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提议,从不在人事问题上指手画脚的关昊,当即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说:再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彭长宜就毕业了,而且经过中央党校中青班的学习,他会在理论和掌握政策的尺度上更加成熟,既然亢州能在没有市委书记主持工作的情况下,各项工作都开展的不错,再坚持两三个月不是问题,如果这个时候换帅,难免让当事人不理解。所以他建议先不要急着安排亢州的班子。
尽管关昊不主抓人事工作,但他说的话还是有相当分量的,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彭长宜从别的途径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很感谢关昊,给关昊发了一条信息:感谢市长理解!聊聊六个字,表达了彭长宜不尽的感激之情。出乎意外,关昊没有给他回信。
没回信比回信更好。彭长宜非常理解关昊不回信的意图。关昊这样做有着太多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之所以不给彭长宜回信,也是遵循了“君子不党”的古训,免得让别人甚至彭长宜本人有其它的想法。但私下,不得不说关昊这样做是保护了彭长宜,因为他非常欣赏彭长宜的工作风格。
从这一点彭长宜看出关昊为人的坦荡、磊落和谨慎。
此刻,阆诸的两会也圆满闭幕了。江帆将自己的执政理念细致入微地贯穿在了政府工作报告的字里行间中,被媒体解读为清新、阳光、目标明确,不像以往那么晦涩、模糊、难懂。
彭长宜头走的时候,特地将一个小录音机和十盘迷你磁带交给了班干部,让班干部将每一堂课都给他录了音。他曾经两次请假回亢州和锦安参加两级的人大、政协会议,他还错过了一次外出考察的机会。
由于外出考察的同学们还没有回来,班里只有彭长宜一个人,他便埋头将这段时间耽误的课程补齐,又详细看了班里的日志,按照课堂的要求,补齐了全部作业。
这天晚上,彭长宜在宿舍给江帆打了电话,江帆很快接通了电话,彭长宜笑着说:“市长,休息了吗?”
江帆说:“这么早?还没休息。诶,长宜,你今天怎么这么闲?晚上没上课吗?你可是从来都没在十点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啊?”
彭长宜笑了,说道:“的确是,因为晚上我都有选修课。今天例外,大家都出去考察去了,要两天以后才能回来,我是因为参加市里的人代会,所以没有跟大家出去考察。回到党校后,白天补拉下的功课,晚上没有课要上,就有时间了。”
“哦,是这样。”江帆说:“长宜,锦安的人代会没出什么差错吧?”
彭长宜知道他指的是选举的事,就说道:“很顺利,关昊几乎满票当选。”
“哦,那不错。亢州呢?”江帆又问道。
“我们那里也没事,没有选举任务,就省去一大块工作。”彭长宜问道:“市长,你们是不是也开完了?”
江帆说:“是的,昨天上午闭幕。长宜,关昊当了锦安市长,你的处境会有所改变吧?”
彭长宜听江帆这样说,心想是不是他听说到了什么,就说道:“您是不是听说了我的事?”
江帆一愣,说道:“你的什么事?我什么都没听说过,怎么了?”
江帆的确不知道。于是,彭长宜就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江帆,江帆听完后,不假思索地说道:“长宜,如果有一天锦安容不下你,你就来阆诸吧,阆诸的大门从现在开始向你敞开。”
彭长宜笑了,说道:“暂时还没那么糟糕,就像您说的那样,关昊来了,可能我的际遇会有所改善。”
哪知江帆反而更加认真地说道:“长宜,其实,换个地方工作,反而能增加环境的神秘性和工作的挑战性,想当年,我是多么想在亢州接任市委书记,但是我的愿望落空了,亢州尽管不错,经济强市,但别处也有干头,你在三源不也干出成绩来了吗?多换几个地方,更能丰富履历和实际工作经验,现在省委组织部的用人观念很明确,我看省里最近提上来的几个人,都是全履历,都有基层工作经验,而且工作多样性。关昊这个人无论是工作韬略还是思想水平,还是他的学识和年龄,在全省厅级干部中都是佼佼者,也是省里重点培养使用的干部,前途无量。但是你别忘了,他曾经为之服务的首长是个很谨慎很有分寸的领导,为了避人耳目,也不会让他坐上火箭的,锦安,一时半会还变不成关昊的天下,所以,你适时选择离开,也不失明智之举。”
彭长宜笑了,说道:“从个人感情上来讲,我当然愿意跟您在一块工作,但是我现在还在上学,看看将来锦安怎么安排我,到时再去投靠您不晚。”
江帆说:“如果你有意,我可以提前跟樊部长透露一下这个意思,你看怎么样?”
彭长宜想了想说:“还是先缓缓,等我毕业后再谋划不晚。”
江帆说:“长宜,我是真心实意的。”
彭长宜感觉江帆有些奇怪,他从来都没有认为江帆跟他说的话有半点虚假的成分,干嘛这么强调这一点?他笑了,说道:“市长,您对长宜的心意,长宜明白。”
江帆说:“那就好,长宜,有事随时沟通,我也该回家了。”
彭长宜一听,说道:“您还在办公室?”
“是啊,这几天太忙了,我都没怎么回家,有时间见面咱们兄弟好好聊聊。”
“好的,别说,我还真想您了。”
江帆说:“等忙过这几天,我也没准去北京找你。”
“好的,我等您。”
“对了长宜,你跟小舒的关系进展得怎么样了?”江帆突然问道。
彭长宜说:“目前还行,双方感觉还不错,我也见了她父母,她也见了我老人。”
“哦,那不错啊,接着往下进行啊,春节还不把婚结了?”
彭长宜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唉,我现在也是举棋不定……”
江帆不等彭长宜说完,就说道:“我看小舒这姑娘不错,无论是人品还是学识以及个人修养都不错,而且人也很善良,跟你的孩子相处的也很好,你还犹豫什么?”
彭长宜说:“我犹豫的倒不是她这个人怎么样,而是我怎么样的问题。”
“哦?怎么讲?”江帆认真地问道。
彭长宜说:“您说我现在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就是结婚,我结在哪儿?”
江帆说:“结在亢州你的住处,怎么了?我不是跟你的情况一样吗?”
彭长宜说:“是,我可以结在这里,但问题是,我们俩两地分居不说,我现在总有一种立足未稳的感觉,似乎随时我都有可能滚出亢州,这个问题很现实,我现在不敢想,想想就头疼。”
江帆说:“没关系,你想滚的时候,最好滚我们这里来,我给你安排。”
“谢谢您,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江帆又说:“我看啊,人家姑娘不会现在就跟你要房子的,再有了,你不想住你那里,可以在亢州买房子呀,买套房子你应该没问题吧?”
彭长宜说:“说实话,买房子我也有问题,只是问题不大而已,您别忘了,我当年可是净身出户,而且每个月还要给孩子抚养费,古街的房租我给孩子留着,产权也是归孩子所有,只是她现在小,没有支配权而已。”
江帆笑了,说道:“你们父女俩就不要较真了,我的意思是,只有结婚了,才能把圆心固定下来,才好打算以后的事,你总是吊着人家小舒,也不合适啊?”
“这倒是,等毕业再说吧,目前谈这事还不成熟。”
江帆笑着说:“好,我们就等着你下请柬了。”
彭长宜说:“估计要耐心等上一大阵子了。”
江帆笑了说道:“我们静候佳音。”
江帆在彭长宜的个人问题上,都是用了“我们”二字,这让彭长宜感到很欣慰,因为他知道,江帆的这个“我们”中,包括丁一。
只是,彭长宜现在有所不知的是,此时的江帆和丁一,因为他闹别扭已经有段时间了。
再说当晚的江帆,撂下彭长宜的电话后,他果真回家了。
他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坐进车里又看了看手表,现在出发到电视台门口刚好九点。奇怪,尽管似乎跟丁一疏远了,但是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总是惦记着接她。
三四天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她今天是否上直播,江帆本想打电话问一下,但他还是省略了这个程序,而是开着车直奔电视台,到了电视台后,还差几分钟九点。
他关闭了车灯,但却没有熄火,如果她上来车里是暖和的,每次接她都是这样。
坐在车里,他静静地等待着,他不记得自己到这个位置等过她多少次了,那天在会上,远远地看见她正在会场大门前做直播,无论如何,看见她手持话筒,穿得很少的样子站在寒风中,他的心还是动了一下。目测着她,她清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