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房间里面就剩下她们两姐妹了,沈溪抱着手暖炉,脱了鞋子,坐在软榻上,下面垫了棉絮,又在棉絮上铺了一层白虎皮,十分暖和,她的身上还裹着一层棉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把鞋子脱了上来吧。”

虽说有碳火,还是不如这样舒服暖和。

“我……我就坐在这儿说吧。”沈苁蓉吞吞吐吐道。

“上来吧,大冬天的,挤在一块才暖和。”沈溪见她死活不动,就主动下了榻,不管她的抗拒强行将她拽了上来。

用棉被两两人裹住,嫣然一笑:“看,这不是暖和多了?”

侧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颜,沈苁蓉微红着一张脸,这样的画面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僵硬的点点头:“是是啊,暖……缓和多了。”

周边环绕的全是来自她身上的热气与清香,下午这会又下起了大雪,自己身上的冷气还未消散,她又是怕冷的,这一下子变得这般亲近,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以前的沈溪断不会这样对待她,突然的转变,难道真是因为那件事吗?这似乎也说的上来了。

那如果是真是……真的会像梦中那样吗?

担忧与恐惧萦绕心头,颇不是滋味。

迟疑了半响,才终于开口:“那日你跟爹爹在书房说的话,我……我都听到了。”

“嗯,我知道。”沈溪淡淡的回了一句,眸光盈动,好似那湛蓝的湖水般晶莹剔透,真是难为她了,憋了这么久才过来问她。

沈苁蓉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原本以为她会惊讶,然后惊慌失措的跟自己解释,毕竟这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被自己听到了,怎么也要做出常人的反应,可她一副淡定从容,倒叫自己一颗心悬了起来。

抿着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问了。

沈溪不知道她的梦到底见到了多少,也知晓她并非跟自己重生而来的,斟酌了片刻,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跟我说说,你梦见了什么?”

“我……我梦见……”沈苁蓉咬着下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血淋淋的一幕,恐惧袭上心头,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膝,声音也开始颤抖了起来:“我梦见我们一家子都被押上了断头台,爹爹,娘亲,都死了,你也死了,我也死了,死了好多人,我们家的下人,也都死了,到处都是血。”说着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一个月来,沈苁蓉隔三差五的就梦见这样的画面,她害怕,惶恐,因为是不吉利的梦,她也不敢到处乱说,更不敢去怀了孕的母亲那儿吐说苦水,父亲那儿就更是不可能了,唯一能说的,便是沈溪了。

偏偏又听到了她跟父亲的谈话,偏偏她又进了宫,父亲也找自己谈过,却安慰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可后来连续几次都在做着那个梦,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详细。

她不想引起没有必要的恐慌,就自己憋着,足足憋了一个多月,差点没有疯掉,一把抓住沈溪的胳膊,情绪开始崩溃:“姐,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对不对?那只是我的噩梦对不对?我们一家都会好好的,对不对?呜呜呜呜……”

沈溪拍着她的背,将她搂在怀里,等她哭够了,才用绣帕温柔的替她擦着泪水:“是假的,这些不过是你做的噩梦罢了。”她还年幼,不应该承受这些。

她不明白蓉儿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莫非这其中是在暗示着什么?沈溪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跟自己重生有着莫大的关联。

有的时候,她不禁深思,会不会有人跟她一样重生了?

看来她需要留一个心眼了。

“那梦真的很真实!”

“我们家不都是好好的吗?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被砍头呢?你可别忘记了,宫里头可是有皇后娘娘,还有太后娘娘坐镇呢。我们德亲王府这些年来一直安安分分的,当今皇上也不是昏庸无能,听信谗言的昏君,哪能随随便便就下旨砍我们的脑袋?”皇帝不是昏君,只是德亲王府太碍眼了吧,即便走向了没落,还是挡着某些人的道了,他也只是顺水推舟,顺便处理了。

沈苁蓉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抽抽搭搭道:“可是……可是你也做过啊!”

沈溪“噗嗤!”一笑,故作轻松道:“我那是无意间听到你说的,正好皇后娘娘召我入宫,我以为是要谈我跟太子殿下的婚事,这才急红了眼,发了混,就拿出你的梦,瞎编乱造,吓唬爹爹。不说严重一点,爹爹又怎么会相信?”

“所以说,”沈苁蓉的情绪安稳了下来,也不似刚才哭的这般厉害了,定定的看着沈溪的眼睛:“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噩梦?”

“是呢。”沈溪替她拢了拢散落的鬓发,“一个梦而已,看把你给吓成这样,都哭成花猫了。”

“才没有变成花猫呢!我又没有擦胭脂水粉!”沈苁蓉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竟然趴在了她的怀中哭泣,一下子就憋红了脸,看着她肩膀上湿了的一块,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面上一片懊恼,可内心深处却像是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似乎有这么一个姐姐挺不错的。

继而眉头一皱:“你什么时候听到我的话的?”自己好像并没有说起吧?

沈溪笑了笑,继续忽悠道:“说了你也不知道,时间有些长了,我也记不清楚了,就记得听到你说过这么一回事。”

沈苁蓉半信半疑,转念一想,这种事情,沈溪断不会欺骗她,也就释然了。

“可我老做这个梦,我有点害怕。”半夜惊醒,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饶是她在坚强,也经不起这种惊吓啊,可怜兮兮的建议道:“我听说源普寺的佛祖很灵,不如你陪我去一趟吧,拜拜佛,驱驱邪,也许我就不做这个噩梦了。”

沈溪目光微闪,眼神不经意的落在一旁的鸢尾花上,心思一动:“好,顺便也去帮娘跟爹爹求一个平安符。”还有那个人。

沈苁蓉立马破涕为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苁蓉在她这儿磨蹭了一个下午,两姐妹两个仿佛没有了任何的芥蒂,一聊就停不下来,晚膳她也沈溪这人蹭了,甚至还直接在她这儿睡下了。

德亲王妃听到下人的禀告的时候,欣慰的笑了,一家子和和睦睦才好。

等德亲王回来时,她将沈溪被封为婉仪郡主一事,提了提:“皇上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封溪儿为郡主,想必在宫里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孩子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报喜不报忧,我敲侧了半天,她都支口不提宫中的事情,王爷,回头你要不要去打听打听?”

此事德亲王早就已经知道,下朝的时候,皇后派人送了信过来,前因后果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妻子是一个爱操心的,若是让她知道溪儿在宫里受尽磨难,怕是整天整夜向溪儿的生母忏悔,寝食难安,她这会怀着孕,瞒着她是好的。

左右权衡了一般,道:“回头,我去问问,你也别太挂念了,也许是皇上觉得溪儿温婉贤淑,仪静体闲,才赐了婉仪郡主。”

“这般说着也委实挺有道理的。”

“早点歇着吧,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将妻子安抚入睡,德亲王却睁着眼睛睡不着,两个女儿说的那些,并不是没有在他的心头留下烙印,心中甚至已经相信了她们的话。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德亲王府将不复存在。

沈溪被封为婉仪郡主一事,很快就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一个小小的郡主,激不起千层浪, 可却在朝中某些大臣的心中留下了涟漪,沉寂了许久的德亲王府,突然出了一个郡主,那是不是代表着,皇上打算重新动用德亲王府?

这消息对某些人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肃王的幕僚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倘若皇上真的重用的德亲王,那岂不是强大太子的势力?”

“应当不可能,沈家的威望大不如从前,就算重用,以如今的德亲王府,也折腾不出什么来。”

“非也,太子是储君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难保是最近皇上的身体不舒服,想早日为太子铺垫,让他早日登基?”

也不是不排除这个可能, 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肃王脸色阴沉沉的, 眼底划过一抹狠戾之色,想登基?那也得有命才行!

幕僚们说法各执, 所谓帝心难测,他们始终分析不出皇上这一步棋到底是几个意思?

肃王见幕僚们也分析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沉吟了片刻,迅速的做出了决策:“放几个眼线盯着德亲王府,顺便也让人去打听打听, 这新晋的婉仪郡主在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他需要了解事情的始末,倘若父皇真的要为太子添加势力,他不介意去添一把火。

不止是肃王这边有了动作, 就连安王也动了起来。

沈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些人盯上了,等天气一好,就挽着沈苁蓉,两姐妹开开心心的坐着马车出发前往源普寺求平安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