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脸色一青，嘴唇哆嗦了一下。
“樱樱。”沈隽轻咳了一声，他倒不介意沈樱樱怼齐悦，但是怕两个人越说越激烈，到时候又闹了起来。
沈樱樱重重咬了下唇，瞪了沈隽一眼，瓮声瓮气地道：“我去个洗手间，你们慢聊。”
看她气呼呼的身影， 沈隽无奈地笑了笑，道：“樱樱在家里宠坏了，有时候说话没分寸，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我呀……”齐悦的贝齿轻咬了下红唇，挑眼看沈隽，道，“我羡慕她，有个这么好的哥哥。”
“哥哥”这个词就像个箭头一般，射中了沈隽心里如今最隐秘又最柔软的部分，他眸色一黯，慢慢地饮下了那杯红酒。
看他意兴阑珊的样子，齐悦蓦然想起多年前他们留学时，一次他喝醉了酒，喊的那个女孩的名字，眸子里就涌上了一片妒意，放下酒杯扭头就走。
***
洗手间里，沈樱樱将水龙头拧到最大，用温水疯狂地洗着自己的手，但手指依旧抖得厉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作过了，四年前的画面一幕又一幕地在她脑海里呈现——几天前，她还是领奖台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明珠；几天后，有人在学校的后巷踩踏着她的手指……
那件事彻底地改变了她的人生。
有些事覆水难收，就是沈家再有钱有势，也不能让时光逆流。
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沈樱樱将水泼在脸上，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妆花了，满脸湿漉漉的，看不清是泪水还是温水。
“哟。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个爱哭鬼。”齐悦尖利的声音响起。
没有人时，她说话的声音和平常便完全不同。
“我洗脸，要你管？”沈樱樱冷下脸，从化妆包里掏出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只是手抖得厉害，湿巾都有些抓不住。
“我帮你擦擦吧。”齐悦笑着抽出了一张湿巾，抓住沈樱樱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温柔又哀怜地道：“老毛病又发作了吧？真是可惜，这样是不是又好长一段时间不能上台了？”
沈樱樱推开齐悦的手，道：“不劳你费心。”齐悦垂下眸子，唇边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其实事情过去了就过去吧，你的人生还很长。你看你还是沈家的大小姐，全家人一点都不把你当外人把你捧在掌心，你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当年那件事你还在
怪我吗？那次，可是你先动的手，而且，打你的人也不是我。”
是啊，打她的人不是齐悦。
只是齐悦挑唆的，她清楚地记得在转角处看到了冰冷微笑的齐悦。
那些打她的人都被抓了起来，但那也只是学生间的冲突，有的还是未成年人，沈家再厉害，也只是按照该有的处罚处罚了那群孩子。那时明明遭遇校园暴力的是她，却有媒体说沈家大小姐仗着有钱有势欺负同学，还有媒体说明明是打群架，结果只有一个人没被抓；有人说她天天混酒吧怪不得被人打断了手，其实她是因为那件事才第一
次去了酒吧……
爸爸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媒体平息下来，爸爸带着她出国，爸爸跟她说对不起，爸爸跟她说以后做事要用用脑，可是爸爸不知道她那时候有多么的痛苦。
再后来，沈家和齐家说到这件事时，除了爸爸和沈隽，其他人都只是笑着说小孩子打架。
“你不要碰我。”沈樱樱后退了一步，拦住了齐悦的手，另一只手抬在了半空中。
“怎么？你还要打我？”齐悦的笑容渐渐敛了下来，睨着沈樱樱，“你可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这么多年了，只会打人。”
只会强出头，只会打人。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太妹。
打人嘛还打不过。
一点脑子也不会用。
就她这样，还是沈家的大小姐？
领养的嘛，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都是这么没教养。
怪不得啊，她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就是那种孤儿院的味道吧。
她拉小提琴拿奖，完全是因为有个小提琴家爸爸嘛。
就是，完完全全的黑幕。
孤儿院出来的小怪物，怎么可能会拉小提琴。
那些她从小听到大的闲言碎语像地底的妖怪一般，清晰地钻了出来，头痛欲裂。
齐悦看着面露痛楚的沈樱樱，得意洋洋。
这个孤儿院出来的小怪物，凭什么强过她。
***
洗手间的门蓦地又被打开，明笙看着高举着手的沈樱樱，微微有些吃惊。
“樱樱？”
明笙的声音打断了沈樱樱的思绪，她缓缓地垂下了手，别扭地扭过了脸。她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冲动，那么不顾后果，就是为了沈隽为了小舅舅，她也不能打齐悦。
她不能因为自己就毁了小舅舅的婚礼。
“樱樱你没事吧？”看到沈樱樱脸色苍白，明笙忙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沈樱樱擦了擦眼角，道：“没事。刚刚吃太多了，肚子有点不舒服。”
齐悦软着声音道：“看来是怪不舒服的，手抖得这么厉害。”
明笙垂头，才看到了沈樱樱的指尖神经质地抽搐着，吓了一跳。
沈樱樱咬紧了后牙，冷着脸道：“小毛病，一会儿就好了。”
齐悦讥讽地瞟了她一眼，笑着离去。
明笙拧了拧眉，道：“我去找沈隽。”
“别……”沈樱樱抓住了明笙的手，道，“别告诉沈隽。”
明笙微愕地回头，就对上了沈樱樱泛红的眼眶和郑重的神情，心里一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樱樱这么认真的样子。
沈樱樱抓着明笙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她赧然道：“老毛病了，神经方面的。沈隽知道了，会难过的。你先出去吧，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要是觉得舒服，就多抓一会儿吧。”明笙柔声说道。
虽然不知道沈樱樱和齐悦有什么样的过节，但看得出来，刚刚两个人很不愉快，沈樱樱明显是在克制着，眸子里的神色悲伤得无以复加。
她原来还以为，沈樱樱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呢。
有人在，沈樱樱的心里确实舒服了一些，指尖的跳动慢慢地变得平缓。
她突然发现，明笙这个人确实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像一片宁静的湖，很容易让人变得心平气和。
沈樱樱笑了笑，道：“小舅舅也是被你这么治好的吧？”
“啊？”
明笙有些莫名地看着她。沈樱樱撇撇唇，傲娇地轻哼一声，道：“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