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场大雪,覆盖了所有可能的线索。山洞内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追查起来也是千难万难。对付功力耗尽的刘擎天和惊崖本来就不要费太多手脚。储云峰和两个义兄约定过,等他回来,千万不要乱跑。即使他们要离开也会留下讯息。自行离开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储云峰好像陷入无边的黑暗,走不出来的怪圈。他是不是天煞孤星,只要和他沾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很难说不是,他的父母不是很早就离开了他吗?二小姐帮他,最后连雪花山庄都毁灭了。司马公子更不用说了,不但庄园被毁,宗族也被灭了。现在是他的两个结义兄弟,生死未卜。不,跟他沾边的人都没好下场。他情不自禁偷偷看着身后同样焦躁万分的李牧云,他会不会也要遭受同样的命运?
“嗯,云兄,”储云峰冷冰冰说,他的心一阵阵痛,孤单绝望的浪子之旅遥遥招手,他又要一个人去面对江湖的凶险,可他必须这么做,“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什么?”李牧云不敢置信的说,他认为储云峰是突遭变故,人都糊涂了,“没有我,你出不去的,还有你也需要个帮手,不是吗?”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像你这样的废物,只会是累赘,”储云峰依旧冷冰冰的说,面无表情的望着山洞,他的心在流血,实际上,他多么需要李牧云的帮助,多么需要李牧云在身旁安慰,但是他不能那么自私,他不想李牧云再出事。“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快点回去陪欧阳姑娘。”
“哈哈,”李牧云干笑几声,脸变得比僵尸的脸还难看,浑身气得发抖,指着储云峰说,“对,我武功是不如你,但你也别小觑了昆仑派的功夫,——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废物。”
背后的寒铁剑嗖的一声窜入空中,李牧云腾身而起,临空接住,青光浮现,卷起微微波澜,如同一层寒霜罩在储云峰头顶。他无心上人,只是将剑气刺向储云峰周围,雪地上爆起点点雪花。翻个跟头,稳稳落在地上,剑也在同时入鞘。“怎样?还算不算废物?”
李牧云这一手雪花穿刺的确有几分火候,江湖上没几个人能应付的了。比起储云峰的两个义兄似乎高了一筹。
李牧云一脸傲然的瞪着储云峰,等着对方说话。可惜储云峰紧闭嘴巴,头也不会,停了几秒钟,转身走向他和两个义兄曾经战斗过的黑洞。李牧云着慌了,连忙跟上,“喂,那么没礼貌,怎么说走就走。”
“功夫不是拿来看的,”储云峰远远抛来这句话,走得更快。但愿黑洞里能找到线索,他像头没了主意的狮子,那里有一点荤腥都会奋力扑过去。“劝你还是会去拿绣花枕头吧。”
“哼,见过大男人拿绣花枕头的么?”李牧云冷静下来,发现储云峰是想激怒他。“储兄弟,群殴劝你别费心思了,既然我跟着来了,就不会回去的。不然表妹该一辈子不离我了。还有你那些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对,我就是废物。”他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自己承认废物,看储云峰还能说出怎样恶毒的话来。
“非要逼我出手?”储云峰低吼,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子来,“就凭你那两下子刷锅把式?”
“我不和你打,”李牧云双手抱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要杀要剐随你,反正别想甩脱我。”
老实说,储云峰打自己也不会打李牧云。既然硬的不成,他改变策略轻声说,“云兄,前路坎坷,危机重重,我的两个义兄就是因为跟我在一起才有了危险,我,嗯,我是天煞孤星,跟着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谁说你是天煞孤星?”李牧云说,他的心情无比畅快,总算知道储云峰为什么突然变脸的原因,一股暖流涌进心头,“好,即便你是天煞孤星,也是我自愿跟着你的,我的生死我做主,还有我想你的两个义兄也很愿意为你去死的。”
“不,”储云峰暴躁的说,李牧云一句话戳进了他的心底,他的两个义兄的确是为了他才功力耗尽,最后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就背掳了。至少他认为是被掳了。“不要你们这样子,每个人的生命不都是一样珍贵的吗?”
“有些人生来就是做配角的,”李牧云黯然说,“你是主角,腥风血雨的江湖需要你,只有你能力挽狂澜于既倒,看看苍生黎民吧,他们需要你。”
“可,我需要你们呀,”储云峰嘶吼着,他简直不能接受李牧云的荒诞之词,太可笑了,他什么时候成了主角,他只是雪花山庄最低等的杂役,什么时候成了众人的中心。无穷的压力挤破脑袋,他的脑仁很疼,“不要你们为我做任何事,快走,快走。”
“除非我死了,”李牧云决然说,“不然休想赶我走。”
李牧云看起来如此伟岸,储云峰觉得自己那么样渺小,抱头痛哭起来,难道他们都傻了吗?李牧云轻轻走到痛苦流涕的储云峰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啦,生死本就有命数,何必太过于执着呢?走吧,天快黑了,我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离开无极城。”
储云峰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李牧云后面。他们没有走进黑洞,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起伏的山崖上竟然有条悬崖小道,弯弯曲曲极其严峻。李牧云说黑洞里处处是机关陷阱,只有深谙昆仑地形的昆仑弟子才不会误闯进去。连李牧云也不得不佩服,储云峰他们的确是古今少有的奇才,当年少林三大高僧和武当七大弟子误打误撞闯进去,连第一关都没能冲过去,全部困死在里面。储云峰一路上把他在洞里的遭遇诉说了一遍,听得李牧云浑身冒冷汗。
他们边说边走,很快走到悬崖小道最险要的地方。这地方非常狭窄,仅够一个人通过。储云峰要打头阵,李牧云提醒他,路况不熟是非常危险的。
“我来,”李牧云说,“这里我比较熟悉。”
“要是不听话,”储云峰望着狭窄的弯道,心里发毛,隐约感到前面有危险,他不能再让朋友冒险,哪怕一点都不行,“要不听话你就回去。”
李牧云只好靠边站。僵持下去天真的要黑了。谷底森森寒气渐渐凝聚起来,凉飕飕的感觉是如此浓烈。悬崖弯道看起来如此鬼祟,就像猎人布下的口袋阵。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储云峰钻入口袋阵,爱莫能助,紧张得浑身发抖。他头一次体会到生命受到威胁的压迫感,呼吸急促,腿脚痉挛。他多想大喊一声,别,别去。但为时已晚,储云峰的身体隐没于黑暗中。
一声尖叫传来,听起来像在地狱受刑的恶鬼发出来的,如此凄厉,如此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