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萌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麒麟山庄假钞案以老残猝死告终。老残之死在当初我是有疑惑的,但该案后来由市局接手经办,春山县公安局连个擦边球都没打上,我不是公安内部的人,按照他们的内部保密规定,不告诉我具体案情完全合情合理。
可是麒麟山庄案是我一手策划抓捕的,其中苏西乡派出所所长郝强以及县看守所所长老莫,在此案中充当了重要的角色。没有他们的侦查,我掌握不了线索,下不了决心。然而在案件结束后,郝强和老莫不但没立功受奖,反而因为一些原因被隔离审查过。
所以说,麒麟山庄案不能说与我没有关系。
我不带陈萌去找罗教授了,转手摁了咖啡厅的楼层。
陈萌似乎早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言不发随我走进咖啡厅,找了一个偏僻的卡座坐下。
“究竟出什么事了?”我显得有点急不可耐。
“他家的人在上访了。”
“谁?”
“原来的老板,外号叫老残的。”
“他有家人?”我疑惑地问。与老残打过不少交道,从来没听说他有家。所有人都以为老残的家就在麒麟山庄,他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不但有,而且好像还有些来头。”陈萌轻蔑地说:“一个罪犯,能翻天吗?”
我阻止她说:“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一条人命。再说这个老残,我总是觉得他不是真正的老板。”
“是吗?”陈萌瞪大了眼睛,狐疑地看着我说:“这个案子不是你办的吗?”
我笑笑说:“不能说是我办的。我只是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具体办案都是公安机关。”
陈萌抿了一口咖啡说:“当初我采写新闻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接受采访,难道这里面真有什么内容?”
我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说:“谁也说不定。萌萌,你怎么知道他家人在上访?他们访什么?”
陈萌蹙着眉头想了想说:“我的这个消息也不是十分的准确。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说死者的家属要求提供死者的尸检报告,并要求政府给一个说法。他们说,老残是被利用的,被冤屈的,要平反。”
我越听越觉得荒唐,心里的怒气开始郁结。老残还想平反?虽说没经过法院判决他就死了,但他的死并不代表他犯的事能一笔勾销。按照当时的案情判决,这个老残就是枪毙一百次也不算多。
麒麟山庄的毒品假钞案稍明白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郝强也曾跟我说过,老残应该不是真正的老板。按常理分析,真正的老板绝对不会亲身犯险。
而老残,从麒麟山庄建起,以及后来的经营,他几乎都没离开过。这不合常理!
但是他背后的老板是谁呢?
关培山?应该不是。他如果是老板,也不会长期呆在麒麟山庄乐不思蜀。
突然,一个人的影子从我脑海里冒出来。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应该不是他!我首先自己否定。
可是他的情况却很反常,春山县的一个普通刑事案,他怎么会千山万水赶过来指导?没有他的命令,市公安局又怎么会介入呢?
最让人不解的是,老残死了后,公安方面就宣布结案了。
结案后的表彰大会,只要与该案有半点关系的都算立功,而最早侦查的郝强和老莫却接受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隔离审查。虽然最后不了了之,其实就是告诉郝强和老莫,该闭嘴的时候,一定要闭嘴,不闭嘴将会惹得一身骚。
这个人就是林副省长!
我背上冒出冷汗来。倘若林副省长真与此案有关,如今再翻出来,怕是会死一批人!
陈萌看到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我:“陈风,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淡淡地笑着说:“没事。我们不谈这事了,反正跟我们没关系,不如谈谈你家的点点。”
我是有意识的将话题往陈萌的孩子身上引。我深知天下的女人,不管强势也罢,柔弱也罢,只要说起自己的孩子,都会温柔无比,眉飞色舞。
果然,陈萌脸上的笑马上就被一丝母爱的柔情包裹了。
“这小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何家潇。”陈萌笑道:“有时候我看他就来气。”
“来气就揍他。”我笑着说:“棍棒底下出好人呀。”
“敢!”陈萌怒眼看我,一副要生吞活剥我一样说:“何家潇都不敢动我儿子半个手指头,你一个做伯伯的,怎么这样呢。”
我辩解说:“我是意思是啊,孩子不能惯,一惯就容易出毛玻”
我在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跳出来的是何家潇。想当初这小子刚到衡岳市,一个小时不到就把雪莱在环城路上搞定了。要是没有我舅妈的惯,就是给他三个胆,怕也不敢。
最让人气愤的是,这小子做事不考虑后果。弄大了人家肚子撒手不管,我不知道雪莱怀孕是真是假,但她一个女孩子,一般不会拿自己的名节来开玩笑。
何家潇在遇到陈萌后收敛了许多,没有听说过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了。可是上次我在省城看到的秦芳又是怎么回事?
何家潇回衡岳市结婚,秦芳就轻易放过他了?
我看了对面的陈萌一眼,心里不禁可怜起这个女人来。
陈萌爱何家潇,而且爱得深,爱得切。别人看不出,我还能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将他们扯在一起,究竟是为他们好,还是害了她!
“我是不惯的。”陈萌认真地说:“不听话我就动手。”
“舍得吗?”我笑吟吟地问。
“我是舍得,只是他奶奶,太惯着他了。”陈萌无可奈何地说:“再这样下去,我是不准备再让他奶奶带了。”
“我舅妈可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我说:“她愿意做孩子的保姆,是求都求不到的啊。”
陈萌鄙夷地白我一眼说:“你们家的人啊,都是好人好吧。就我是坏人。”
在陈萌的话里,我才知道我在我表舅家其实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表舅每次教训何家潇,一定要拿出我来打比方。即便爱子心切的宛如舅妈,现在当着陈萌的面,也要何家潇向我学习。
窗外的光线暗了起来,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已经亮起了眼睛。
我看看表,差不多到了市委接待组同志与我约定的时间了,于是起身说:“陈书记就要到了,我去准备一下。”
陈萌坐着不动,斜着眼看着我说:“你不管我了?”
我抱歉地笑道:“你爸来了,我得去汇报工作啊。”
陈萌哼了一声说:“去吧去吧,你这个人,还是没脱俗的嘛。”
我奇怪地问:“怎么个脱俗法?”
陈萌也站起身,一边整理着衣服,头也没抬地说:“一个美女在你面前,你却为了私欲抛开美女。这样的人,脱俗了吗?”
我哭笑不得,嘀咕着说了一句:“你就是天上的七仙女,我也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焉!因为你是我弟妹啊。”
说完这句,我匆匆往外走,我不知道陈萌等下又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与其尴尬,不如逃离。
陈萌也没叫我,任我径直回到房间所在的楼层。
小邱的门是开着的,我看到他仰靠在椅子上,手随着电视里的音乐在打着节拍。
老马早就出门去了。我径直去敲罗教授的门。
罗教授是个很严谨的人,他早就收拾妥当了,正在等着我。
最后就剩下甘露。
敲了半天,甘露才过来开门。
她穿着一套睡衣,头发蓬松,脸色苍白。
我正要说话,她却转身往里走了。
我只好跟进去,看到甘露又缩到了被子里了,只露出她一张没有血色的脸。
我关切的问:“胃不舒服?”
甘露点点头,一丝痛苦从她脸上飞掠而过。
“怎么不给我电话?”我有些气急,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甘露在我的手伸到她面前的时候,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