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北风还在刮着,黑暗中,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不多久,马车在一座王府后门轻轻停了下来。
两道黑衣着装的身影悄无声息下了马车,然后在墙边轻跃而入。
王府的走廊墙檐上挂着一盏盏灯笼,不时,还有府兵来回巡查。两名黑衣人小心谨慎躲避着,压根无法轻易闯入中心位置。
幸好,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硬闯而入。
但凡是有钱人家修葺的宅院,大抵都有那么一两个密室或者秘密通道。
苍澜和沈朗在又避开一波府兵后,迅速移到偌大的假山之后,迅速打开了密道。
南王府这儿的密道和质子府院里那一条极是相似,从入口的位置,和打开的方式来跟,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出自一人之手。
苍澜突逢大变,来盛国做质子时,还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孩子。
那时候没有人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做什么。
他将自己关在屋里足足半年,然后再出现在众人眼中时,已是一个懦弱胆小的少年。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如今的形势有多严峻,幸而,那时身边还有一个暗中相助的沈朗。
苍澜彻底觉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沈朗想办法进了京兆衙门。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在京兆府里当差这事,简直不起眼到极点。
然而,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京兆府,却是能了解整个京城的最佳地方。
小的哪里发生小偷小盗起火走水,大到哪些大人物在哪发生冲突,这里的消息往往都是最灵通的。
沈朗这一待,就是待了三年。三年的分析和预测,够他们将整个京城的情况摸了个大致。甚至连京里头各大人物的喜好,基本上也能了解个一二。
他本来干的,是个记录的文书,后来府尹将他是个人才,就一路提拔成了师爷。
苍澜让沈朗用了三年的时间搜寻信息,然后他又花了半年时间,成功让自己人混进了南王府。
他很清楚,在这京城内,除了这些年一直野心勃勃的南王外,不会有人会拉自己一把。
盛国的皇位,对方虎视眈眈了几十年,直至如今,这股野心和欲望也不曾消失。
苍澜让自己的人和南王摊了牌,然后换取了一次相见的机会。
之后不多久,质子府便意外走火,随后进行了一次重新修葺,便成就了现在的质子府。
没有人对火灾一事多做深究,因为报到京兆府的时候,便以意外结案了。也不会有人会发现,质子府凭空多了一条密道,因为修葺的工匠,本身就是南王的人。
之后几年下来,苍澜依旧是那个懦弱胆小的质子,仿佛和南王搭不上一点关系,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南王府花园后头有一条暗道,就是专门为他们留的。
两人快速隐入暗道内,不过几秒,便到了密室前。
密室的门上系着一个铃铛,直通南王府的书房。
果然不多久,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了,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里头。
他就是季崇江,二十几年前的大盛第一猛将。自从现任皇帝登基后,然后被封了南王,留在京中任职,变相夺了兵权。
这么多年过去后,他身上已经没有一丝武将的气息了,大腹便便也没有文臣的酸腐,倒是夺了伤人的市侩。
看见苍澜和沈朗到来后,季崇江先是笑着将人请进来,接着便是一阵没话找话的寒暄。
确实,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要撕破脸。
两方亲切问候了一会儿后,苍澜先出了声,“寿宴在即,想必此刻秦川和锦苍两国前来祝贺的使臣,应该也在路上了吧。”
季崇江不为所动笑着,“大概是吧。”
苍澜闻言嘲讽笑了笑,“年年都是如此,三国之间虽然互有龌龊,但谁都不会去打破那个平衡。尹齐放从西北大胜而归不过这么一段日子,秦川不也照旧厚着颜面前来盛国贺寿。”
季崇江听他这般说,便笑了,“质子还是不忘初心啊。记得我们合作第一年时,你就这么说过。”
苍澜知道对方意在嘲讽他的幼稚浅薄,却笑看向了他,“不忘初心啊……身在这风云万变的异国京城,又岂敢忘了初心呢。锦苍皇城中的帝位,可一直都是苍澜向往的方向和坚持的动力。”
季崇江撇嘴笑了笑,只是不知在嘲弄什么。
苍澜却没有因为对方的嘲弄而停下,随即又淡淡开了口,“就是不知,王爷的初心,还是否依旧?”
南王笑抬起眸看向他,“质子这是何意啊。”
苍澜若无其事用手沾了茶水,然后在桌上画了一个简易地图,边开了口。
“这次尹齐放带人荡平的,是西北的伊蒙族。这个伊蒙族地处盛国和秦川之间,尹齐放带着盛军占领了伊蒙,那便是等于占领了攻向秦川的门户。如若没有意外的话,恐怕圣上寿宴之后,尹齐放就会被派去驻守伊蒙,这对秦川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再者,盛国和锦苍有约,只要秦川一有发动战争的念头,便会联合以对,这也是三国能维持微妙和平到现在的原因。”
“秦川明明拥有三国之中最盛大的国力,却被盛国和锦苍制衡了这么久,必定早就有所想法了。而这一次尹齐放扫平伊蒙,日后还会驻兵伊蒙境地,势必会变成一个秦川的爆发导火线。”
苍澜说着,顿了顿,随后笑了起来,“王爷,您的机会到了,难道您看不出来吗?”
季崇江听着他的话,只是笑笑,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说什么。
“质子话虽如此,但我们大盛扫平伊蒙可是事出有因的,想必你也听说了,几月之前圣上宠爱的灵犀公主在西北微服私访的时候早贼人掳走,随后客死他乡,事后查明正是伊蒙族所为。大盛出兵那是为了寻回公主,占据控制伊蒙地区,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秦川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不是吗?”
伊蒙地区对于大盛和秦川的重要性众所周知,否则的话,盛国皇帝也不会宁愿牺牲一个女儿,也要不折手段把这地区拿下了。
外人只当这是一个突发状况,可如何瞒得过他们,尤其是这个曾是武将的南王。
灵犀公主被掳之时,碰巧尹齐放带兵北巡,然后不过花了五日的时间查清了一切,还集齐了西北所有兵力攻向了伊蒙,完全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尹齐放已经带兵直逼他们部落中心了。
从事情的开始到结束,甚至都不到一个月。尹齐放这是带兵打仗,又不是旅行出游,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说打就打。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圣上早已秘密受令。
而秦川没有正式介入的理由,所以只能暗地扶助伊蒙军队,只可惜尹齐放的动作太快,他们的支援只能仓促进行。用有意算无意,那么自然是尹齐放大获全胜班师回朝了。
秦川再怎么暗恨在心,也只能咬牙忍住了。
苍澜闻言笑了笑,没否认。
帝王们最不缺的就是子女了,生在皇家的女儿,自打一出生便是有使命的。
她们看似荣华富贵想之不尽,可谁都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有一天,自己就要成为和亲或者安抚将相的工具了。
她们是政治和国家的牺牲品,没有主宰自己人生的权力。
能用一个女儿的代价换来一个军事要地,这笔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
“话虽如此,可秦川之所以无可奈何,不就是因为有所忌惮吗!”苍澜笑着,然后平静着带着冷酷开了口,“如果,现在这个忌惮马上就要消失了呢?”
南王转眼看向他,“哦?”他挂着平静的笑,只是眼中多了一丝趣味,“看来质子是终于要开始收局了。”
苍澜同样看着对方,“我在盛国待的日子也够久了,是时候回去看看我们锦苍的大好河山了。”他停了停,然后开了口,“这次带队前来的盛国的锦苍大使是三皇子苍杰,我会事先安排好人与他起冲突,然后寿宴当晚死在宫内。而我,则会做出遇害假象,然后逃离皇宫,快速赶回锦苍。一连两个皇子死在盛国,你以为,锦苍的脸面上能过的去吗?”
南王微微眯了眯眼,这次是真的染上一抹笑意了,“使团尚未达到,你就先得到了消息,看来一切十拿九稳了。那本王,是要提前祝殿下一路顺风了。”
他已经改变了称呼,不再称呼其质子了。
苍澜却替自己换了个茶杯,然后重新沏了茶,“苍澜先谢过王爷了,不过我刚刚说的一切,可都只是有关于我的。王爷就不想听听,关于您和秦川的那一部分吗?”
季崇江垂眸看了看他的茶杯,这才抬眸看向他,“殿下这么说,那本王倒是有些兴致了。”
苍澜笑了笑,没直接开口,而是轻轻习惯性地敲了敲桌,“王爷,秦川除了忌惮盛国和锦苍的联盟以外,还有忌惮谁,您应该心里很清楚吧。尤其是这次扫平伊蒙,应该更让他们清楚了你们盛国这位必胜将军的实力了。”
季崇江闻言挑了挑眉,不做评价。
若是当年自己没被强行留在了京城,如今又哪有尹齐放什么事。
“殿下的意思是?”他的笑意微微淡了些,听到别人在自己面前夸别的武将,还是觉得有些可笑了。但最让他介意的是,对方说的确实没错。秦川那边,确实非常忌惮尹齐放这个人。
苍澜将他的表情看在眼底,然后笑着开了口,“王爷这几年和秦川的来往也算少了,对方的态度,应该也很清楚了吧。如果,您用尹齐放的性命做投名状呢,您说,秦川那边会不会答应出兵助您一臂之力?”
这句话,彻底让季崇江眯起了眼。
“你有把握要他的命?”南王很是怀疑,“那家伙命硬的很邪乎,他得罪了那么多人,想要他死的人数不胜数,可你见他出事了吗?依本王看,以他那愚忠的性子,除非是圣上一道圣旨下来要斩了他,否则的话,要他死绝不可能。”
苍澜自信一笑,“是了,残害锦苍大使,又助密谋勾结锦苍质子,助他潜逃的罪名,够不够他死的?”
往大了说,都可以说是叛国了。
季崇江板着脸数秒,然后这才缓缓勾起了笑,最后大声笑开。
苍澜喝了口茶,又继续,“如果王爷有这个兴致下场玩这一局,那苍澜自然就要亲手将证据送到您手上了。您在盛国的根基比我深厚,证据在您手里,自然能最大化了。”
季崇江听出了他的暗示,这时候自然是顺着他话走了,“那么,本王要是想要玩这一局,该怎么做呢?”
苍澜笑了笑站起来,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想请您派人,在回京的路上截杀秦煜。”
南王跟着起了身,笑道,“本王还以为是何事,原来不过为了这个。倒是本王疏忽了,两日前,我的人马就已经派出去了,只是没来的及通知殿下罢了。相信很快的,你就能收到好消息了。”
“是吗?”苍澜笑道,“那就提前预祝我们,都各自收到想要的好消息吧。”
话谈到这里,基本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苍澜很快就带着沈朗离开了南王府,而季崇江回到书房的第一时间,就是让人传令出去,让埋伏的人动手。
沈朗说的,和他自己说并没有冲突。事实上,他确实是已经将人派出去了,只不过,却没有让他们动手。
就这么一点利益都没有,还想让他帮着杀人,显然不切实际。
可今晚,苍澜的到来让他有了动手的理由。
他看着王府外头的方向,然后忽的闪过一丝阴冷。
苍澜啊苍澜,有这份城府和心计,看来他日事成,第一个除掉的就该是你,否则的话当真是养虎为患了。
另一头,沈朗跟在苍澜身边,有些嗤笑开了口,“季崇江这个老东西,见风使舵地还真快!”
苍澜冷冷笑了笑,然后开了口,“这老东西一心只为上位不折手段,宁肯牺牲盛国国力,等着吧,以后有我们做黄雀的时候。”
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夜,终究是过去了。
昨晚夜里下起了雨,少了太阳,天气猝然冷了不少。
尹如初今日醒来已有一会儿,奈何刚伸出手,便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寒冬的满满恶意。
她缩在被子里,舒服的脑子一阵一阵放空,一个不小心,便又打了个盹睡了过去。
等到岑儿进门来叫醒她时,意老等人都已经到了。
尹如初顿时一阵尴尬,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快速洗漱了一下,就赶到了后院的练鼓房。
众人在各自聊着天,见她迟到并没有太介意,房内放着两个炭盆烤着,倒也暖和。
她自知理亏,便赶紧进入了排练。
直到一晃眼一早上过去,燕秋和岑儿端来了吃的,她这才感到又累又饿。
午饭后,有约莫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她本意不过是回房躺躺,却不想,又不知不觉睡下了。
岑儿进屋摇醒了她,然后很是纠结,“您昨晚是偷偷出去做什么了吗?怎么今天精神这么差。”
尹如初也是纳闷了,自己昨晚早早就睡了,哪有出去过,难道是冬天犯困?
她出屋回了练鼓房,还是满心迟疑着,乐手中拉二胡的陈亦便开了口,“王妃王妃,我们这几天天天都拉这么几首,一点难度都没有,老早就烂熟了。您还有没有更刺激更带劲的曲子给咱们听听啊?”
也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年纪还轻,对寿宴上这三首比较本分的歌没什么太热衷。之前连双节棍的时候,倒是格外认真起劲的。
尽管如此,这般年轻就被意老看中挑选过来的,绝对是天赋极高的人才。
意老闻言看向他,一阵吹胡子瞪眼。
“你个混小子,寿宴上的演出能随随便便敷衍吗?我要的不仅仅是烂熟,是要烂到你骨子里,烂到它完全融入你的身体里,保证百分百不会出错。”
陈亦闻言一脸丧气,年轻的脸完全皱成了一团。
“师傅,已经熟啦熟啦,熟到我整个生命里去了,你徒弟再练就要吐了,您都不心疼心疼我吗?”
意老横了他一眼,“你去吐,吐完给我滚回来继续练。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你知道圣上寿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机会多难得吗?”
“师傅……”陈亦还在嚎着,一边用伸手捂在脸上,将脸挤成个可笑的形状。
他这一通耍赖惹笑了众人,甚至连意老的嘴唇也是微微抽搐,末了,还是吹箫的师姐开了口,“小师弟,你就别闹师傅了,寿宴也不过就几日了,你且再忍忍,过了就好了。”
“是啊师弟,你可知道寿宴上都有什么人,不仅是我们大盛的达官显贵,还有秦川和锦苍的大使呢!我们可不能出一点错,否则就是给大盛丢人。”
“而且,若是我们表演的出色,很可能我们所演奏的也会一并流传到锦苍和秦川。你想想,你演奏的曲子流传得这么远,不觉得很自豪吗?”
几个乐手轮番的劝说让陈亦撒了手,撒娇的丧气变成绝望的丧气,认命地拉起了弦,凄凄惨惨戚戚地拉了一段不知名的曲子。
这货一直都是乐手中的开心果,而且样貌也端正。其实在她看来,如果岑儿能喜欢他倒是不错的。
可惜,对方喜欢的是苍澜。
一想到这,她就叹了口气。
“王妃,你很同情我,对不对……”陈亦憋着嘴,双眉倒挂,一脸凄苦。手中的曲子还在继续,配上他的话,很像是街头卖身葬全家的。
尹如初被他逗乐了,然后开了口,“说罢,你要什么样的,我成全你。”
陈亦一听,乐了,马上停了手眉飞色舞道:“我要刺激的,带劲的,热情奔放的,比双节棍还要爽的!”
刺激带劲,热情奔放?
她皱着眉想了想,然后哈哈笑了,“行,等等结束后你留下来,有首曲子相当符合你的要求!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要多奔放就有多奔放!”
陈亦乐得马上连连点头,又是马上拿起了二胡,即兴弹了一段甚是欢乐的曲子。
意老见状直叹气,但眼底的笑意和宠溺藏不住,想必对这个小弟子,也是宠爱的很。
不过有了这么个活宝的调剂,尹如初倒也精神了不少,让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陈亦老早就按捺不住了,死皮赖脸地拉着她给歌。
她没食言,然后当众将曲子随口唱给了对方。
众人本来是因为好奇留下的,结果离开的时候,又是惊着出了七王府的大门的,每一个人都在怀疑人生,只有陈亦一个人乐得直哼哼。
尹如初回了房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岑儿已经把练武房的炭盆抬回了屋,看着她一阵发笑。
“小姐你看到没,刚刚意老的表情。”
尹如初笑了笑,她没有太注意,因为屋里几乎大半部分都是惊得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你呢?你不觉得惊世骇俗吗?”她问。
岑儿摇了头,“为什么啊?这要求不是陈亦提的吗?我觉得你选的曲子很符合啊。什么脱掉脱掉脱掉……通通脱掉……”
尹如初也是乐了,心中直感慨,这里的年轻人接受能力也是够强悍的。这么撒欢的歌词,说接受就接受了。
岑儿离开时,还是笑的,知道晚膳时间,这才完全收住了。
上官念依旧是那个清冷的上官念,燕秋虽然不说什么,但看着尹如初的眼神,却是格外闪烁,显然还处在惊吓状态。
尹如初也懒得说什么,管自己吃了两口就便回了房。
她今天吃的实在有点少,却不是为了减肥,而是真的没胃口。
岑儿看了看她剩下的饭菜,没多想,便准备了洗漱的东西给她送进了房间。
尹如初稍稍休息了一会,便洗漱上了床。
如此这般,她昏沉又没什么食欲好几日,岑儿隐隐的焦虑终于是藏不住了。
她趁着午休拉着对方进了屋,然后凝声开了口,“小姐,你身子真的没什么其他的不适吗?”
尹如初有些愣,“怎么了?”
岑儿皱着眉,“你不觉得你最近睡得也太多了吗?动不动就累,还没什么胃口。你……你该不会……”她很迟疑,没敢说出口。
“该不会什么了?”她皱着眉,压根没多想。
岑儿狐疑看了眼外头,然后开口道,“该不会是被秦风那个渣男下毒了吧?你看你,这次做的这么过火,他下毒杀你我觉得也很有可能。”
尹如初愣了愣,这才心底“咯噔”了一下,忽然紧张了起来。
是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现在是打架不怕了,那暗地里下毒她可真防不了。
岑儿啧了一声,道,“不行不行,你跟我回府去,咱们找个大夫好好把把脉,万一有个不对,我们也早点发现啊。”
尹如初想了想,倒是个理。秦风那丧心病狂得能好人暗杀她嫁祸给秦煜,搞不好真有可能偷偷给她下毒。
想到这,她便点了头。
等到下午的排练结束了,她就同岑儿一起做了马车回尹府。
尹老爹看见二人回来显得心情很不错,立马便是命人一顿准备饭菜。
尹如初也是无奈了,随口笑道,“爹,您不必特意准备啦,等忙过这一阵,我们有的是时间回来看您。”
尹老爹闻言笑了笑没说话,倒是楚静开了口,“等到寿宴结束,你爹应该就要马上启程出京了。你们也没几面好见了。”
对方的话让她和岑儿一惊,随后立马依依不舍看向了尹齐放。
那种下意识流露的依恋和不舍让尹老爹眼中双眼一涩,心中全是满足。
“没事,爹这不是还没走吗?”他笑着对尹如初说,又是看了岑儿一眼以示安慰。“其实爹这趟回来已经很高兴了,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你和那混小子还没和离。”
他说着,一提到这个,便很是耿耿于怀。
岑儿一听他提到秦风,便立马想了起来这趟的目的,“对了老爷,这次回来,是想让您找个大夫给小姐检查检查的。”
尹老爹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紧张了。
“找大夫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吗?”他拉着尹如初一顿瞧,然后看向岑儿。“你小姐怎么了?”
岑儿便一五一十开了口,“这几日小姐老是嗜睡精神不好,而且胃口也不好。我是担心秦风那个禽兽下什么慢性毒药害小姐,所以才特意回来找大夫瞧瞧的。”
嗜睡、还胃口不好……
尹老爹皱着眉听得很认真,倒是楚静的表情愣了愣,接着快步上前抓过了尹如初的手腕号了号脉,最后一脸凝重松了手。
“怎么了?”
尹老爹看着她的脸色,不由得心里直打鼓。
楚静抿着唇半晌没开口,直到过了一会,这才低低出了声,“她有身孕了。”
她有身孕了!
这五个字对其他三人而言,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尤其是尹如初。
她呆在原位,脑子几乎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是啊,发生了关系是有可能怀孕的,她怎么会忘了考虑这个事情呢!
尹老爹满眼复杂,同样不知道该如何。
她是明确表示过不喜欢苍澜的,可眼下她怀了对方的孩子,这该怎么办?战场上,他纵情厮杀所向披靡,可一回京,这些纷纷扰扰当真是没有一件他能处理的。
三人中唯一开心的,可能就只有岑儿了。
既然对方有了对方的孩子了,那么是不是就会继续守着苍澜了?
她笑着笑着,还是难过得红了眼眶,矛盾地说不出话。
楚静看着三人的表情许久,这才僵硬开了口,“这孩子……现在要不得。”
尹老爹闻言看向她,“怎么……要不得啊?就算苍澜养不起,那也是如初的孩子啊,我可以带他去别的地方,远离京城。”
楚静抿了抿唇瞪了他一眼,还是僵硬坚持,“我说她现在这情况,孩子不能要。”
尹老爹皱着眉有些茫然,岑儿却擦了泪开口,“凭什么你说要不得就要不得,别以为老爹和你有点关系你就把自己当女主人了,你还没进门呢,凭什么决定小姐的事。”
楚静的脸沉了沉,胸口一阵起伏,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了。”她气得连声音都抖了,一双冷然的眸子除了愤怒外,还有一丝痛楚。
岑儿捂着脸简直难以置信,这段时间她真的忍了太久了,这次事关苍澜的孩子,她决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恶婆娘为非作歹。
她冲上前刚想开口,却被尹如初揽到了怀里。
“我也同意不要孩子。”她冷静开了口。
尹老爹没反应过来,但是她已经明白了。
现在不能要,因为她身体还有个什么蛊!楚静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那蛊对孩子会有影响,所以,不能要。
而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有多苦。与其给与孩子一个不完整的家庭,倒不是不让孩子出世受这份苦。
岑儿闻言难以置信抬起头,愤怒开了口,“你是不是疯了,他是你亲骨肉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说不要就不要,那是一条生命。”
“所以呢?”尹如初看向她,“如果你一出生就没有父母的关爱,你还会想要出生在这个世界吗?”
岑儿顿了顿,压抑了一会才道,“哪怕我没有娘,只有有疼爱我的爹在,我就不后悔。”
岑儿的回答让楚静忍了许久的双眸一红,倏然间落了泪。她背过了身,不动声色抹着眼中溢出的泪,紧闭着双眼。
看着她这般坚定,尹如初心中忽的便有些动摇了。如果不是还有离人蛊,她或许也就脑子一热,说留就留算了。
可惜,楚静的坚定让她清楚这蛊的厉害程度。
所以尹如初沉默了一会摇了头,道:“但我不这么觉得。既然不能给她完整的爱,我情愿她不来时间受这份苦。这个孩子,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