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爵双腿交叠放在桌子上,电话是林月打来的,她声音有些哽咽,说父亲病的严重,想见见秦爵。
秦爵按了一下太阳穴,声音波澜不惊,“我这两天抽空过去看看他!”
挂了电话,站在宽大的窗户边上,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脑海里还在想着沈落父母的事。
脑子有些乱,捏着手机,晃了一下,时间是不早了,不知道沈落休息了没有,想打个电话过去,又怕对她造成影响,索性忍住了。
打开电脑,把这几天比较重要的事情,处理一下,一直到忙到很晚,才去卧房休息。
S市的某家医院。
深夜整个病房的长廊,静悄悄的,大的说病人,在这个时间都陷入了梦乡。
赵衍还没有睡,刚刚吊完水,第三条腿,依然气息焉焉的,都住了几天院了,一点儿起色也没有,无论怎么拨弄,怎么呼唤,那条腿还是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的。
他的好兄弟,唉声叹气的看着他,拿了一打超级小黄本儿,上面都是些火辣,劲爆的图片,他兄弟看的满身大汉,裆里鼓起。
而赵衍虽然心里冒火,小腹燥热,可那条废腿,像死狗一样,晃动了一下,又垂了下来。
赵衍嘴里忍不住大骂了一句,“他妈的!日!”
要说死就死吧,还偏偏有点儿感觉,有点儿感觉吧,还像鼻涕一样软趴趴的。
他兄弟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衍哥,你都这样了,张大小姐也不来看看你。”
赵衍心里知道,他找小姐,人家小姐傻逼呀,才会整他,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他的唉声叹气,而病房外面,却走了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位身材挺拔,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医生。
他看着发愣的赵衍一下,非常和蔼的说,“赵衍对吧,你还有一个针没打。”
赵衍疑惑,怎么可能还有针要打,看他疑惑,那医生又说,“你的主治医生,今天开始换我了,我姓陈,你病例我已经看了,那个治疗方案不行,是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赵衍点了点头,医生又说,“你这种情况,我见过不少,也治愈过不少。”
赵衍一听说能治愈,顿时激动了,白天的时候,他的主治医师,是说有事请假了,所以面对陌生的医生,对方又说的天花乱坠,他也没有怀疑。
那医生看上去非常专业,先让护士帮他打了吊针,又让赵衍把裤子脱掉,他查看一下情况,突然皱眉,不知道手里怎么多出一根针管,快速的插在了,那一坨黑乎乎的肉上。
赵衍刚想大叫,嘴巴被护士堵住,眼前也黑,昏死过去,他那个小兄弟,刚想起身,被那个医生用手刀,砍在了脖子上,晃了几下,紧接着就倒了下去,意识虽然模糊,但那护士和医生的谈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小护士呵呵笑了一声,“搞定,上次找咱掰弯,这次就让他彻底完蛋,咱们找张小姐拿钱……”
那个姓陈的医生,像怕人听见似的,“嘘”了一声,之后说了一句,“走!”
两人大模大样,出了病房,很快就离开了医院,可坐进车里,把衣服换掉后,那个小护士是男扮女装的。
两人哈哈大笑,“陈哥,你装医生还挺像,给彭老大打电话,说事情完成了!”
姓陈的笑着说,“马上,老大因为这个姓赵的小子,没少被老板骂,早就想出手整他了。”
车子扬长而去,很快,就转入了监控的盲区。
据说赵衍彻底成太监总管了,那里用棍敲,都感觉不到疼,一点儿用没有,除了碍事。
又听他的兄弟说,那个护士和医生是假的,都是张小姐派的人,连上次也是张小姐,他气的牙痒痒,发誓,一定要搞死张曼文,他让自己做不成男人,那就让她这辈子,也别想被男人弄,不,每晚弄的她兴起,然后再晾那儿,相互折磨吧!
沈落一家从医院回来,冯莹就以晚上休息怕碰到沈霈林的腿为由,睡到了沈落的房间,母女俩睡一张床,还把手机都放在她边上的柜子上。
沈落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是用这种温柔的方式,来断绝她和秦爵的联系。
心里很矛盾,又很纠结,每晚静静的躺着怎么睡不着,又怕影响母亲休息,也不敢辗转。
虽然爸妈没有没收她的手机,她还是有所顾忌,他们毕竟是自己的父母,明知道他们反对,自己在主动联系秦爵,总觉得对不起他们。
她不想惹老爸老妈伤心,所以回来几天了,一直也没有打过电话,秦爵只发过几次信息,她也是简单的回复几个字,然后删掉。
沈霈林是一个温和的人,为人和善,又是名医生,在这个小镇上人缘很好。
他摔伤了腿,每天都有邻居过来探望,沈落索性就让他在家,自己和沈宁,每天去店里坐镇。
沈落离开S市,已经快20天了,其实她知道,老爸的腿虽然没完全恢复,但是只要注意休养,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哪怕去店里,他帮人看病,跑腿拿药的事儿,让沈宁来,都可以。
又买了轮椅,也不需要他站立走动,老妈又是暑假,也能帮忙。
沈落大可不必在家待着,可老妈老爸,没主动说让她去上班,她也不好自己开口要求,那样好像不孝顺是的。
但是她心里知道,爸妈之所以没提出,就是想让她在家多待一段时间,或许他们以为,时间长了,和秦觉爵的关系就淡了。
已经初秋了,早晨的温度已经有些低了,特别是北方,初秋,白天晚上的温差很大,明明刚起床时还要穿外套,中午却要穿短袖。
吃过早餐,沈霈林依然在家修养,把店交给沈落。他也放心,因为女儿在大医院待过,能够独当一面。
沈落家的店面,在镇上最中央的位置,算是黄金地带,是沈霈林花钱买下来的。
前几年,为了响应国家的政策,对中小城镇进行改建。
她家的店划在拆迁的范围,政府补偿了不少拆迁费,建成之后,沈霈林又把原来的位置租了回来,经过装修,已经颇具规模。
开门,一种古香古色,又加杂着药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沈霈林又是个比较有情调的人,门口还养了不少花花草草。
沈落帮一个病人拿了药,刚闲下来,看着桌子上静悄悄的手机,她心里没由来的沉重,突然进来一条信息,她抬头望了一眼,正在用小闸刀切割中药的沈宁。
沈宁抬头扫了她一眼,“不要看我,我知道是谁的,放心吧,我不是打小报告的人,这会儿没人,去后面打个电话吧,我帮你放风。”
沈落冲他撇了撇嘴,坐着没动,沈宁催促说,“去呀,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落抓了抓头发,才转至里面的房间,点开那条信息,“方便接电话吗?”
几个简简单单的黑体字,沈落看着,仿佛他在对面一样,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心忍不住跳动,最后点了一下那个号码,几乎刚响就被接通。
秦爵此刻并没有在s市,而是在某国,一家大型医院的走廊上。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冷漠的神情顿时被亲切所代替,冰冷的气场也变得温暖,他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出声。
“秦爵!”半天听不到他的声音,沈落对着话筒喊了一声。
可对方,还是没有出声,像是把电话接通,扔在一边一样。
“好不容易给你打个电话,你不出声什么意思,我挂了。”沈落撅了噘嘴。
“落落,别。”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我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沈落一如既往的心悸动,听到久违的声音,她心开始收紧,简单的应了一声,“你想听,我不想说”
秦爵忍不住笑了,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情,转身,靠的栏杆上,“这几天,确实有些忙,没有联系你,当然忙不是借口,主要的是怕给你带来困扰,不知道你哪个时间段方便,虽然没打电话,但想你的心却是没变的。”
沈落脸有些泛红,轻轻地哼了一声,“骗谁呢?没听说想还不联系的!”
耳边是秦爵的轻浅笑声,嗓音更加的轻柔,“那你不主动联系我,就是一点儿也没想我了?”
沈落脸更烫了,为什么每次都说不过他,嗔怒了一声,“不要转移话题,说你呢,不要扯我!”
“我不是不想联系你,事情没解决之前,不想让你有压力,你在家待几天也行,等我这边忙好,就去找你!”
沈落知道他顾忌的有道理,是在为自己着想,“嗯!”
秦爵按了一下眉梢,“我现在在国外,正好有个事给你说!”
沈落胆子并不是很大,听说有事,就有些紧张,忙问,“什么事儿啊?”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不用紧张。”
他是过来看望林海的,难免会和林月接触,虽然沈落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但他主动报备一下,说明自己坦诚,很专一,总是没错的。
况且那丫头,嘴上很大度,其实心思弯弯转转,心眼儿多着呢,吃起醋来,还真是折磨人。
沈落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说吧!”
“这次来国外,主要是看望林月的父亲。”
“看林月的父亲?你为什么要去看她父亲……”
这时手机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秦爵忍不住皱眉。
“我先挂了。”
是沈宁,推开门,神色慌张地说,“妈来了!”
果然,他的话刚落音,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冯莹手里拎着饭盒,看着姐弟俩,在里面房间里嘀咕,“你们俩不用看店呀?躲在房间干什么呀?”
姐弟俩这才装作刚看见的样子,沈宁一脸委屈的说,“妈,我困的不行,想在房间休息一下,我姐偏不让。”
沈落推了他一下,“他都睡了很久了!”
“我年轻人,觉多,不行吗?”沈宁打着哈气说。
“都吃饭了,吃完饭,沈宁回去休息吧!”冯莹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并打开,顿时整个房间里饭香四溢。
“谢谢妈。”沈宁搂着老姐脖子,小声地说,“怎么样,好人有好报吧,下午可以打怪升级去了。”
沈落瞪了他一眼,他笑呵呵地去洗手,然后吃饭,吃完饭开溜。
冯莹又不是傻子,刚刚姐弟俩装神弄鬼,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叹息了一声,心里也很犯愁,看来是时候,该找女儿好好谈谈了,现在还是回去和丈夫商量商量吧。
秦爵话说了一半,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他叹了一口气,找机会再说吧。
把手机装进口袋,进了病房,林海刚刚化疗回来,孟凡正陪他聊天。
林月看到孟凡,还有些躲闪,一直远远的待在窗户边,直到秦爵进来,她才走过来打声招呼。
秦爵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其实他也才六十岁左右,但是外表却像个耄耋老人,神色憔悴干枯,头发花白。
“林叔!”秦爵坐在病床一边。
林海晦暗的眸子,再看到他时,亮了一些,手哆哆嗦嗦的始终没伸出去,因为他觉得自己疾病缠身,对面的年轻人如此光鲜,他感觉自己脏,不能与他握手,哪怕秦爵伸出手,他还是把手缩进了被子。
听女儿说,他现在住院,用的都是最好的医生,以及全家人的花销,都是秦爵资助的。
林海心里说不出的感激,“秦爵,你和孟凡能来看我,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太谢谢你做的一切!”
秦爵看着曾经风光的副市长,如今如此苍老,孱弱,心里的感受有些复杂,“林叔何必说这种话,林月是我的同学,帮助是应该的。”
交谈几句之后,林海想到自己一家的遭遇,突然情绪低落,这些年,他活得太压抑了,如果不是有个信念的支撑,她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秦爵问,“林叔,你从政的时候可得罪过什么人?”
林海自认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没得罪过什么人啊,当秦爵让他再想想时,他沉思片刻说,“当时的王文处长,私自经商,我知道后,让他即可停止,虽没声张,但也写检讨,按规章处罚。”
秦爵眯眼,淡笑了一声没说什么,但是眼底却精光一闪,随后打个电话给孙康。
最后林海提出他想回国,这也是他叫秦爵来的目的,希望这个年轻人帮他回去,哪怕去坐牢,他也要回去,知道可能命不久矣,他不愿意做个漂泊他乡的孤魂野鬼,想落叶归根。
林月坚决反对,父亲不是第一次提了,现在国家严打不正之风,并不是说卸任了,退休了就放在保险箱里了,如今还有把柄再别人手中,父亲又病重,怎么能再经受住折腾。
“秦爵,你劝劝我父亲,绝对不能回去!”
眼看着父女俩,都快争执起来,秦爵皱了一下眉头,和孟凡对视了一眼,之后对林月说,“你先出去,我和林叔谈些事情!”
林月疑惑着,迟疑着,最后还是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最后秦爵安排,包机,第二天一大早,就带林月一家回到了久违的故土。
林海异常激动,精神也特别好,无论结果如何,他就是死也明目了。
秦爵把他安排在S市最大的医院,请国内外最好的医生。
林家自然感激不尽,林月心里惶恐不安,但是看秦爵笃定的神情,她安心了很多。
出了医院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孙康已把车门打开,秦爵坐进去之前,看着身旁的孟凡,“接下来,全看你的了!”
孟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少,兄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一句话,认识你是我的幸运,不,是许多人的幸运!”
秦爵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因为他们不需要太多的客套。
据说,几天之后,林海带病向相关组织,提交了一份言恳意切的陈情书,只说这辈子只做了一件错事,临死前向上级检讨,十几年前,因为病重,需要去国外长期治疗,因为急需一笔治疗费,所以收受了巨额款项,虽然这笔钱是他女儿的男友给的,但是他身居要位,还是应该避嫌,洋洋洒洒写了数万字。
紧接着孟凡也向上级提交检讨书,但是不认为拿钱给未来的岳父大人治病有什么错,但是也甘愿任何惩罚。
年代久远,林海如今又无官无权,双方当事人,口径一致,孟凡确实和林月在交往,连日子都定下来了,这就成了人家的家事,调查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很快就不了了之。
如果当年那个送礼的人敢出面,秦爵自有办法捉住他,那么整个事情,就更好办了,很快就能揪出指使人,查明真相,还林海清白,不出现,也就是现如今这个情况,是林家的家事,他这步棋走的,进退都对自己有利。
他处理完手头上工作,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直到响起门铃声,淡淡的说了一句“进来!”
孙康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秦爵知道,他肯定有事,示意他坐下。
孙康也没客气,坐下之后开门见山的说,“秦总,十四年前的事,基本明白了,还有几个当事人,暂时没找到!”
看老板面色沉稳,他接着说,“当年那个会所的老板姓皮,本是个街头无赖,转眼之间就成了会所老板,真的像秦总推测的,他背后有人支持,还真是王文,现在的市长。”
秦爵眼睛半阖,孙康又说,“林睿果然是被人诱惑吸毒的,那些人为他找了小姐,然后又诬陷他,事后那些人,都得到一笔好处,是当时会所的头牌鸭,人称靓哥的人给的。”
“靓哥?”秦爵交叠了一下腿。
“因为隔的时间太长,会所也经过改建,早已不是原来的面目,老板也换了几茬,几经周折,找到一个当事人,提供了当年的一张照片。”孙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老板面前,指着中间一个男人。
他们的人,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的,当年在那种地方做牛郎的人,用的都是艺名,除了上班,私下里交往很少,又加上十几年了,当事人对这个靓哥印象也模糊了。
秦爵视线落在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上,是几个小青年在取悦于女人的场景,留着当年流行的杀马特造型,镜头很远,只能看出一个轮廓,连五官都看不清。
但是那位靓哥在众人中气质却是最好的。
孙康谨慎的看了一眼老板,“所有的事,那姓皮的老板也有参与,是他找人毒哑林睿,并且林小姐被拍了照之后,还被他威胁着,轮奸了几次,不知道两人的动机,难道都是被张家收买的?”
秦爵依然认真看着照片,突然淡笑了一声,一个职场牛郎,一个会所老板,如果不是被人指使,怎么可能敢做这种事,但是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该死!
他心里生出一股凉意,最多的是愧疚,当然,所有的事里面少不了张家,因为自己的原因,林月一家惨遭这种对待,虽然没有家破人亡,这些年也是生不如死,人心真的是猛于毒蛇。
他目光一凛,“姓皮的,现在做什么?”
“一家房地产的老板!”孙康说,“幕后老板,也是王文!”
秦爵手放在桌子上,“三天之内,让他的公司从世上消失,还有王文……”
孙康身上一寒,王文可不是普通人。
秦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世上所有欠的债,早晚都要还,坏人活得越久,好人就会被祸害的越长,我们也该为国家反腐倡廉做点什么了。”
他在孙康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孙康点头,目光里闪的,居然是经过挑战,攻克了困难,才有的那种喜悦。
他老板,真是没什么事不敢做,只看他想不想。
秦爵神情依然很淡然,丝毫也没觉得,做这种事有什么不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孙康出去之后,秦爵冷笑,他推测的没错。
林海当年惩治了王文,他表面心悦诚服,又怕林海揭发自己,心里又恨又怕,对于贪婪的他来说,不可能把肥肉给丢了,所以暗中扶持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流氓,为他敛财。
那个姓皮的,是会所老板,和靓哥很熟,两人是基友,受王文指使,趁着林睿强奸案的那件事,一举把林海扳倒。
从此王文仕途坦荡,取代了林海,一直做到今天的位置。
秦爵一直盯着那张照片,神情专注的,慢慢的那位靓哥周围的人全部消失,只有他的头像,在秦爵眼前慢慢的放大。
十四年,对一个男人的改变,不光是外貌,还有气质,可能当年是个小混混,如今是个成功人士,再加上在那种场所工作,打扮的奇装异服,换成正常人的衣服,很难发现是同一个人。
秦爵眼睛开始发酸,甚至模糊,突然眼前一亮,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但一个人的眼神是改变不了的。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立马打开电脑,搜索了一张图片,和手里的照片对比,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