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直起身,看了看四周,就见夕阳已经西斜,除去有风的痕迹外,四处寂静无声。
他靠在后背上,闭上了眼睛。
丁一摸着他的下巴,脸颊和眼皮,又摸着他紧闭着嘴,轻声说道:“想什么呢?”
江帆说道:“想你刚才的泪。”
丁一听了,嗓子眼突然又有点生疼,她忍住泪水,说道:“呵呵,我从小就爱掉眼泪,属于经常性的范畴,大可不比认真。”
江帆睁开了眼睛,他深情地看着她,说道:“我爱你,小鹿,真的。”
丁一睁着湿润的眼睛看着他,她看见他深邃的双眸,慢慢湿润开来,眼睛微微泛红,她的眼泪就自由地流了出来,说道:“傻孩子,我懂。”
江帆紧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说道:“后悔吗?”
“嗯?”
“爱上我你后悔吗?”
丁一把头扎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一点都不。”她又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呐,你后悔吗?”
“至死不。”
“呵呵,我们在海誓山盟。”她故意笑了一下说道。
江帆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怪我……”
丁一的泪水奔涌而出,她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冲他摇摇头,不让他再说下去了。
江帆握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亲吻着,说道:“谢谢你,小鹿。”
江帆说这话的确是由衷的,由衷的感谢丁一的理解和宽容,只是他不知道,随着丁一阅历的加深,和年龄的增长,她还能这么无怨无悔地等他吗?还会这么善解人意的委曲自己吗?要知道电视台可是个复杂的地方,是站在全市政治经济和文化最前沿的地方,她还能保持这份纯净无邪的本色吗?要知道,丁一可是他江帆注定要“拥着走向未来”的那个人,只是他现在他还解决不好自己的问题。
上次他和王家栋陪樊文良上去后,樊文良跟他说:如果翟炳德调离锦安去了省会城市任职,那么锦安就会从上到下又会有新一轮的干部调动,这对于江帆是一次机会,他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在这方面动动心思。其实不用樊文良说,江帆一直在动这方面的心思,只是不能跟人说罢了。哪个官场中的人,不时刻希望自己不停地进步?官场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竞技场,他们每个人都是不同段位的选手,梦想夺冠是每个选手必然的梦想,只是他们不能时刻将这种渴望挂在嘴边上,不能像运动员那样豪气十足地说我想当冠军,但是想法都是一样的。他江帆也不例外。所以,他现在对袁小姶不会采取什么过激措施的,保持现状是最明智的选择,只是这个袁小姶不想让他们这么平静了。
想到这里,江帆低头说道:“宝贝,想换个工作吗?或者,你想回阆诸吗?”
丁一一听,立刻从他的怀里直起身,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江帆故作轻松地说道:“我问你一句实话,你对现在的工作满意吗?”
“当然满意,你不是也说我最适合搞电视吗?阆诸我早晚会回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我只是想知道你最真实的想法,阆诸既然早晚都要回,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咱们提前回?”
丁一生气了,他肯定是认为他的妻子发现了她,要把她转移到别处,让袁小姶找不到自己,这样做固然有保护她的意思,但也说明自己是见不得天日的,想到这里,她的胸脯起伏着,冷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想把我藏起来?或者像钟鸣义那样,再给我买个别墅?”
江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敏感,不仅揣摩出他的部分心思,而且反应还比较过激,他转过身,看着她说:“我没有,我是想……给你一份更好的工作,想更好地保护你……”
果然如她所料,她委屈地鼻翼颤抖,说道:“我不,我就在亢州,就在电视台,谁要是看着我烦,我大可不理他!”
江帆笑了,伸出长指,替她抹去泪珠,说道“不烦不烦,没人看着你烦,完全是我刚才一时冲动。小别墅我可买不起,亢州就一个任小亮,他还把别墅贡献给了国王,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也收受不起。还是省着你的金豆子吧,留着咱们自己买别墅吧。”
丁一扑哧笑了一下,躲过他的手,说道:“你要是觉得我碍事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回阆诸。”
“哦,这么自信。”
“当然,哥哥早就说让我回去,这个事我也想过,如果我一旦想回去了,我谁也不找,我就去求林老师,她肯定会帮我。再有,我现在不能回去,第一,温局在这里当局长,等他什么调走了我再回,再有,再有……”
江帆说道:“还有什么?”
丁一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还有是不是姓江的人的缘故?”
丁一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她伸出柔软的双臂,抱住了他,说道:“小鹿舍不得市长……可以不见,但是不能离得太远,那样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江帆激动的把她抱在怀里,说道:“我也舍不得你……”说着,一张嘴,就把她颤抖的小嘴全部含在嘴里,深深地吻着她。
丁一也忘情地吻着他,半天,她才抬起头,说道:“永远都不许把我藏起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
点点头,说道:“是我不好,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我不知道以后你会不会受到伤害,我现在很担心。”
丁一说道:“只有跟你站在一起,我就不怕。”
“我怕。”江帆又吻了她一下。
丁一怯怯地说道:“那个问题很难解决对吗?”
“你说呢,如果容易能拖这么多年吗?而且,以目前这种现状,我不便于……不便于……”
丁一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说:“我懂……”
江帆看着她,深情地说:“我爱你。”
丁一点点头,说:“我也是。”
“我们出去走走吧。”江帆说道,灭了车。
丁一擦了一下眼泪,推开车门下了车。远处,即将西沉在地平线下的夕阳散发着艳丽的紫红色,仿佛要夺去人的心魂,她慢慢走向西方,渐渐走远,被一大片红云遮住了,但是她仍然在回头张望,尽管是那样的天地只隔,但是丁一和红云那特有的灵犀相通,感染了她,泪水,更加无声地流下,那份温暖,那份牵挂和不舍,一直在她和红云之间传递着,传递着一种特有的温情。
太阳的光线在某一个阶段带给人的视觉和感受是不同的,使人所产生的心情和心境也是不同的,我们无奈与地球的自传,更无奈与岁月的轮回,只有永远站在一个位置去仰望苍穹,自然能更替,光阴能回旋,而我们却只能把握那些自然也心灵擦肩时的碰撞和感受,因为除了这些,我们却无能为力,留不住任何东西,更不能像美国大片里演的那样,去穿越时空隧道,沿着洒满夕阳的大道去找妈妈。
这时,河对面悠然地走过一群羊,一个头戴草帽的老者,慢悠悠地赶着他的羊群,夕阳的余晖,投射到羊们的身上,折射出一圈圈的光晕,江帆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河边,他卷起双手,冲着和对面的老乡喊道:“喂——老乡,养了多少只羊?”
那个赶羊的老者站住了,驻足朝这边张望,当他看见了江帆和丁一后说道:“三十八只。”
江帆又说:“一年下来能落多少钱?”
老者扭头看看前面的羊群说道:“能落个四五千块钱。不行啊,比不得你们上班的——”
江帆说:“您比我们自主啊——”
那个人乐了,说道:“就这一点比你们强,你说得没错,自在,自由——”说着,就冲他一挥手说道“回头见——”
“回头见——”
可能这个人做梦也想不到,羡慕他自由自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市长。
江帆回头看了一眼丁一,又看看了西天那不忍落山的夕阳,他随口说道:“恬淡而归,怏怏而坠。”
听着这话,丁一便把身子往他的身上靠了靠,江帆就势揽过了她,把她的小身子拥在了怀中……
就在丁一和江帆从万马河回来的第二天,雅娟上班来了,上午,丁一从演播室录完节目后回到办公室,她看见雅娟正在翻看她放在桌上的采访本,就说道:“你不晒网了?”
丁一经常说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说她是两天打鱼三天筛网。雅娟就笑了,说道:“不晒了,未来几天里要专注于打鱼。”
“呵呵,你呀。”丁一继续洗脸,等她洗完脸,对着镜子擦的时候,惊呼道:“雅娟姐,你看我脸上起的什么东西?”
雅娟放下丁一的采访本,赶紧来到近前,仔细端详着,就见丁一白嫩的脸上起了许多针尖大小的红点,说道:“天哪,你这是化妆品过敏了吧?”
“不会吧,我只用婴儿霜,都好多年了,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雅娟说道:“你刚才图像是不是打粉底了?”
“是啊?”
“你就是出在粉底上。”
“我从花了妆进演播室到录完节目出来,也就是两个小时,怎么会呀?”
“两个小时足矣了,肯定是粉底的毛病。粉底在哪儿呢,我看看。”
丁一回到座位上,拿出化妆包,说道:“都在这里。”
雅娟看了看,最后端详着一盒粉底说道:“整个三无产品,哪儿买的?”
“单位发的,每个主持人都有啊?”
雅娟一听,就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跟丁一一模一样的粉底,说道:“幸亏我还没有用。”雅娟拿着这盒粉底说道:“这些化妆品,肯定是从冯冉的店里进的货。”
冯冉是新闻部的主持人,在市中心的一家大型购物中心租了一个化妆品柜台,代理着两个国际品牌的化妆品,电视台化妆品采买这一块,都是从她那里进货。
雅娟说道:“去找她,跟她退货。”
丁一的脸开始刺痒,她想挠又不敢挠,雅娟说:“千万别挠,一会我跟你去医院看看,让大夫给你开点药,不然你的惨了。”
丁一撅着嘴,对着镜子看到脸上密布的小红点,说道:“现在就跟我去吧?”
“行,回来再找她算账。”
“算什么账,人家别人怎么没事,说不清楚的,算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别人没事不能说你就没事,你的皮肤敏感,别人的皮厚,像她那脸,估计抹大灰都没事。”
“呵呵,你干嘛呀,这么损?”
“我跟你说,肯定是她忽悠的李局,才买了她的化妆品。你以为我损,她背后没少说我,也说你。”
丁一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被人说的地方,就笑着说:“她说我什么?”
“说你什么?说温局重用你,待见你,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
“呵呵,就这些呀?”
“这些还不行?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看温局谁都喜欢,他没有不待见的人,没见他跟任何人发过脾气,当然也就不能跟我发脾气了。”
雅娟一看自己的话白说了,就赌气说道:“你少心没肺呀?不理你了。去不去医院,你要是不去我还有事呐?”
“你说自己能下去吗?”
“只要你停止使用,问题不大,不过也难说,我看那些小红点都快冒出来了,有可能就会溃疡流脓……”
她这么一说,丁一就害怕了,说道:“好好好,去去去。”说着,就往脸上又拍了点柔肤水,又轻轻涂上了一点平时自己使用的儿童霜。
雅娟想了想说“我先给温局打个电话。”
丁一说道:“雅娟姐,千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