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每次但凡涉及到他的身份的问题,以及涉及到辽国的问题,玉沉渊都会回避或者根本就不搭理她。
就在楚云笙看到玉沉渊双眼微微眯起,沉默着,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他悠然的叹了一口气道:“没有关系,只不过是想去见一个人。”
想去见一个人?
见楚云笙一脸不解和不信,玉沉渊也不多做解释,只道了一句:“仅此而已。”
话音一落,他已经翩然起身,踱步走出了大舱,楚云笙转过头只看到他的背影。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玉沉渊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寂寞和怅然,楚云笙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想要细看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出去并转过了回廊,再看不见。
剩下楚云笙和莫离在大舱里大眼瞪小眼,她拉着莫离又问了一些关于辽国的信息,等到聊天结束,就已经是深夜了,楚云笙送莫离回了房间,自己也在旁边蓝衣已经安排好的房间里住了下来。
这艘船比那船老大的船不只是大了一倍,里面的船舱房间也多出许多,并且里面的装饰极尽奢华舒适,再不像在之前的那艘船上,需要她和玉沉渊以及莫离三个人挤在一间屋子,到了这船上,已经足够他们一人睡一间了。
回了房,再没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楚云笙倒头就睡了下去,再一觉醒来,又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这些日子因为身体虚,她总是能一觉睡很久。
等到蓝衣再度敲门的时候,她才穿戴整齐。
待开了门,蓝衣已经端着一托盘的菜肴和米饭站到了门口,这情景跟昨天几乎一模一样,然而不同的是她们已经换了一艘船。
楚云笙这里条件好上了许多,楚云笙用房间里的脸盆和毛巾梳洗了一番,才开始用饭,等她一顿饭吃饱,再走出房间踏上甲板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驶出了那片海域,此时船在一片潜水区域行驶,
这里水清澈见底,站在甲板的栏杆边上,甚至都能看到水底里游动的鱼群和虾。
太阳正当空,阳光有些刺眼,洒到水面上,泛起了一层层粼粼的金色的波涛。
这船舱底下的空间很大,位置很多,所以从船老大那艘船上跟过来的人都可以到底下舱里住着,再不用挨挨挤挤的在甲板上一团。
甲板上除了负责望风的船工,再没有别的人,楚云笙在甲板上走了一圈,看到甲板就忍不住想到昨日里这上面发生的残忍的一幕,她再没有了出来透气的心思,就转身回了房间,在路过玉沉渊和阿呆兄的房间的时候,见他们的房门都是紧闭着的,也不知道两人在里面是睡觉还是在打坐,她也不想去打扰,直接回了房间开始盘膝打坐。
她的经脉受损严重,经过这些日子的药物调理,再加上她每日坚持打坐运气,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现在只要不使用全力或者意外导致真气逆流,不出一个月,她不但能恢复到之前最好的状态,甚至还能因祸得福而更上一层。
这也全仰仗这身体的主人秦云锦她本身因为长期领兵在外身体底子打的好,所以才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神奇。
楚云笙想到秦云锦,就立即想到了跟秦云锦息息相关的秦令,当初在琳琅山,她是亲眼看着云大人将那秦令交给了楚云廷,虽然后来阿呆兄追上了楚云廷楚云怡,但却因为他们说是她的兄妹所以便没有下了杀手,这么一想,既然他们和秦令都安然无恙的话,就不可能不会有所作为,毕竟何容将那十万秦家军都放在了漯河一带锻造兵器,身为皇子皇女的他们用秦令去调遣这十万人,应该不成问题。
但若真是这样,为何迟迟不见有消息传来?
而且,这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天下都没有一点风吹草动,难道他们在等待时机?
想到没有消息传来,楚云笙蓦地又想到了春晓……自从琳琅山一别,就跟她完完全全断了联系,不止春晓,还有姑姑,还有元辰师傅……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越想,她的心就越发不安,很难再平静下来,刚刚才凝聚到丹田的真气差点走岔,险些让她走火入魔,楚云笙深呼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摒弃自己的那些胡乱猜测,静下心来全神贯注的开始打坐。
这一次,再没有走神,而且人一旦专注起来做一件事情,往往就会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等到楚云笙将体内的真气顺畅的游走了几个大周天之后,再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清明,仿佛能看的更清楚看的更远了,嗅觉也比平时更为灵敏了,即便是房间内燃着熏香,即便是隔着数层船板,她也依稀能闻到外面传来的一股子腥味。
腥味?
脑子里才冒出来这个词语,楚云笙也是一愣,她利落的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踏出了房门,一路上了甲板,才发现玉沉渊和莫离等人都已经站在了栏杆边上,正低头向下张望,而那个北特使风镜夜也在一旁。
楚云笙加大了步子,走到了栏杆边上,这才发现,他们已经驶离了之前清澈见底的浅水区,这时候船正行驶在一片漆黑如墨的水域,放眼望去,他们所在的大船犹如行驶在一处荒无人烟的黑色泥沼之地。
见到楚云笙走上前来,莫离转过了身子对他垂下了眼帘微微一笑。
楚云笙心领神会的也报以一笑,并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下面黑色的水域不解道:“之前的水域还那般清澈,为何这里就成这样子了?”
闻言风镜夜在一旁幽幽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这水底下生长着一种能吐墨汁的草,我们这里人叫它魔草,因为魔草的疯狂生长,日积月累,这片海域自然就漆黑如墨了,再加上这一带布有暗礁,因为水面浑浊行船的人根本就看不清底下的情况,所以非常容易触礁最后落得个船毁人亡的危险,五洲大陆的人不知道,贸然前来这片海域,无异于是在送死,所以这就成了辽国的天然屏障,再加上这些年我们有花心思在这暗礁周围布下机关,所以,只有辽国人自己才知道这些机关的分布,才能成功的避开危险,最后安全到达,这也是为什么五洲大陆的人人人提起辽国便只想到了蛮荒和恐惧,因为他们中有极少极少的人能活着走出这片水域,即便是死里逃生出去的,对外描述的也都是这里的可怖。”
听着他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楚云笙不由得道:“也就是说,穿过了这一片水域就是辽国港口了?”
风镜夜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船只正在行驶的正前方,眸子里有几分怅然道:“何苦来哉。”
对他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楚云笙也不懂他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她没有去深究,而是转过眸子看向一旁沉默的玉沉渊道:“你就那般肯定你要找的人在辽国?”
既然很少有人能出入这里,那么玉沉渊找的也一定都不是一般人。
然而,这一次玉沉渊却没有回答他,转而去问一旁那个完全没有了气焰的北特使风镜夜道:“辽国现在的局势如何了?”
风镜夜现在只想着活命,既然已经把辽国的海岸布防线路都泄露了出去,他也就没有什么可在乎的,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自己活着重要,所以对楚云笙和玉沉渊的问话,基本上是知无不言,只求玉沉渊能网开一面,到了辽国下船的时候能放他一条生路。
听到玉沉渊的问话,他叹了一口气到:“还能如何,乱呗!自从大王几个月前突然去世之后,王储的位置迟迟没有定下来,大长老拥护大皇子,二长老拥护四皇子,三长老拥护二皇子,而左司空拥护王的胞弟越王,右司空一直持中立的态度,所以大长老才密令我暗中加派人手绑了莫离少爷,想以此来要挟右司空,只等着王储定下来之后……但是却没有想到半路上却叫莫离少爷跑了,而且他也察觉到了我们的身份,所以我就只能执行大长老的第二道密令,杀了莫离少爷并嫁祸给四皇子……然而却没有想到……”
说到这里,风镜夜抬起眸子来,看向此时正睁大了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睛看着他的莫离,他的面上不由得划过一丝尴尬和愧疚,道:“莫离少爷,属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长老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他的命令我哪里敢违背……之前冒犯了莫离少爷,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也是吃了猪油懵了心,请莫离少爷原谅……”
然而莫离却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转过了眸子,再不看第二眼。
见状,风镜夜只能尴尬的低下了头。
这时候,却听玉沉渊又问道:“那王宫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刚刚还一脸尴尬的低下头的风镜夜,在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面上的尴尬之色更甚,他转过眸子看向玉沉渊低低道:“也不怎么好,我出发前的时候,就听说越王调人包围了王都并直接以为胞兄守灵的借口住进了皇宫,而且……传言他觊觎王后娘娘美色已久,此番若是守灵结束,便会迎娶王后娘娘。”
“还有这等事情?!”听到风镜夜这般说,虽然对辽国的内政,以及这些什么王什么王子的都不太清楚,但是兄长刚刚过世就要迎娶寡嫂过门的这个消息,到底是有些惊世骇俗。
然而,风镜夜却见怪不怪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在我们辽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弟弟为兄长守灵满七七四十九天就代表了仁义孝,并也有资格代替兄长照顾好遗孀,所以若是越王守灵满四十九天之后,便可以正大光明的续娶王后,这在辽国是没有任何人有异议的,只不过,这样一来,那些本来还在站队还在观望的人就有不少人要站到越王的阵营了,毕竟王后是被我王放到心尖尖上宠着的女人。”
天知道他们这里的是个什么逻辑,既然辽王那么爱自己的王后,怎么可能还会高兴自己死后让她被自己的弟弟强行娶了去。
正是荒唐,楚云笙觉得简直有些匪夷所思,然而见风镜夜说的理直气壮她也不好辩驳,这本来就是他们这里的风俗,这种念头已经根深蒂固,单靠她的说辞也是很难改变他的观念的。
就在她觉得听着荒唐,忍不住摇了摇头的时候,却无意间瞥到玉沉渊的面色几乎黑的快要和下面的水域一个样子,楚云笙一怔,心底暗想……莫不是他要见的人跟辽国的那个王后有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思绪仿佛瞬间被打开,她立即就联想到当初元辰师傅也说,之所以会在十多年前跟人定那个约定救下阿呆,是因为辽国王后的关系。
而此时听到风镜夜提到辽国王后,玉沉渊也是这般凝重的面色,就不由得楚云笙将这两者结合起来之后,得出这个结论……玉沉渊此去要找的就是辽国的王后!
然而,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楚云笙又觉得有些荒谬,这两者之间真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个在五洲大陆,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深宫内院……然而,如果说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不可能有所牵绊的话,那么当年辽国的皇后又是如何将阿呆托付给了同样在五洲大陆的元辰师傅的?
心底里不解,楚云笙面上还是沉稳如水,故作没有看出来玉沉渊的面色,笑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个做小叔子的还可以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娶寡嫂,在外面五洲大陆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不过我很好奇,你说王后娘娘愿意嫁吗?”
闻言,风镜夜摇了摇头,摊手道:“谁知道呢!”
他的声音未落,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楚云笙循声看过去,原来是玉沉渊没有把持住掌心一用力将面前的栏杆给直接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