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俊苹这样一说,彭长宜还真是感到了有些四肢酸懒,他说:“我倒没觉得,刚才在书记屋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戴俊苹笑了,说道:“是不是挨批了?放心,也就是敲打一下你,书记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彭长宜咧着嘴说:“再使点劲就敲死了,唉,这事真的不怨我,我一点主观故意都没有,我是听了玉琼的话才知道土地庙里还有我的事,马上就派人秘密清理了,在这件事上,我感觉我做的没有错啊!”彭长宜在戴俊苹面前才敢说两句牢骚话。
戴俊苹笑了,说道:“你固然没错,但挨敲的还会是你,不会是别人,这很正常,这点委屈还不能忍吗?”
彭长宜释然了,深有感触地说道:“能忍,别说这点委屈,再大的委屈我也能忍,只不过见到您,才觉得真的是委屈了——”
戴俊苹点点头,说道:“我理解你的意思,放心,如果真的威胁到你的事,我会提前告诉你的,这种事我当时根本就没放心上,还好你提前到我这儿来了。”戴俊苹对彭长宜不拿自己当外人这一点很是满意。一来彭长宜跟她家特殊关系,二来县委书记是封疆大吏,前途无量,戴俊苹也会用心浇灌彭长宜这支人脉的。
彭长宜当然理解翟炳德这样做的目的,戴俊苹可以不放心上,但是作为他却不能不放心上,官场,险象环生,如果不高度警惕,谨慎行事,可能最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此小的一件事,却折射出了大问题,这也是彭长宜出冷汗的原因所在。他对锦安心脏能有戴俊苹这样的关系感到心安,就诚心诚意地说道:“戴阿姨,中午我请客,您安排人吧。”
戴俊苹说:“长宜,不用,你还是赶紧看医生吧,必要的时候,我会替你安排的,我这块你不用担心。”
戴俊苹也说得实心实意,彭长宜就不再坚持了,他也知道戴俊苹几乎很少有自己的时间,就站起说:“行,我看您也的确忙,我有时间请,您都没时间吃,说实在的,我现在浑身上下还真有点难受,那我就等着阿姨的电话了。”
“好,我不送你了。”戴俊苹也从椅子上站起身,往出走了两步,跟彭长宜握了手,彭长宜就走了出去。
彭长宜哪儿都没去,坐上车就往回走。半路上,他说:“老顾,把空调关小点,我有点冷,可能有些烧。”
老顾说:“那咱们就近找个医院吧?”
彭长宜说:“没那么严重,还是回三源吧,给三源做贡献去吧。”说完,就疲惫地靠在了后座上……
彭长宜歪在后面睡着了,但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源县医院后院。
这个后院显然是被隔离出来的一个小后院,只能停放四五辆车,四周是高大的密不透风的绿色植物,还有围墙。和这个小后院相连的,是一个直通住院部的小门。
齐祥早已经等在那里,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位三十五六岁的人,彭长宜认识,是院长齐长顺,齐祥的亲侄子。他不知道老顾什么时候给齐祥打的电话。
等齐祥拉开车门,彭长宜下车,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彻底哑了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邬友福的时候,彭长宜胃疼来过这个医院,后来,再也没来过。他不记得后院还有这么一个独立的小院,看了看,这个后院绝对是后建的,尽管那些绿色的树木和植物看不出成活的时间,因为三源有的是这些东西,但是四周的围墙明显看出是新建,应该时间不长,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他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因为嗓子发不出声音。
他捏着嗓子,跟齐长顺握手。
老顾递给他水杯,他喝了一口,才勉强发出一点声音。
齐祥说:“怎么上了这么大的火,长顺,赶紧着。”
齐长顺赶紧头前带路,领着彭长宜他们往里面走。进了楼道,更加证明了彭长宜的判断,因为这里添置了电梯,这在以前是没有的。
齐长顺摁下了电梯,电梯门开后,让彭长宜先进去,彭长宜注意到,这个电梯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六楼,因为所有的电钮被一张纸封住,上面印着一行醒目的小字:老干部病房。电梯自动关上门,根本不用任何操作,直达六楼。
应该说,自从黑云的事情出来后,老院长提前自动离职。新院长一时没了人选,原来两位副院长一个不知去向,一个抑郁症离开了三源回锦安去了。县医院管理工作一时陷入瘫痪。
全县唯一一个医院,不能一日无主,对此,按照彭长宜当时的指示,卫生局特地成立了一名副局长任组长的工作组,进驻医院,在全县范围内公开竞选院长。当时,担任卫生防疫站站长的齐长顺,凭借自身的实力,以绝对优势竞选成功。他上任后,又组建了县医院的领导班子,建立健全了各个科室的岗位职能制度,医院的工作才没有瘫痪,工作得以照常进行。
齐长顺上任后,彭长宜只听说他对医院进行了内部装修,取消了特需病房,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特需病房取消了,却在顶楼又弄了这么一层老干部病房,而且还装上了电梯,他有心想说一句“有点过了。”一来自己发不出声音,二来自己又是在新班子上任后第一次来县医院,还是不好意思给齐长顺泼冷水,想到这里,他就默不作声地跟在齐长顺的后面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早就有两个医护人员围着一位年长一点的大夫等在那里,彭长宜到了后,医护人员围着他折腾了几分钟,结论很快就出来了,上呼吸道急性感染,影响到了声带,致使发声出现障碍。
没得说,立即输液消炎。
医生走后,老顾帮彭长宜换上了病号服,彭长宜就一头躺在病床上,觉得浑身的关节都酸痛,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吊瓶就挂在头顶,他的手就被一双柔柔的小手摆弄着,胳膊上勒上橡皮带,轻轻地,浸着药水的棉签在手背上滑动,他知道接下来就该扎针了,彭长宜很少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也很少有来医院的时候,上次胃疼,应该是他第一次来医院,他不怕输液扎针,但却非常恐怖打针,那种预知、等待的疼痛非常恐怖,所以小的时候,他从不带女儿去打防疫针。
很快,胳膊上的绑带被撤了下来,他睁开眼,歪过头一看,才知道已经扎好了,没有感到疼痛,一位戴着口罩、头戴护士帽的小护士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药液的流速。
彭长宜头有些疼,就闭上了眼睛。又过了一会,那个小护士出去又回来了,就听老顾问道:“还要打针?”
一个女孩子柔声说道:“退烧的。”
打针!彭长宜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就见刚才那个小护士手里举着一支注射器,注射器的针头上顶着一支小空药瓶,她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两只黑黑的灵动的大眼睛,彭长宜似乎见过这对眼睛,很清澈,也很好看,让他想到了丁一。
小护士见他盯着自己看,以为他害怕,冲他笑了一下。
彭长宜仍然盯着她,指指她手里的注射器,又指指自己。
护士摘下口罩,又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轻声说道:“是退烧针。”
这时,齐祥从外面进来,说道:“退烧针,我让加的,不然烧糊涂了。”
彭长宜听了后,就冲齐祥瞪着眼,有心想说:你以为在饭店呢,说添两菜就添两菜,这是在医院,有随便添针的吗?但是他发不出声音,只是冲着他瞪眼睛。
齐祥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跟那个护士说:“打呀,愣着干嘛?”
护士又笑了,她看着彭长宜说道:“没事,我打针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