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相信尽管这两位政坛宿敌见面就掐,也肯定少了当年的气势,当年,他们见面就掐,但那是真掐,尽管说的貌似都是玩笑话,但心里都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现在见面,估计就是再掐的话,就都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了。”
王家栋说:“他说他不会那么轻易离开这个世界的话时,我说,你是心里有事放不下,所以才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他问我是什么事,我说是你害我的事,因为你当年做了违背良心、违背道德水准的事,你必须要见我,要向我表达歉意,不然你就是离开这个世界了,阎王也不会收你。”
彭长宜一惊,说道:“您这么说他的?”
“当然了!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他?我原来就没给他留过客气,现在就更不会客气了!”王家栋显得有些义愤填膺。
彭长宜知道导致王家栋入狱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范卫东,范卫东只是一个马前卒,其次是他们背后那个想揪出樊文良的人,这个人,如今也跟他们的结局一样,最后也把自己折腾进去了。他说道:“我理解,那他怎么说?”
王家栋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说道:“他没得话说,半天低着脑袋不说话,最后跟我说,我这辈子就没服过你王家栋,不过这次我服了,他还说要怪,只能怪他目光短浅,他想把我扳倒,然后卖功请赏,不曾想,把我扳倒后,并没有达到当时领导的目的,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大家都进了监狱。他的确跟我表示了悔意,正因为他跟我表示了悔意,我才给这个好几十年的冤家沏了一杯茶,不然连茶水我都不给他沏!”
彭长宜笑了,他能想象得出王家栋讨伐范卫东的情景。
王家栋又说:“他说他押错宝了,对上押错了,对下,也压错了。我知道他对上对下指的是什么,就跟他说,你没压错,你押对了,你要是不押对的话,你们怎么都能进监狱?”
彭长宜理解范卫东这话的意思,对上,指的是韩冰、翟炳德,对下指的是自己的同僚。最早,是任晓亮,后来是他手下一些专门给他干些偷鸡摸狗的人。此时,彭长宜发现,王家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透出的是狠光,可想而知,这些人给王家栋带来的牢狱之灾,是他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的事。
彭长宜说:“您这样说,他是不是认头?”
“他不敢不认头!”王家栋仍然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说了,我之所以混成现在这个模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我说,我王家栋没得好,怎么你范卫东也没得好啊?他说,他是罪有应得。”
彭长宜说:“哦?他是这样说的?”
王家栋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是的,他是这样说的。他这样说了之后,我也就没得说了,我还能怎么说?还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说了,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王家栋该承受的,承受该承受的苦难,也就没什么怨言了,现在想想,我跟他说了那么解恨的话都是多余了,说那些干嘛呀,能管什么用?”
彭长宜说:“管用,最起码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做人的尊严,他来您家了,兴许就是想听您骂骂他,您如果不骂他,兴许他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彭长宜说这话其实就是想安慰王家栋,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在一天夜里,范卫东再一次脑出血后,再也没有醒过来,第二天,当家人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凉了。
家人没有给他举办葬礼,没有一个社会上的人士前来吊唁,当天便火化了。王家栋听说后,亲自到小卖铺买了几张纸钱,晚上,在一个十字路口烧了,他以这样的方式送走了这位老朋友,相信范卫东带给他的噩梦和他们以往的恩恩怨怨,也会随着燃烧的纸钱而灰飞烟灭……
这一年,北方的冬天来得比较早,刚进入十一月份,就有了冰天雪地的感觉。据气象部门证实,这一年的冬天,是有气象记录以来同期气温最低的时刻。
北京周边地区冬季供暖都是在十一月十五号,但由于今年冬天异常寒冷,北京宣布提前五天供暖,随后,北方大部分地区也都先后宣布提前供暖,有的五天,有的三天或者两天。阆诸则随着北京提前五天供暖。
这天下午,丁一正在为晚上的直播做准备,这时,她接到了小区打来的电话,说物业要试暖,检修工一会登门。
丁一有些犯难了,自己离不开,哥哥又不在家,一会杜蕾就该去接小虎了,没办法,她只得给江帆打电话,告诉江帆,问他这会有没有时间。
江帆知道丁一在上班的时候轻易不会给他打电话,打电话肯定是有事,就问:“什么事?”
丁一就说一会物业的水暖工要检查暖气,她离不开,问他能否有时间去给水暖工开下门。
江帆笑了,说道:“这种事我怎么都能抽出时间来,好的,遵夫人命,马上去老房子开门。”
丁一笑了,撒娇地说道:“好啊,那就辛苦江先生啦——”
江帆小声说:“晚上回来想着犒劳我就是了。”
丁一听江帆这么说话,就知道他旁边没有人,就说道:“你这是典型的邀功求赏行为。”
江帆“哈哈”大笑。
挂了丁一电话,江帆叫来邸凤春,说道:“小邸,我有急事要回趟家,家里试暖,我得去开门,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邸凤春说:“我替您去吧?”
江帆说:“不是我住的哪儿,我住的地方部队早就供暖了。”
邸凤春不再说什么了。
江帆开着车,来到丁一老房子,物业的人还没到,他就想起上次没有看完的丁一的日记。就换了拖鞋,来到了楼上,看了看书柜下面的橱柜,刚想拉开,忽然就有了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好像自己的行为有些不轨。但最终强烈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拉开了橱柜,找出最上面的那本,因为这是他那天没有看完的那本。
他一页页地翻看着,翻到了下一页,就见这天的日记第一行第一句话就写道:今天,科长要来阆诸考试,我把老房子收拾出来,准备让科长住在家里。
江帆眉头一皱,他从来都没听彭长宜说过住在她家这件事。
他接着往下看到:
“下午科长下课后,被爸爸从学校请到家里来吃饭。平常很少喝酒的爸爸,今天非常高兴,声称要好好陪科长喝几杯,结果,被陪的人没喝多,陪人的倒把自己喝倒了,呵呵。晚上,我陪科长来到了老房子……”
看到这里,江帆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他的呼吸似乎急促起来。但是,丁一在省略号的后面,没有任何文字了,难得,这个省略号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他急切地翻过这一页,就见日记进入了下一篇。
就见丁一写道:“我不知该怎样描述昨天的感受,心情很复杂,乃至于日记都没写完……
就是这时,院里传来说话声:“家里有人吗?”
江帆一听,就知道是检修人员来了,他手里拿着这个本子,就下了楼。
进来的是两个水暖工,见这家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他们站在门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江帆说:“进来吧。”
其中一个人说:“还是给我们找拖鞋或者是鞋套吧,楼上楼下我们都要检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