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那样的举动是舅舅做出来的。
小时候她并不是没有见过舅舅,没有见过裴家军,按照舅舅的人品怎么可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舅舅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保护百姓是他骨子里的天性。
然而那些人不仅仅屠村,还将屠村的罪孽加诸在舅舅的身上。当时听着便觉得十分气愤,然而气愤之后清欢便敏锐的发现了这其中的不正常之处。如果说屠村不是舅舅下的命令,那么那些人为何要屠村?定然不是为了将这样的罪名嫁祸给舅舅这么简单,毕竟那个时
候舅舅身子已经不行了。那如果说是他们那些人将舅舅害了,而恰好这些又被村子里的人知道了,那么屠村就是为了杀人灭口,这一切的解释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至于清欢怀疑这件事跟燕王和陆贵妃有关,就凭着沈壹在给燕王
效命,是个人都会这样猜测。
她将自己的分析说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听罢久久没有说话,而眼底的光芒却是惊人——那些都是仇恨的光芒!
一个军人最光荣的死法,是在战场上保家卫国而死,而最窝囊的死法,便是死在这样的政治斗争中,这是任何一个军人都无法接受的。
如果说是旁人听了清欢这样的猜测,心底或许还会不信。毕竟这一切都是清欢合情合理的猜测,却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而清欢心底之所以这般笃定,也只是因为她心底有那个感觉而已。
一切听起来都是那般虚无缥缈。
可是定国公老夫人却是相信的!
当年传来长子的死讯的时候,她便无法相信那是真的。因为就在前不久她还收到了长子的密信,说一切进展顺利,还说可以敢在春节之前回府过节。
然而转头就传出来他不治身亡的消息,这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但是,她并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战场的形势实在是太过危急,转瞬间便是生死之境,是以她很快便说服自己接受了这样的噩耗。
在朝廷当中浮浮沉沉这么些年,她见识过太多的事情,自然明白政治斗争的险恶之处。
而往往在皇位的争夺中,文官们忙着站队,而军权则是皇子们必争的权利。自然,一些被他们视为不听话的武将便是用来牺牲的。
老夫人心底是完全倾向于清欢的说法的。“老身在这国公府里也歇的够久了,看起来是时候出去活动活动了!”倘若自己的亲人当真是为国捐躯,那么她认了!虽然悲痛,可是心里却还是为他们感到自豪的,可倘若这些人都是死在这些宵小之徒的
争斗之中,她只会为他们感到不值得。
清欢抿唇说道:“外祖母,这些事情要查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现在陆贵妃一脉势力强大,我看就算皇上要动陆贵妃,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从禁卫军统领变动这件事上,就能够看出来一些端倪。
那个叫什么逆扬的,虽然清欢不知底细,不过根据她得到的消息分析来看,这个逆扬定然不是皇上信任的人。既然不是皇帝的人,那么这一场换任风波定然不是皇上自己乐意的。
现在,清欢最担心的便是这个逆扬是陆贵妃的人。老夫人说道:“这些我都知道,话说回来,这些事情你都不用管,你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整日里操心这些事儿算怎么回事儿?你啊,现在就给我回府好好歇着去,这些事情你一旦牵扯进去,想要脱身便不
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清欢点点头说道:“外祖母,道理我都懂,可是真的要我什么都不做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也办不到。而且,我还从燕王的人口中得知,当年有一个西域商人到了京城,他带了三包梦玲花的种子过来京城,似乎是卖给了三位夫人,当初那梦玲花知道的人不多,很多人更是没有那个途径知道这个花的。而想要买到它,就算是光有银子也不行。当年小张氏不过就是一个乡下的姑娘,她怎么可能会能得到那样的花
?”
老夫人拧眉等着清欢继续说。清欢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我怀疑,是当初某一位买了梦玲花的人将之给了小张氏,就是为了借着小张氏的手将母亲给害死,而当年小张氏的种种作为,顾世堂定然都是清楚的,但是他却选择了冷眼旁
观。就算那些政治斗争的事情我可以不掺和,但是既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母亲的死并不是小张氏一人所为,那么我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老夫人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颤抖且又压抑:“究竟是谁!是谁这么想着要害我裴家一家?”
原本以为是巧合的死亡竟然是人为,这让老夫人心里满腔的仇恨无处发泄。清欢上前拍拍她的背说道:“外祖母,我告诉您这些可不是让你生气耽搁您的身子骨的。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您有权利知道,若是为此您气出什么好歹来,您这不是让我终生都活在愧疚里面吗?那些算计
过我们,害过我们,并且还想继续利用我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老夫人点点头:“对!一个都不能放过!”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才问道:“这些事情,你有没有告诉清澈?”
清欢摇摇头。
说实话,那一日在宸王的京郊庄子里面,清欢原本是想着要将这件事儿给他说说的。可是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太让人难以承受了。清欢便还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清澈的性子原本就有些偏执。
从小母亲的身子骨便不大好,而父亲又是那样一个人。她很早就知道小张氏和顾清芸这个人的存在,在她刚刚都知道饿时候,心里边儿很为自己的母亲感到不平,便没有忍住将这事儿告诉清澈了。
从那时时候起,清澈跟顾世堂之间便不再亲近,后来清欢更是眼见着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偏执……
而她那个时候忙着提升自己的医术,忙着帮着母亲调养她的身子,便没有在意清澈的这些变化。现在看到却已经是晚了。
从春梅背叛,而清澈竟然将人活活掐死那件事儿开始,清欢便在有意无意的引导着顾清澈,想要让他放开自己的心胸,不要那么偏执,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阴暗的。
然而,表面上看起来,清澈是变得开朗活泼了许多,但是实际上,清欢知道,清澈还是那个清澈,并没有改变。
她现在也担心,倘若自己将她知道的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他,他会不会受得了!
她能够表现的这么淡定,完全是因为,她虽然看起来是十三岁,可是芯子却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可是清澈,他实实在在的就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这些事情,里面充满了阴暗,令人愤怒的事情,当真是一个孩子能够承受的起的吗?
清欢当真不敢保证。
老夫人听罢说道:“罢了,他不知道也好。清澈这个孩子跟你不一样,他性子阴沉了些,倘若知道了这些还指不定他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清欢点点头。
两个人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外面崔嬷嬷端着一碟子点心过来,清欢笑道:“还是崔嬷嬷了解我,晓得我跟外祖母说到这会儿的话,这个时候定然是饿了,这不就将好吃的端来了?”
崔嬷嬷看着清欢也是满脸慈爱的笑意。
清欢吃了点点心,又留在定国公府用了膳,这才回了相府。
回去相府之后,清欢便接到了毕海传回来的消息。
消息上说,王牧找到并且控制起来的那些孕妇里面,有一个已经快要生了。根据王牧找过去的大夫说,不出三天就该临盆了。
清欢将纸条烧掉之后,便躺在小榻上细细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清欢才问道:“红芍,皇上后来是将选秀改成什么时候了?”
红芍说道:“就是这个月,说起来那位差不多也该进宫了呢。”
清欢微微点头。
她从小榻上坐起来,“红柳碧桃,随我去老爷书房一趟。”
红芍有些奇怪的看着清欢,问道:“小姐,自从上回因为夫人嫁妆的事儿您跟老爷闹翻了以后您还没有去见过老爷呢,这会儿过去又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清欢说道:“好歹也是我流着血液关系的父亲,不去见个礼,岂不是让世人说我失礼吗?”
红芍可不信清欢这样的解释。
她也没有换衣服,直接领着丫鬟便朝着顾世堂的书房走去了。想来现在顾世堂应该挺忙的,毕竟他现在可是将宝都压在顾清芸的身上呢,这选秀事宜他还不得忙着多方走动一下?而且选秀之后再过不久便是内阁的选举,她冷眼瞧着顾世堂这个宰相在这三年里面儿并
没有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举措起来,想要皇上破格提他入内阁,简直的是难于登天。而若是推举制度,他的人缘似乎并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