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村落,依然是往日炊烟缭绕,只是少了群山围绕,好像是从很久以前就坐落在这样一马平川的原地上。

鼓起丝许的勇气,我走进关公祠堂,想起了癸阳子道爷,有好多话想找个懂得人说。

可当找遍祠堂里外,却没有再看见道爷的身影,祠堂大堂中,那一条靠椅不动的静置在那。一股不好的情绪出现在我的心头,难道出事了?

回到家里,当即找父母问了清楚,才知道离开的十年里地府来过人,二晨情急之下打开金箍恢复了曾经的力量驱走了地府来犯的敌人,却也就此消失无踪影了。癸阳子道爷就那次事后村里人就没有谁再见到过他了。

二晨去哪了?癸阳子道爷又去哪了呢……

这时的我才感觉到人们常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样的滋味。物是人非。

比起过去平和的时期,这些年来妖邪在凡俗中出现的越来越是频繁。只听得父母说,城里妖怪在大街上走无人管,夜里常人很少出门。邪祟害人的事时起听闻,但愈走向一个趋势,人妖同流。

本该是妖覆灭人的生存,但至今在这一块区域里,有力量在操控这些,维持着人与妖的共处稳定而非人被妖所奴役灭绝。

从父母口所得的信息并不完全,听说几年前这个市建立新的政权,人妖共政,一只老妖怪当起了市长,而另一个强大的人类立副市长制衡左右。

变天了。

轰隆的一阵雷声从平原天际线落下,乌云遮住了光明,阴森森的,在它的底下的大地都安静了,似乎所有的活物都躲起来了。惧怕是生命的天性与本能。

我打着伞,站在田埂上望着一亩又一亩的田地,小时候视线是被群山所遮住,如今都不见了,视线更开阔了。想的也越多了。

雨水从伞角如线珠滑落,映衬着雷光,我的眼角瞥见了地面一道斜斜的影子。

猛然一回头,一头白色长发的阴暗面孔相距我脸面不过两个手指头的位置出现,那一双青色的眼睛吓心脏猛然一紧,如果不是有过类似的经历,转瞬暗自镇定下来,恐怕就已经滑倒在田水里了。

“你回来了”冰冷冷的一句话从那发白的嘴唇里吐出。

“白莲……白骨女”

她身体一动不动,眼珠子缓缓的转动,目光在我的身体上下打量。同十年前那时的她不一样。多了一股邪异。

她开口道:“你和过去不一样了。凡人”

我想开口说:“我……”

始终没有开口,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不该和这个妖精说。

“你答应过我将我父亲和族人从第七层地狱中放出来的”白骨女目光尖锐,她注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对不起,我……”

“你食言了”她说。

“看起来,你一生都不可能做到了。”她飘了开与我保持了一段距离,一把黑色的乌伞悬在她的头顶,眨眼之间雪白长发黑,她的双眼渐渐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脸孔变的如同十年记忆里的一样。一身的白色长衣在红裙黑裙间转换,最终化成了一席莲花衣。

“等了你十年,算是白等了。你欠我的,还不清。下辈子给我当牛做马吧”

只听得清灵一声,白骨女转身甩开长发径直飘过田中朝着回家的方向去。

“等等,什么意思?”我瞬间懵懂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什么了?

急的顺着田埂上跑,泥溅的裤脚上都是,但是没办法,凡人就只能依靠双脚奔跑。

看着白骨女一会消失在雨幕中,我心里不是滋味,真是太气人了,想当初……

……

“没有当初,老老实实的做人吧”回到家中,一边脱下鞋靴,一边细想以后生活。

而这时,听到从我的卧室传来的吵吵闹闹的声音,我竖耳朵一听有些熟悉,赤着脚快步凑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好几个粉脸瓷娃娃一样的不过膝盖高的小孩子在床上蹦蹦跳跳的,床位中间白皙清丽的一个女人席坐在那,一个个的把小孩们都摆好又摆好。

是白骨女。

我不明白她怎么出现在这我的卧室中,出于如今是凡人的自己原因,又或者其它的一些内在因素,并不想打搅这一幕,于是蹑手蹑脚的回到门外,清洗了衣裤和鞋靴,而后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下,直愣愣的看着雨天,听着雨声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角一瞥发现白骨女站在边上,她出现的总是这么不经意,心脏不坚强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她吓死的。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强者,变回一个凡人,我想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

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或许吧”我已经口不择言了。这时的我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了抵触情绪,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禁忌的雷电,只要稍稍一回想起某些关键的事与物与人,就会隐隐作痛。这时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而这成了一种病,困扰我的后来。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我现在感觉不到你身上的那股强势的气息,甚至你的元魂本源也不在了,可以想的到应该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能活着回来,就好了”她说。

我抬起头,看着她,眼睛注视着她,说:“不可怕,只是很不快乐。有些难过,但现在感觉好多了。我喜欢这种安静的做一个凡人的感觉,我想我本来就是一个凡人的出生,只是无意中被牵扯上了某些传奇的人物的缘故而变的曾经非凡罢了,但那也只是他人的荣耀,与我无关。没了那些,也不会有人会与我有关系”

听到这白骨女一愣,似懂非懂,但她笑了。她没有像我过去我交过的朋友遇到过的人一样,紧追不放的逼问一些事情,如果是那样,肯定是会让窒息的。或许与妖精打交道就是这点好,他们不会太多的废话,而人却是常常废话啰嗦,并且毫无意识问题的根本严重性穷追猛打,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毫无怜悯之心。

“以后你打算去哪,为寻找救出你父亲和族人的契机行走天下吗?”我看着她,默然道:“十八层地狱是元帝所建,他是天尊境的绝世强者,古来仅有数几,这地狱入口没有元魄子做为引子开启,是进不去的。”

“不知道”白骨女的脸上露出茫然。只是过了一会,她张眼齐眉异彩的一脸诡异的笑说道:“我暂时不知去哪里,先在你留住。哼,你欠我的,要当牛做马还!”

我一脸迷惑,我欠了什么了?仅仅是因为食言了吗?当牛做马那也是否太过了?

后来才知道,在离开的这十年里,二晨失踪后,曾多次有地府阴兵和野妖来犯,白骨女多次阻截,好几次受极重的伤,因形势所困,急功求进圣人之境,损毁了道基,生出魔障邪气,强行压制在眉心天堑处。

失去了所有而成为凡人的我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知道修炼之路如何,因为癸阳子道爷说过,普通的人是没有修炼可能,因为没有基础。也只有诸如魂者魄子,天生天师体这些先天基础的人才开启了通往神域的大门。

因为白骨女的所做,我强行逼问下才知道情况是怎样。妖精和人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是人,我不能当做这些没有发生当做不知道。

“要不要紧,魔障会不会影响你的寿命,将来会不会突发反制?”

我手指丈量着白骨女的眉心处,在仔细观察那道魔障邪气是不是会突然爆发涌入她的全身。

“放开你的爪子!”

怒眼圆睁好不可爱的白莲大小姐非常不满意这种给她当牛做马的方式。

“不行,这会危及你的性命,不管怎样,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却食言了,怎么都说不过去,这忙我一定帮”我严肃的看着她说。

“你只是个凡人,你什么都不懂,你没有天眼,怎么能看的出我现在如何。我的魔障我会除去的,不劳烦你操心”白骨女恨恨的说。

我笑了,看着她那好笑的模样,不由的想起了一件事。是的,虽然元魄之力已经没有了,菩提前世树和明心燃灯也都没有了,但是一个天尊曾在我魂魄里住过,也包括它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