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子介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市长,我昨天去北京开会,听咱们省农业厅的领导说,阆诸有个部队,他们农场要往出租,我想部队的农场一是价格不会太贵,再有跟部队打交道我比较踏实,他们不会像老百姓那样三天两头给你涨租金,而且老百姓今年想租你了就租,明年不想租给你就不租,我经常为没地种着急,急得抓瞎。所以,我就想让您帮我打听打听那个农场。”
江帆说:“你能确定是哪个部队吗?”
“陆军装甲团的地,而且您知道吗,他们那个农场就在部队大院旁边,都垒着围墙,这个太适合我们搞试验了,繁育更不用说了。原先这个农场都是军人耕种,这几年当兵的不愿自己种了,他们才想要往出租。。”
“好,我马上就给你打听,有消息就告诉你,对了,你在家呆几天?”
邹子介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多呆一天,后天走。”
“那我有消息了怎么通知你?”
“你告诉彭书记就行,他能找到我。”
“那好,就这样,你问问彭书记还有什么事没有?”
“好的。”邹子介说着,就离开了电话。
彭长宜走了过来,拿起话筒,放到耳边,说道:“市长,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想您,想跟您喝酒了。”
“呵呵,好啊,我现在又没有什么硬性工作,你总说来,怎么不来呀?”
“七拉八不拽的,本来说好了,上次国庆突然有事去不了,就撂下了。”
“人凑不齐不要紧,你可以来呀。”
“是,我是有点等不及,不行的话我就自己先去,不等他们了。”
“就是,你上了高速路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迟,我最近也没有出差任务。”
“好,就那么着,那市长再见。”
“再见。”
放心电话后,彭长宜跟邹子介说:“江市长就是斯文,如果换做我,我保证第一句话就是,他又不是不认识我,干嘛不直接找我?”
邹子介笑了,说道:“彭书记,中午如果没事的话,我请您。”
彭长宜笑了,说道:“得嘞——我要是让你请吃饭,我得三天睡不着觉,良心都不得安宁。即便吃饭,也不会用你请,不过,我今天的确有事,改天,改天吧。”
邹子介说:“改天的话就去海南吧,我在那边有房子了,一个大院子,盖了五间大板房。”
彭长宜说:“哈哈,老邹,不错啊,开始买房置业了!看来手头有点积蓄了。”
邹子介连忙说道:“不是,我没有钱买地盖房,是当地政府感觉我十多年给他们做了不少的贡献,就奖励给我一块宅基地,给我办理了宅基地的相关手续,跟他们当地的村民待遇一样,我的房子跟海边就隔着一条马路,所以,去海南你们不用住宾馆,我那里就是海景房,夜里能听到涛声,天天都能吃到新鲜的海产品。”
彭长宜笑了,说道:“好好,如果去一定去找你。”
送走邹子介,彭长宜看了看表,他要等的人还没到。坐在转椅上,敲着手里的铅笔,进入了思索状态。
自从政府办公大楼预留的那块土地没批给荣曼后,更多的人想上了那块地,前两天锦安市长岳晓给他打电话,说是有个开发商找到他,想在那里建一个高层住宅,岳晓还说,一切按原则办,公开走招拍挂的程序。
由于亢州和北京接壤的缘由,随着京城房地产业的兴起,最近,亢州房地产也渐渐抬头,呈现上升趋势,但是作为高层住宅,亢州还没有,所以,他比较倾向于岳晓说的那个人,试想,谁不希望当地有几栋漂漂亮亮的高层住宅?而且又是临街,多壮门面。
岳晓说的这个人姓俞,其实就是亢州本地人,是亢州最早收购废铁发家的那批个体户,在他们的带动下,亢州已经有二三百家收购废铁的个体户,最后几乎无一例外地发展成为报废车拆解企业,成了亢州名副其实的暴发户,有点规模的手里都有着上亿的闲置资金。
这些老板们有一个共同的名称,“拆老板”,名字响亮程度可以和山西的“煤老板”,三源的“矿老板”媲美,看着一个个打扮的跟土鳖似的,其实个个腰缠万贯,出手阔绰,屁股底下都是一二百万元的坐骑,有的还不只一辆。这些人从报废车上赚来的利润,有的投到了股市,有的放高利贷,有的办了实体,开饭店、歌厅,更多的人则是把钱攥在手里。这个行业准入门槛低,有胆子就能干,所以从业人员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大部分老板都雇着打手,一时间也成了亢州不稳定的因素。
这么长时间了,彭长宜一直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对其进行治理和整顿,尽管关昊走时,特别指出让他密切关注这个报废车拆解市场,但是他仅仅局限于关注,其它的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江帆打电话告诉他丁一回来的那天晚上,彭长宜就是从王家栋家里刚回来,他也在跟王家栋探讨这个事,王家栋的意思是,相安无事。如果现在就对其进行整顿,一是没有由头,二是他们都是有合法的营业执照,尽管存在着隐形风险,但是不冒头你也抓不了,关昊也只是说让关注,并没有说让你马上进行清理整顿,有的时候,就跟人体的癌一样,不冒头你无法拿掉它,只有冒头了,才能对其采取措施,所以,大可不必为这事惶惶而没有宁日。
王家栋这样说,彭长宜的心才放下来,就像王家栋说的那样,时刻关注。出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再有就是彭长宜也是有私心的,因为报废车拆解业的繁荣,给亢州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显而易见的就是服务业非常火,多高档的饭店都是宾客盈门,多高档的海鲜也有人敢点,宾馆、歌厅、桑拿洗浴等行业非常火爆。
作为一个钻政策空子挣钱、游走在法律边源的人来说,能够把注意力转移到房地产上面来,应该说这个姓俞的人还是有一定头脑的,如果真像岳筱说的那样,公开走法律程序,彭长宜倒是非常愿意帮忙的。
本来,岳筱说的那个姓俞的老板今天上午来找他,但是等到现在了,他还没来。也没来个电话解释一下,彭长宜就对这个人产生了不好的印象,正寻思着出去干点什么,这时,秘书推开门,荣曼从外面进来了。
荣曼今天穿着一件麻灰色的连体毛裙,外罩一件驼色的短外套,显得高雅庄重。
彭长宜没敢盯着她看,站起身,一边冲她伸出手,一边说道:“荣总,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荣曼看着他,故意幽怨地说道:“我刚才听说彭书记不去昆山了,感觉到非常遗憾,就过来打听打听,是不是因为有我的原因您才打了退堂鼓?”
彭长宜听她这么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班子开会决定,趁着眼下各条战线上的工作都进入年底总结收尾阶段,为了表彰过去企业对当地做出的贡献,下一年继续再接再厉,亢州市政府特地委托工商联组织前十名的纳税大户,去昆山、张家港等地学习考察,考虑到这些企业老总们平时都是被别人伺候的,所以允许每个老板只限于带一个随从,政府担负考察期间的所有费用,也算是政府对这些企业领导人的肯定和奖励。荣曼的企业本不在纳税大户范畴,但她的企业安排就业人数却在前十名之列,这样,朱国庆便把她也加了进来。
学习考察活动分两批进行,第一批由市委书记彭长宜带队,这批成员有三户是中省直企业的老总,其中两人是地方企业老板,第二批由市长朱国庆带队,地点是长三角地区。
第一批成员名单彭长宜看了,没有荣曼,可是最后却加进了荣曼。这个时候有两件事,让彭长宜不得不放弃了这次考察的机会。
前几天,彭长宜跟陈静所在年级的班主任联系上了,彭长宜让班主任转告陈静,让陈静给家里的叔叔回个电话,商量寒假实习的事情。陈静当然知道这个叔叔是谁,一天上午课间休息的时候,就给彭长宜打了电话。
拉了几句家常话之后,彭长宜才进入正题,他说:“你上次不辞而别后,我给你们原先的宿舍打过好几次电话,那个女的告诉我,说你们一年级的学生调换了宿舍,我说让她设法转告你,让你给我回电话,她说给找找看,再打去的时候,她告诉我找不到你。没有办法,我才跟学校管理处联系上了。”
陈静表现的比较冷静,她说的确是班级调换了宿舍,但是她却没在学校住,几个学生在外面租的民房,比在学校住便宜。
彭长宜说:“有时候不能图便宜,学校住安全,到外面住不安全,不出事还好,出事就不是小事。”
陈静说:“没事,我们六个人合租的。而且离学校很近,就隔一条马路。”
彭长宜又问:“供暖了吗?”
“没有。”
彭长宜说:“山区供暖比平原要早,这么冷怎么还没供?”
陈静说,他们租的这个民房没有暖气,也不敢生炉子,几个人合伙买了两个电暖气,放学回来就插上,也不太冷。
彭长宜说:“那就多盖点。”
陈静说:“准备下周六出去买床毛毯。”
彭长宜说:“你不要买了,我周六给你送两条去。”
陈静说:“真的,你真的要来?”
听着陈静欢喜的声音,彭长宜有些激动,他压低声音说:“当然,我说话从来都算数。”
陈静想了想后说:“还是别来了,咱们别见面了。”
彭长宜感觉到陈静心里的疙瘩没解开,这才说道:“我已经知道你那天离去的原因了,我前妻找过你,跟你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如果她冒犯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没想到陈静却说:“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前妻。”
“哦,那你在乎什么?”
“我在乎的是……”她欲言又止。
彭长宜说道:“有话就直说,也让我死个明白。”
陈静哽咽,半天才说:“我知道我出身卑微,文化水平低,但作为女人,我也不想给别人当影子。”说完,就撂了电话。
彭长宜明白了,是啊,任何一个女人,不管地位高低,相貌丑俊,都不想做别人的替身,做别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