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政府办公室电话紧急通知,督城所有的建筑公司、房地产开发公司和所有有外地雇工企业的一把手迅速赶到开发区会议室,出差在外的限时赶回。
出国的除外,但要派出能够拍板企业负责人出席会议;同时,劳人局、财政局、建设局、土地局、环保局和工会等部门的一、二把手全部到位;在这次事件中所涉及到的企业属地的乡镇办事处党政一把手必须到会;农行、工行、建行、农村信用社等主要负责人和分管信贷工作的副职以及信贷部门的负责人全部到会。
所不同的是,银行部门的领导被请到了开发区三楼另一间会议室,好烟好茶和各种新鲜水果伺候着,这些财神爷们心里都明镜丝的,叫他们到这里品茶,实际是鸿门宴。
赵刚一直在现场,做好前期的安抚工作治安防范工作,避免事态升级。
其实,在关昊没明确意见之前,主管政法工作的赵刚就已经做了安排部署,也就是夏霁菡和古时他们开头看到的那一幕。同时,公安局长和政委身着便衣,徒步走进市委大楼和赵刚汇合。
围堵大门口的民工只截汽车,对步行人员不干涉。
这时,人劳局和建设局的两个副局长已经在现场做工作
在现场,古时看到这些人情绪还算理智,尽管言辞有些过激,但看不出什么暴力倾向,这才给车里的夏霁菡打电话,叫她下来录像,同时告诉她已经有两个民警去协助她工作。
有人曾经做过这样的统计,世界上十个公公职业中,公职人员收到意外伤害或者造成死亡的除去交警外,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记者。由于记者的特殊职业性,无论是战争、灾难、暴乱、政治运动,记者都要处在事件的最前沿,无论的公开采访还是卧底调查,往往都是势单力薄,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是最容易受到伤害和冲击的对象。所以古时请示赵刚,派两个民警保护小夏不是小题大做。再说以往也的确发生过记者被殴打,设备被砸在的事件。
挂了电话,果真过来两个年轻的警察,为她拉开车门,一左一右陪护在她身边,她这才在外围录了一会,然后又来到人群里面。
她发现这些人并没有古时说的那么激动,甚至对人劳局和建设局两个领导的劝说置之不理,而且没什么反应,但写在脸上的坚持却是显而易见。
这时,为首的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见来了记者,才对着那两个副局长说:“我们今天拿不到钱是不会回去的,反正也回不了家,就在这里过年了,您俩位也别费唾沫星子了,赶紧回家陪老婆孩子过年去,大冷的天我们就不劳您陪了。”
中年汉子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无数人附和,看来这个人应该是中心人物。
没错,这就是张贵的同村亲戚。
这时,已经有所涉的建筑公司的负责人来到了现场,在劝说,在保证着什么,但是对于冷静持着且抱定信念的民工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由于接到了指示,维持秩序的警察不得和民工发生冲突,所以,为避免事态扩大,赵刚调来的警力一部分布置在人群外围,把人群控制在有限的空间内,另一部分布置在大门内,形成一道围墙,以防民工冲击市委市政府大楼和办公地点。
事态似乎没有继续恶化,局面似乎得到控制,但危机并未消除。夏霁菡感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因为她发现了人群中有三个小蜂窝煤炉,地上摆着三口铝锅还有两个水桶,这说明这些民工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无论是示威还是真的准备,这都将是非常棘手的事,因为明天就是年三十。
而且她还意外的发现,这些人中似乎有人在用电话联系,事实证明了夏霁菡的感觉,陆续又有民工不断的加入到了人群中。
这时,从门口警卫室搬出一张小桌子,已经有工作人员开始统计这些民工所属的单位。
夏霁菡将镜头对准了上面所登记的公司的名字,她发现,几乎涉及到了督城所有的建筑公司、黏土制砖、还有一部分砂石料开采企业、两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在九十年代末期,督城只有两家房地产开发公司。
在众多企业名单中,她没有发现大河建材公司的名字。
据她了解,在郑亮的企业中,绝大部分都是雇佣的外地民工,尤其是打板车间和砂石料厂,他是根据民工的意愿或是每月发工资,或是将工资寄存在企业,民工手里有一张明白卡。
名单上没有,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拖欠民工的工资。她不由的对郑亮肃然起敬。
考虑到眼下事态不会升级,赵刚就叫古时和小夏来楼上休息一下。他从二楼的窗前时刻在注视着局面的发展,并不时的向两位当家人汇报着情况。
与此同时,高速路上南北方向的两辆奥迪车几乎同时飞速驶向各自的收费口,又几乎同时飞速地冲进开发区会议室,除去赵刚,市四大班子成员悉数到齐,关昊和常远早就在车上交换了意见,所以两人用不着单独碰面商量,径直走进了会议室。
政府秘书长赶紧将一张签到表的复印件递到关昊和常远面前,并将老板到会情况做了书面汇报,关昊用手势打断了他的汇报,在车上他已经掌握了情况。
他表情冷峻、严肃,开门见山:“今天来的企业负责人除去一把手之外的想必都是能够拍板做主的人,拖欠民工工资的问题全国各地都有这种现象,督城每年也都出现这样的情况,我记得在元旦过后市里就曾专门召开过这样的会议,有关部门还深入企业调查走访过,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和隐患。这会儿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问题出现了就要解决,而且不能拖延,这些民工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来想办法解决问题,但是我们没有做,放着长时间不做该做的事,那么只能在短时间内做完了。下面开始,宏发房地产开发公司——”
立刻,就有一位大腹便便的50多岁的男人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许是市里主要领导从未有过的严肃尤其是关昊那慑人的凌厉震住了他,也许是他为瞒报劳资情况而不安,也许是屋里的暖气太热,反正他额上全是汗珠,不时地用手擦着汗。
关昊看了一眼宏发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单登科,说:“你们公司涉及到拖欠民工工资总额是二百多万多元,所涉到的民工有249人,在本次事件中有38人参加,也就是说现在市委市政府大门口静坐的民工中有38人是你企业的民工,有249人是给你们干了活儿而没拿到工钱的,是这次事件中参与人数、拖欠工资总额最多的,说吧,怎么办?”
单登科面露难色,说:“我也没办法呀,当初建这个小区的时候就是垫资,工程方不给我钱,我只好欠着工人的工资和材料供应商的钱。”
“你那房子不是卖的很好吗?全部售出。”关昊口气平静,但听得出在极力隐忍。
“可是……”
单登科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就被关昊打断:“别的话不要说了,我明确一下,现在静坐的人这点工资好筹集,但是还有很多干了活出了力而拿不到工钱的人哪,他们没在静坐的人中间,但不表示他们能够过一个舒心的年,这次清欠也包括这些没拿到工钱但却回家过年的民工。旁边单腾出了一间大房子,作为各位老总的休息间,里面吃的喝的都会准备齐全,先请单总到房间边休息边想办法,宏发公司属地的领导来了吗?”关昊用眼打量着全场。
宏发公司属地的开发区管委会的高书记和秦主任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陪单总想办法去吧。”关昊冲他们俩人说道,口气不容置疑,目光坚定,直到看着他们出了门才收回目光。
“下一个,财源砖厂——”他念道这里,眼里露出一丝鄙夷,但其他人是察觉不到的。
早就有一个穿皮夹克梳着大背头脖子戴着大金链子的人站了起来,他没等关书记问,就赶忙说:“关书记,我那个正在积极想办法,这次闹事的人有八个是我们砖厂的,工资不多,我正在让哥们帮我筹集,掌灯以前,保证发放给他们。”
这个人兴许看出了市委和市政府清理劳资的决心,所以赶快表态。
关昊来了兴致,他把笔掷在桌上,身子往椅背上靠去,说道:“请你说话注意,他们不是在闹事,是在争取正当的权益。你那砖厂占地有合法手续吗?”
“这个——”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还在为刚才自己主动积极的态度得意,没料到市委书记突然问这个问题。
“土地局的尹局长来了吗?”关昊显然不会给他过多考虑的机会,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