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醉酒(1/1)

楚云笙一时间没有了主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站在那里,任夜里的凉风吹动着她的裙摆,眼前帏帽上的纱幔也随风鼓动,似是随时都能掀起来一般。

楚云笙的手慢慢的放在帏帽上,她的眸子却牢牢的锁定在何容的眉宇间,但见他眉间从容,并没有半点暴戾或者算计等情绪,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她为什么还带着帏帽。

这样的何容,只怕已经认不得自己了罢?

楚云笙心里带着侥幸的想,同时,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何容当场认出了她来,她有把握捏着那匕首当即就扣在何容的咽喉。

她的手指摸上了那帷幔上的纱幔,脚下的步子却在不动声色的往何容身边靠拢,另外一只手蓦地一顿,就将那之前才藏匿好的匕首再度滑落到了掌心。

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这时候,却见何容突然从楚云笙的帷幔上移开了目光,他蓦地站起了身子,并摆手道:“算了,戴就戴着吧,我也不想看你是什么样子,总归不是她……“

他的声音不同于平时总是带着的那种居高临下的从容不迫,也没有他生气时候的冷漠,此时的他语气里都带着寂寥。

对,寂寥。

楚云笙在脑子里斟酌了再三,最终搜索到了这个恰如其分的词语。

心里虽然已经过了九转十八弯,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慢着,在听到何容喊停的时候,楚云笙已经迅速的停下了那只正要掀开帷幔的手,另外那只手也将刚刚才滑落至掌心的匕首给推了回去。

既然何容没有识破,那么她就不能这么贸然的在这里行事,毕竟,像何月那样的高手还藏匿在四周。

而楚云笙这边才将匕首推了回去,还来不及为何容不要她摘掉帏帽而松一口气,却见刚刚还慵懒的坐在石桌前的何容突然间提起了步子,一下子就掠到了楚云笙面前。

不知道是他故意,还是因为他确实不胜酒力,才走到楚云笙面前,他双脚就是一软,直接朝着楚云笙扑了过来。

楚云笙反应也是极快,在不能被何容看出身手的情况下,她自然是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子支撑起何容的大半个身子,让他的头靠在了她的肩头。

“公子?”

楚云笙轻唤。

然而,那人却并没有丝毫的动静,似是就这样熟睡了一样,这时候,从院门口走来一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步子极稳,下盘功夫很扎实,而且周身气场并不比楚云笙弱,也就是说,这少年的功夫也不差。

他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何容,然后脆声道:“公子?”

何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他转过眸子来,看着何容的脑袋靠着的楚云笙,然后沉声道:“公子醉了,你且还不将公子送进去休息?”

闻言,楚云笙一怔?

要她送何容回房间休息?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想到此,支撑着何容的楚云笙连忙点头应下,然后费力的从何容的脑袋边上转过身子。

他一身的酒气极其浓郁,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此时就这样靠在楚云笙的肩头,并不像是睡着了,但也绝算不上不清醒。

楚云笙刚动了动身子,想要将将何容的脑袋推远一些,哪晓得,这才用了一点儿力气,何容就似是能感应到似得,不但没有离远些,反倒凑近了些许,直接凑到了楚云笙的脖颈位置,他温热的呼吸直接喷洒在楚云笙带着的帷幔上,隔着那一层纱楚云笙依然能感受到那一片余热。

想要将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何容搀扶进屋子,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事情,楚云笙为难的看了看那个青年,而他却已经转过身子往院子外走去,再不看楚云笙一眼。

到此,楚云笙只得咬着牙,抬手搀扶到了何容的腰际,然后让何容依靠在她的身上,借着她的力道一带,两人慢慢往屋子里走去。

他身上的酒气很重,但依然有一缕独属于他的幽香在楚云笙鼻息间萦绕,闻到那一缕幽香的时候,楚云笙眨了眨眼睛,眼眶里已经有几分湿润。

曾几何时,这般的幽香能带给她安全感,是她全部的仰仗。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靠在何容的肩头,满心欢喜。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而她却也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最终只能狠狠的咬了咬舌尖,借由舌尖上的钝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她此时的难过和感触并不是因为心里还装着何容,还想着何容,只是单纯的为当初那一份感情。

准确的说,她犹如一个才从鸡蛋壳里走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当初最信任的人,就是何容,那时候的何容在她的眼里,是同娘亲一样,可以依靠可以给予她温暖的存在,也许这存在并没有多少儿女私情,但在那时候,在她被天下人唾弃为妖女的时候,那温暖确实伴随她度过了许多个在冰冷的宫墙里的日日夜夜。

这是她怀念的。

也是她伤感的。

同样,也是她一直藏在心底里的一根刺,那刺并非是旧情难忘,在她遇到了阿铄之后,她才晓得,真正的爱一个人,应该是她对阿铄那样,所以何容对她来说,并不是爱,但却也是一份特别的感情的存在。

就是因为这份感情在,所以在最后她面对那般残忍的真相和惨烈的结局的时候,才会伤的她有那么深,她现在才会有那么痛。

心有多痛,对他的恨意就有多深。

此时,何容就在身侧,而且已经是醉酒状态,如果楚云笙蓄势在了掌心的话,只怕杀他轻而易举,如果换做她刚刚重生的时候,只怕她真的会这么做,但是现在她不会了。

因为,她肩上还有责任,心里还有牵挂的人。

如果她在这里杀了何容,在这重重防范的卫王宫里,她也根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去,而那时候,谁又能替她找到姑姑救出姑姑?阿铄知道了,又该如何的心痛一场,她答应过他要执子之手,也答应过他不再贸然涉险,但这一次却又一次的违背了当初对他的承诺。

所以,理智告诉她,要冷静,不能轻举妄动。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楚云笙也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提起步子,用力支撑着何容的身子,然后架着何容往屋子里走去。

这一次她留了一分心神观察周围,尤其是之前何月离去的方向,那放出去的六识果然能感受到周围有两三道若有似无的气息,而且第六感告诉她,身后有人在看着她,虽然她转过身去,从这院子里到院门外都不见有一个人。

从石桌前到屋子里,有几丈远的距离,楚云笙一步一挪,在没有用上内力的情况下,已经用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最终将何容带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她用后脚跟就踢上了房门,然后再架着何容往床榻边上走去。

楚云笙正想着,何容的那些暗卫即便是隐藏在外面,也不可能就这么神通广大立即就窜进这屋子里,她在环顾了四下之后,确定这屋子再没有旁人之后,心里这才打起了盘算。

该如何对付何容?

而不等楚云笙想出个所以然来,却见刚刚还趴在自己肩头一动不动的何容蓦地晃悠了一下身子,从楚云笙的颈窝见抬起了头来。

楚云笙一怔,抬眸就对上了他那一双星光熠熠的眸子。

只这一眼,她也才放下心来,因为那眸子虽然依然明亮,但眸底一片混沌,显然是醉酒的状态并未清醒。

“为什么会这样?”

而不等楚云笙松这一口气,何容却蓦地一抬手就直接掀掉了楚云笙头上带着的帏帽。

他虽然醉酒醉到站立不稳,但是反应和功夫竟然都还在,这一下的动作快如闪电,让楚云笙更不就来不及躲闪。

就这样,她的帏帽被何容一下就拍到了地上。

楚云笙显然没有料到何容会突然打掉她的帏帽,在帏帽掉地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已经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藏着匕首的手腕已经轻轻一抖,准备将那匕首抖落到掌心,同时她周身的内力再一次在那一瞬间调集起来,一触即发。

“你说,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何容那双绝美的眸子却依然星光熠熠直直的看着楚云笙,兀自在说着自己的话,并没有因为见到楚云笙的样子而感到意外,他大手一抬,一把攥紧了楚云笙的手臂,身子也蓦地向楚云笙靠近了些许。

就在这时候,楚云笙就要将那匕首滑落至掌心然后一气呵成的架在何容心口的时候,敏感的她蓦地捕捉到窗户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正是何月。

她就说,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如此放心何容同一个女子共处一屋,而且还是在何容醉酒状态之下。

在看到何月的那一瞬间,楚云笙的指尖一推,又将刚刚滑落至掌心的匕首给推了回去,彼时她也抬起了眸子迎向了何容,因为她发现,何容好像并没有认清楚她是谁。

而他的喃喃自语,像是对他自己说的,又像是透过她在对另外的人说的。

“你说,你说啊?”

见楚云笙半天没有接话,何容的手蓦地一用力,越发攥紧了楚云笙的胳膊,眸子也阴冷了几分,他道:“连你也不知道是吗?”

闻言,楚云笙越发像个丈二和尚,完全不知道何容在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只好压低了语气道:“公子,你喝醉了,我扶您去休息可好?”

她的声音才落,何容的面色就是一沉,他手上的力气也陡然加大,直接一抬手就将楚云笙甩了出去。

楚云笙反应也是极快,她本能的要后退一步稳定身形,然而这样一来就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手,虽然何容这时候醉酒不清楚,但是外面看着的何月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她反应极快的制止了自己的这种本能,然后再顺着何容的这一甩直接摔到了一旁的地上。

何容之前攥着她的手臂本来也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这时候不用掀开袖子她都能肯定那一大片一定是淤青了,此时再这样一摔,她只觉得腰腿屁股,哪儿哪儿都是疼的。

“没用的废物,你们都是些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都不能将她抓到!”

看着楚云笙被摔到了地上疼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何容眸子里的冷意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他的身子有些不稳,但还是跌跌撞撞的往一旁的梨花木椅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可是,抓到了又能怎么办呢?”

这句话说的很轻,恐怕就连在外面守着的何月都不能听见,楚云笙也是竖起了耳朵才听见。

然而,即便是听见了,她也不知道何容说的到底是什么,指的到底是谁。

“终归,我们是越走越远了。”

何容跌跌撞撞的走到梨花木椅子旁坐下,抬头看着窗户口,又似是从窗户口看向更远处。

刚刚他眸子里还泛着的冷意此时已经全部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之前楚云笙在石桌前看着他饮酒的时候流露出来的寂寥。

“你——”

楚云笙正在想着何容到底是在说谁,却冷不丁的看到何容蓦地转过了头来,抬手指向了她。

“去拿酒来,还要喝酒。”

听到这句话,楚云笙如夢大赦,她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此时的腰疼屁股痛,就转过了身去往外走,她本想着这一次总该能趁着出去取酒的机会溜出去,然而,事实证明,她又一次想多了,因为她才推开房门,之前那个叫她扶着何容进门的青年男子就已经端着酒壶和酒盏站在了门口,看神情显然已经是料到了这一步。

楚云笙心里失望不已,但也升起了不小的疑惑,看着情形,莫非何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醉酒?

可是,他平素不都是一个对别人狠辣对自己也要求格外严苛的人吗?这样的只怕是除了睡觉的时候,其余都会时刻保持这清醒和算计的吧!怎的会如此放纵自己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