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知道这个分量,所以封弥燃才深以为然。

只要父亲在,任何人的安慰于母亲而言,都是有效果的。

但凡父亲不在,怕是任何人的劝解,都不顶用。哪怕他这个亲儿子,都没这个自信。

路长风看到这位他看着从小殿下长成了现在这般英气勇武独当一面的男人,他知道封弥燃的性格,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证明,他是真的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把握。

路长风觉得,难得燃殿下会找他倾吐这些,如果可以的话,路长风真的很想给他一些很好的建议。

但是封弥燃所说的这个话题,路长风觉得就算是自己,也给不了任何意见,没有丝毫办法。

于是也就只能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你只要做好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就好,少让主子担心一些就好了,她现在已经够担心了,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其实什么都在心里憋着呢,为了不让你们反过来担心她。你们这一家啊……唉……”

路长风觉得自己虽然是挺惨的,但是……叶风回这一家子的遭遇也是一言难尽。

但是无论如何,他坚信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封弥燃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他略略笑了一下,“抱歉啊路叔,应该我来安慰你才对,还变成你来安慰我了……”

“你还是个孩子。”

路长风也浅浅笑了一下,很温和。

现在,他起码是还能笑得出来了,先前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的。

就像……现在的叶风回一样。

叶风回此刻就是半点笑不出来,原本……露娜起码活着回来了,而且伤势也能够治得好,其实是应该高兴些的。

但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是真的……

“回儿……”

千陨有些担心,看着她一语不发,一回到房里,他就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叶风回走在前头,所以此刻背对着他。

千陨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叶风回转过身来的时候,唇角已经带了些浅浅的笑容,“你今天不会出去了吧?”

“嗯?”千陨似是没料到她会忽然说这个,反应过来就点了点头,“嗯,不出去了。”

“那正好,陪陪我吧。这几天你们爷俩见天往外忙活,你都没时间陪我……”

“回儿,你……”千陨似是不太相信她此刻唇角的浅笑,但是最终没有追问,只点头道,“算了,没事。放心,今天就好好陪着你,省得你一直瞧不见我们,又担心得东想西想的,你看,我们这不是都好好的回来了么?”

“嗯,好好的回来了就好。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都能好好的回来。”

叶风回点了点头,看着千陨朝自己走近了两步,就乖顺地依偎到他的怀里。

千陨抱着她,低声说了句,“别太担心了。”

这话涵盖的范围仿佛挺大的,不止是说他们,也说露娜。

“嗯,不担心了。我不担心你们,你们才能别那么担心我,不是么……”

叶风回低声说了一句,就继续说道,“露娜会好起来的,你们也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什么都会顺利的。我每天,都在祈祷着。”

“乖。”

千陨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像是这样就能捋顺她心里的那些不安。

哪怕自己知道这是徒劳。

这天晚上,一夜无眠。

以叶风回现在的身体状态,嗜睡的状态,能一夜无眠,其实就能证明她的心情有多不安了。

只是千陨无论怎么劝她睡觉,她也睡不着。

并且她绝口不提是因为他们,只说露娜现在还没醒,她感觉自己也没心思睡觉。总牵挂着。

外头的天色就从暗沉的夜色,逐渐变成了蒙蒙的鱼肚白。

然后在天光大亮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露娜醒了。

其实后半夜的时候,妮洛给露娜的治疗就已经结束了,原本预计恐怕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但是露娜大抵是因为体质很好的缘故吧,又或许是因为知道有人在盼着她醒来吧。

所以,治疗到后半夜的时候,妮洛就发现露娜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狼烟也发现,似乎是对魂伤的治疗终于有了效果?他对露娜的外伤治疗,终于见效了,不再是之前那样恢复缓慢得很蹊跷的模样。

而是有了正常治疗该有的恢复速度。

妮洛也就松了一口气,对路长风解释道,她能做的就这么多,露娜应该很快会醒,魂伤的恢复还是得露娜之后自己慢慢恢复。

路长风当然是千恩万谢。

狼烟再给露娜治疗了一个时辰,外伤的伤势都缓和了很多,也就先离开去休息了。

路长风一人守着还在昏睡中的妻子。

握着她仅剩的那只手,坐在床边,心中期盼着她早一点醒过来。

露娜是在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中醒来的,这种疼痛,和她之前受到折磨时的那种痛完全不同。

作为一个战士,她对此刻的这种痛,有着很明确的认知,这不是受伤的疼痛,而是恢复的疼痛。

最先找回的是感觉,眼皮子仿佛有万斤重,一时半会儿睁不开。

感觉上,自己似乎躺在了舒适的床上,柔软的褥子被子……

很安静的环境……

还有,手上的温暖。

大抵是因为她虚弱所致身体发凉的缘故,手被人握着的温暖,就显得格外明显。

这种温暖,让她很心安。

谁?

是谁救了我?

是谁握着我的手?

阿回吗?

但是这手的感觉,又不像是阿回那双细白的小手。

有些粗粝的指尖,掌心也有着常年握着武器所磨砺出来的茧,手掌宽厚……并不是女人的手。

似是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可能,让她的心跳都变得剧烈了。

总觉得……

是自己死了么?但是这些恢复的痛,这么明显。

是幻觉么?但手上的温度这么明晰,这么熟悉。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不是……死了么?不是被摩罗杀死了么?迦罗分明是这么告诉她的,也是因此放了她,说这是给她的最大惩罚和折磨……

迦罗是敌非友,总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吧?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就为了做一个动作——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