情况,也不想去刺激他的情绪,只得强忍着回眸问道:“医生……这这是什么情况?”
“嗯,我说过了,应该是脑震荡引起的暂时性失忆,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他的记忆停留在了过去的某一刻,中间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医生讷讷道,“我建议先做一个脑部检查,然后让脑科专家来进行会诊。毕竟我不是专科医生,不过这种情况倒也不是特例。”
“那一般什么时候可以好?不是说是暂时性失忆么?”明笙急切地问道。
医生轻咳了一声,说:“是病理名称叫暂时性失忆,什么时候能好,不太好说。据我所知,有的患者一个礼拜内就能慢慢恢复……也有的患者……”
他看了眼双眼通红的明笙,摇了摇头,没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
有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好。
这个邵太太,看样子真是个可怜人,丈夫出轨也就算了,还独独忘了她,只记得老情人。
听了医生的话,明笙发红的眼眶蓄满了眼泪。
邵钧庭直直地望着她,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指着明笙问道:“时晴,所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插进了明笙的心扉。
他们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一刻,他待她,清冷如陌生人。
可是这种情况,她又怪不得他。
明笙只能目光苍凉地看了他一眼,垂头,静默不语。
邵景睿蹙蹙眉,冲着邵钧庭道:“小叔,你怎么能不记得明笙?你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明笙?她是你的妻子,昨天,前天……你们一直在一起。她是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不可自抑的怒气。
邵钧庭的眉头微微跳动了下,像是在思考着现在的情况:“我确实不记得了。不过,景睿,你和以前比,好像胆子大了不少。我现在无法判断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明笙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面化妆镜,递给了他,哽咽道:“邵钧庭,现在已经不是十一年前了。不管你记不记得,而我确实是你的妻子……”
邵钧庭接过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镜子里的男人和他认知里的自己长得不太一样,但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镜子里的那张脸眼角眉梢五官轮廓分明是他自己,却又比曾经的他多了几分成熟与淡定。
大概确实是十一年过去了。
他说话的声音和方式好像也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比如,当他方才看到叶时晴时,第一眼,就发觉,对她曾经有过的那分悸动早已荡然无存。
而站在他眼前那个红着眼,他连名字也说不出的女孩,莫名地,不想看到她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