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沈芳,的确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还想到了那个肥猪的无耻,想到了丈夫对自己的态度,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始至终在丈夫的眼里就是一个跳梁小丑,蹦跶一圈后又回来了,自己做了什么,就连别人做了什么丈夫都一清二楚,而丈夫做了什么、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却一概不知,她第一次感到他们之间是有差距的,而且,是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沈芳以前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这个差距,她除去在享受干部家属这个光环之外,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欣赏过丈夫,丈夫真正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是不清楚不了解的,在她眼里,自己的丈夫超过了任小亮,升了县委书记,那个江帆不是还一心想着能当书记都没有当上吗?丈夫却当上了,她看到的丈夫,只是职位上的进步,除此之外,他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在外人眼里可能会有多么了不起,但是在沈芳的眼里却不以为然。外人哪里知道他彭长宜是凭借了她家当初给他搭的跳板,他才得以跳出教育界,进入政界,如果不是她沈芳,彭长宜有可能还在学校当孩子王呢……
外人哪里知道他几乎不管家里的任何事,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是她沈芳,给他操持着这个家,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她沈芳,在他的背后默默地付出着,他才有可能成为一名县委书记?
如今,这个彭长宜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穷小子了,已经成长为堂堂的县委书记了,通过处理和电局长这事,她需要重新认识他了,而认识后的结果就是她感到了彭长宜的陌生……
到了亢州后,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了单位,她刚进门,就看见小张拉着新任的办公室主任出去,那个年轻的办公室主任坐在她经常坐的那个副驾驶座上,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调开了,没想到小张却停了车,说道:“沈主任,娜娜打电话找你着,我说你出去了。”
沈芳看着小张,很感激他能停车跟自己说话,想想以前自己没少训斥这个孩子,心里就有些不忍,她冲她笑了一下,温和地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张。”说着,就闷头走了进去。
打开办公室的门,她开始默默地清理自己的东西,把原来办公室所有的文件,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办公桌上,从柜顶上扯下一个空纸箱,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塞进空纸箱,从钥匙链上,卸下了办公室的钥匙,放在了桌上,然后搬着这只空纸箱就走了出来,上楼去了。
来到四楼后,他发现两个工人模样的人正站在地上,打量着这个房间。她进来后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说道:“是你们单位找我们来粉刷这个房间的。”
沈芳明白了,就说道:“不用了,这个房间不用粉刷,你们可以出去了。”
另一个人说道:“那可不行,我们都耽误快半天的时间了,而且,已经有人去买料了。”
按照以往沈芳的脾气,她一定会大声训斥他们几句,然后把他们轰出去,但是,她现在她已经没有多大力气跟人吵架了,就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说道:“损失我补,现在,请你们立刻出去,这个房间不需要粉刷!”
两个工人面面相觑,一个说道:“那行,这活儿我们不干了。”说完,抓起桌上的两百元钱就出去了。
沈芳砰地一声就把房门关上了,坐在椅子上,眼泪又流了出来……
望着这个比自己楼下那个办公室条件差很多了的办公室,沈芳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她的心里乱糟糟的难受,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跑了半天,又回到了起点,……
流了一会眼泪,她便戴上两只套袖,开始打扫卫生,直到这间办公室变得一尘不染后,她才满意地坐了下来,从纸箱里找出一叠复印纸,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字:离婚协议书……
写好离婚协议书,沈芳又看了一遍,折好,放进随身带的包,看了一下表,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了,她拎起包,把门锁上,下了楼。
楼里,同事们早就走光了。她从车棚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这辆车在这里放了半年多的时间了,她用事先带下来的抹布,擦干净自行车,又压了压轮胎,见轮胎已经没有多少气了,就推到门口的传达室,让一个老师傅拿出气筒,帮忙把轮胎的气打足,骑上车就回家了。
到了家门口,没有看见彭长宜的车,她以为彭长宜回三源了。就浑身疲惫地进了家门,见彭长宜的鞋还在门口,这就说明他没有走,不知为什么,见到彭长宜的鞋后,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热,眼泪又禁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换上了衣服,来到了厨房,就看见桌上有刚刚切好还没有下锅炒的菜,其中有一盘包着保鲜膜的鲜绿的茴香,还有半碗打好的鸡蛋,另外一盘是切好的蒜台,显然,丈夫和孩子等她回来。她知道彭长宜不会做饭,能这样已经实属不易了。
彭长宜有过敏性鼻炎,所有刺滋味强烈的菜他都不敢吃,他买茴香,是为了自己,因为她跟妈妈一样,妈妈就爱吃这道菜,所以她从小最爱吃鸡蛋炒茴香。
从来没有被丈夫感动过的沈芳,此时,竟然流出了眼泪……
很快,就听大门响,沈芳赶紧擦去眼泪,是彭长宜和娜娜回来了。娜娜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妈妈的自行车,她大声叫了一声“妈妈”后,就抱着两盒冰激凌走了进来。
彭长宜跟在女儿的后面,手里拎着一提啤酒,进门后看了她一眼,说道:“回来了。”
沈芳没好意思看他,就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这顿饭,是沈芳做的,吃完饭,挨个洗完澡后,所有家庭科目进行完后,娜娜在自己房间睡着了。
彭长宜也回到了书房,躺在床上看一台小电视。
沈芳走了进来。
彭长宜看见沈芳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有事?”
沈芳仍然没敢看他,把那张白纸放在彭长宜的面前,说道:“你看看,如果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就签字吧。”
彭长宜低头一看,就一张离婚协议书。他皱着眉,把那张纸扒拉到一边,又躺在了床上,没有说话。
沈芳一皱眉,问道:“你签还是不签?”
“不签。”彭长宜摇着头,看着电视说道。
“为什么不签?这下你不就顺利达到目的了吗?我这样做,应该是正合你意才是呀?”
彭长宜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有这样想过,你不要把你的认识强加在我的头上。”
“彭长宜,别欺人太甚!”沈芳突然就提高了声调,同时眼泪就流了出来。
彭长宜“噌”地起身,把通往女儿房间的门关严,低声说道:“你嚷什么?”
“你说我嚷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离婚?你不跟我离婚,就是欺负我,羞臊我?”沈芳哭着说。
彭长宜看着她,说道:“那是你的认为。”说着,就又躺在了床上,看着电视。
沈芳走过去,就把那台小电视机关了。
彭长宜就闭上了眼睛,没有理她。
沈芳坐在椅子上,说道:“姓彭的,你最好快点签字,免得我后悔,如果我后悔了,等你想离婚的时候,我可就不离了,我就会耗你一辈子!”沈芳狠呆呆地说道。
彭长宜仍然没有吱声,背过身去,做出要睡觉的样子。
“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彭长宜闷声说道:“我刚才就说了,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