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林大女侠,李渔独自一人踏上行程,逐渐的,眼前越加开阔,山中野鸟“咕咕”的叫声逐渐远去。
葫芦口、洞关、骡子道……
按照林真真指的方向,李渔最终还是转迷在山里,好在遇到山中樵夫指示,总算在天黑前走出了王屋山范围。
打从庙里醒来,就在深山老林里钻,搞的这半个多月以来,见的狼比见的人都多。
如今终于走出深山,李渔现在荷包满满,底气更足,兴冲冲的看着远处官道,嘴里暗暗嘀咕“奶奶的,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也不知永宁府的青楼小馆怎么样,佛爷我如今可是身揣巨款。”
天色渐沉,终于靠近了官道,硬土地面,两侧客店林立,铺子也多,好在写的文字虽是繁体,但李渔都还认得。
揉了揉脚,找了家干净的店面坐了下来,跟着旁的客人,似模似样的吆喝道“老板,来碗汤饼,再加两个馒头,有牛肉的话,给我来上两斤!多淋点麻油!”
所谓的汤饼,也就是面片汤,加点辣椒、葱、油盐等调味品,算是风味小食,李渔嘴巴刁钻,这汤饼料理一般,但胜在原料天然,可不是前世化肥催熟的农作物能比,牛肉淋上麻油,也吃的是麻辣爽口。
两个馒头一个大钱,李渔这一顿饭便是六十六个大钱,在普通百姓一天两顿、顿顿糙米的年头,绝对是奢侈的享受。
“老板,前面还有多远到永宁府?”
慢丝条里的吃着肉,随手取了一块五两的银锭子放在桌上,李渔顿时感觉到周围目光灼灼,他自然也知道财不露白,只是谁让他包袱里,最小的就是这块五两银子。
“顺着官道一直走,再往前十五里,就是永宁府!”
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矮瘦老头,皮肤黝黑,眼神精明,一见这僧不僧道不道,满身泥土的小子,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现如今天下已定,百废待兴,大夏明令规定,这一两银子可兑一吊大钱,这可就是五千个大钱,放到普通人家,这可是一笔巨款。
“十五里,总算是到了啊!…”
李渔将找回的碎银子揣进怀里,差点泪流满面,不容易啊,从王屋山到永宁府,这上百里的路程,他在山里浪荡了这么久,两条腿都已经跑细了。
“客官,如果您要赶路的话,建议您歇个几天再走,最近路上…唔!不安全……”老板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
“怎么个不安全?”李渔眼睛一眨,顺着话问道。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有大批的江湖人聚集到永宁府,拿着刀剑,相当凶恶,而且专找僧人的麻烦,就连永宁府静安寺的几位外出讲经的法师,都被人打晕了洗劫一空,据说他们是在找什么宝贝!”老板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宝贝?和尚能有什么宝贝!”
李渔嗤了口气,脸上不屑,心里却已不由得一紧,江湖人、抓和尚、找宝贝,这事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对着自己来的。
毫无疑问,这是了空和本性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留下来的麻烦,可好死不死,此刻那非但宝盒在他包袱里,而他偏偏还是个扎眼的和尚,江湖险恶啊,一旦被人发现宝盒在自己身上,自己的项上人头,能保全吗?
“和尚有没有宝贝我不知道,但您是出游的僧人,可要小心啊!”老板苦口婆心的劝慰道。
“这个!谁说我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没看道爷我穿着道袍吗?”李渔越想心有越凉,咽了口唾沫高声说完,便小心翼翼的问道“老板,你这住一晚多少钱?”
“最好的厢房!一百五十文,包两顿餐。”老板连忙回答,眼珠子闪着白银的光芒,一张老脸笑出了花来。
就在李渔捉摸着,能不能把价格砍下一半,先在这里蹲几天看看的时候,店门被人大力推开,冲进一个汉子来。
带着毡帽,穿着皮袄,一副北地打扮模样,大脑袋配上大胡子,看上去一个头有旁人两个大。
这人一把揪过店小二,粗声叫道“你这店家,我那马要精料,盐水,黄豆,鸡蛋都给我一并加上。”
小二听见他的话,赔笑道“客官您放心,我们小店虽然小,但草料绝对精细。”
那汉子听到小二的话,犹自威胁的哼哼一声,寻了个桌子坐下,将明晃晃的单刀放在桌上,重重的将一两银子拍在桌上“格老子的,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老子端上来!”
小二一见那单刀,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老板急忙上千,手脚麻利的将铜板捞在手里,在愣神的小二脑袋上给了一巴掌,低声催促道“愣什么呢!还不快给这位大爷上酒菜!”
“老子要大块的肉,最烈的酒!快点!”
李渔这几日耳听面授,从林真真身上也学了些见识,这人打扮显然是宛州人。
微微一顿,他抬头向店后面望去,宛州民风彪悍,地势广阔,盛产骏马,果然在马棚子里,立着一匹黄骠马,体壮腿长,颇为神俊。
过不多时,小二从后堂跑出来,一脸的惴惴不安,低声道“这位爷,实在对不起了,牛肉旁边那位客人点了两斤,小店就剩下的熟牛肉,不到一斤了。”
“格老子的,你说甚?”那汉子一拍桌子,一把将小二拽过来,吹胡子瞪眼的大声呵斥,老板急忙的跑出来,堆满笑容解释。
大夏严令民间不得擅自宰杀耕牛,牛肉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仅有的这些牛肉,还是一头年老耕牛。
老板心里也在叫唤,平日里从这里路过的客人,就是一份汤饼都要左右思量,怎知今日一下来个两个大主顾,实在是准备不周。
那汉子双目瞪圆,看自己桌上就一碗汤饼,只能舔了舔嘴唇,泄气道“一斤就一斤,全给我上了。”
小二一听这话,连连点头,一溜烟的向后厨跑去。
李渔起身,装模作样的朝着那汉子拱拱手,说道道“那位老哥,不妨来我这儿。”
那汉子左右四顾一下,然后才狐疑的看着李渔“你这太乙门的小道士说我?”
李渔眼睛一眨,见他认错自己,也不否认,故作高深的一点头,说“我这小道士在说你。”
那汉子一愣,然后便一脸喜色“那我就过来了?”
他手掌颇大,端着自己吃剩半碗的面皮,一手抄着单刀,直接挤到了李渔身边,动作干脆利索,看的李渔心底一愣,暗暗狐疑这货是不是专业蹭吃。
夹着筷子,一指熟牛肉“请!”
“我自知道吃…”那汉子端着自己的面碗,嘟囔着“我听说太乙门都是些眼高于顶的臭牛鼻子,没想到还有你这么爽快的小道士。”
抓起两三片牛肉,直接往面汤里面泡,然后便搅着筷子,扒拉了一大口。
不多时,小二一手拿着个盘子,一手拿着个酒坛子,从后厨出来,见两人坐在一起微微一愣,然后,赶忙的将酒肉送上来“客官,这是我们掌柜的特意拿出来一坛竹叶青,让您暖暖身子。”
竹叶青是越州特产,虽然名字听着文雅,入口轻柔,实则酒性极重,属于烈酒,越州多山,潮气严重,竹叶青消耗自是甚大。
那汉子一见酒,两只眼睛顿时放光,连忙咽下口里面的面条和牛肉,他鼓着眼睛说:“快!快拿来!”
直接给自己拾过一个碗,倒了一大碗,然后也没有忘李渔,又拾过一个碗,倒了一小碗,然后端起自己的酒碗,直接说“老子宛州吴明,吃了你的肉,我请你吃酒。”
说完仰头便一骨碌灌下去一碗。
“吴大哥,海量。”李渔眨巴着眼睛,也拿起酒碗,抿了一点,连忙抬着酒坛子,给他倒上。
“格老子的,这南方的酒都是给娘们喝的,只有我们宛州烈酒,那才是酒!”吴明抹抹嘴,几口下来,脸一层红过一层,最后好似猴屁股一般。
小店内,一个年岁不大的光头道士,一个大脑袋的宛州汉子,两人待在一张桌子上吃肉喝酒,气氛还挺和谐,让四周的酒客纷纷侧目。
李渔曲意奉承,连连斟满,吴明更是来者不拒,一连喝了七八大碗,眼瞅着吴明已经醉意深沉,他这才小声问道“吴老哥既是宛州豪杰,大老远的跑到越州作甚?”
“作甚?小道士你装什么糊涂…咯…这次你太乙门,也出动了不少人,你……你以为江湖上都不知道?”
李渔一听,连忙又倒上一碗酒,低声道“为宝盒?”
吴明听见他的话,手一挥,喝道“那、、可不…老子大老远的从宛州赶来,还能是为了什么…”
听见这话,李渔眯了下眼睛,心下早已泪目,他之所以请这汉子喝酒,就是想要套出原由,果然如他猜测那般,就是为了空的铁盒子。
宛州越州相距天南海北,吴明竟也不远万里赶来寻找宝盒,足见这宝盒吸引力之大,更见此事在江湖中传播之广。
李渔当即的咽了口唾沫,只感觉背上包袱里的宝盒,是沉甸甸的火辣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