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面的盐本来就少,一个人还要管着四张嘴,苏萱从胖厨子那里‘借’来的青盐早就用完了,马老三去胖厨子那里翻箱倒柜的‘借’了好几次也没找到一粒盐,不知道是胖厨子变聪明了,还是人家本来就那么一点家底,如今却被自己挥霍了个干净。
实在是不想要回到嘴里面淡出鸟的日子,苏萱只能向老牛求救,很好说话的老牛特意嘱托军中的士卒去兰州城办事的时候顺便捎回来一袋食盐。
袋子有巴掌大小,装得满满当当的,省着点用的话应该能用很久,当然,这袋食盐是用的是老牛的钱。
原本满心欢喜的苏萱在打开袋子后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看着里面颜色发黄,大小不一的颗粒。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面,五官立刻紧紧的皱在一起,不是咸的,是苦的。
赶紧将这一袋子盐放到一边,苏萱拿着黑瓷大碗跑到远处用清水来来回回涮了好几次嘴,才将嘴里面苦涩的味道弄干净,一小撮盐放进嘴里咸味没有多少,苦的却像是吞了一把黄连,到现在苏萱还觉得自己的舌头发直。
脸色如常的坐回来,苏萱嫌弃的样子就连瞎子都能够看得出来,嘴上却毫不犹豫的向老牛赞叹道;“好盐!”
老牛怒了,觉得自己的智商被苏萱侮辱了,一个巴掌呼过来苏萱捂着后脑勺疼的龇牙咧嘴。
“你当青盐是什么了?路边的大白菜,想要多少就多少?每年大唐产出的青盐就那么点,这东西就算是陛下每天也不过是用柳树枝沾一点刷牙,一包价值十几贯的青盐在你手里几天就被浪费干净,简直就是个败家子。”
这话说的就有点丧良心了,苏萱记得自己用青盐做菜的时候老牛好像没少吃,每次给老牛留的都是最大的那一份,要是没有老牛那些青盐自己最少能省下来一半,现在吃干抹净了就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说自己是败家子,没有您老人家这个吃货我至于这么浪费么?
这话不敢说,说了的话后脑袋少不了又是一巴掌,只能笑着做出一副晚辈的模样。
“嘿嘿,牛伯伯,其实青盐对晚辈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货,只要……”
哪想到还没说完就被老牛生气的给打断了。
“想都不要想,老夫知道你现在虽然身无分文,但是你那世外高人一般的师傅给你留下的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那些都是你以后用来传家的宝贝,现在可不能为了一点嘴上的吃食就打那些东西的注意,这是大不敬。
奏折老夫已经呈给了陛下,相信陛下很快就会有赏赐下来,虽然以后酒精我们不能随便造了,但是过两年百姓富足,粮食丰收后我们就可以制造烈酒生意,这方面陛下不会过多干涉,凭着那种精纯的烈酒想要富甲长安轻而易举,不必急于一时。
而且天气渐热,老夫已经去信给家里面,让家里准备制冰的生意,到时候此间事了回到长安,大把的分红等阵你,这青盐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会有人多少一句话,老夫知道你被你师父娇惯坏了,但毕竟入世比不得出世,不能事事都尽善尽美,忍一忍就过去了。”
得,老牛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这叫自己还说什么,吃一口精纯的食盐对苏萱来说不过是小事情,没想到吓得老牛以为自己要变卖背包里面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每一样都是自己从后世带过来的,都是自己对后世的回忆,给钱都不卖的宝贝,怎么可能用这些东西去换盐?
不过苏萱认为老牛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来到了大唐,作为一个外来者总要适应大唐的生活,将这些当做对自己的磨炼其实也挺好。
大家都是人,别人吃得下去的东西凭什么自己吃不下去!
说到这点,苏萱其实挺佩服老牛的,自己的手艺虽然一般,但是跟这些军中的厨子比,客气一点说也就是天壤之别,差距并没有大到离谱,这几天连马老三都对军中的食物不屑一顾,早上领的糊糊跟苏萱一样,吃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准备留着肚子应付晚上的大餐。
但是老牛仍旧能香甜的吃着泥一样的糊糊,一边跟身边的亲卫聊天,这就是一种本事了!
这种食盐做菜是不用想了,但是用来腌咸鱼还是很不错的,鱼的腥味将苦味掩盖,用来下饭最好不过,给老牛送去了几条,吃的老牛大呼过瘾。
苏萱盯着头顶挂着的一条条咸鱼,突然想到了后世一句名言,人要是没有理想,那么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要做咸鱼,也要做最咸的那条,否则身上的盐不够那是会烂掉的。
连咸鱼的竞争都这么残酷,苏萱觉得自己也要找点什么事情做。
每天除了趁着自己的脑子还清楚,用鹅毛笔记下一些后世对大唐有用的东西,用的纸张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剩下的时间苏萱就坐在原地看着远处走来走去的军卒开始发呆,一天天的就这么挨过去,苏萱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等死。
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苏萱终于给自己找到了新的乐趣。
长长的柳树枝末端绑着一条缝合伤口用的羊肠线,在加上一根改造过的缝合针,握在手里面这就是一根简易的鱼竿了。
大唐的人好像没有吃鱼的习惯,军营的旁边那条大河就在那蜿蜒流淌,站在岸边上就可以看到河里面游来游去的肥硕鱼儿,河里面的鱼儿也不怕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鱼儿游动间水面上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不敢在军营那一片河边钓鱼,天知道哪个杀才有没有向河里面随便大小便的习惯,不敢想,一想到自己钓上来的鱼沾染上那些污秽的东西,苏萱就觉得恶心,没办法带着自己做的鱼竿孤零零一个人向上游走了好几里地方才放下心,在这里总不用担心那群杀才了。
将厚厚的狼皮铺在碧绿的青草上,苏萱选了一个绿树成荫的好位置,回忆着脑袋里面钓鱼的动作,僵硬的将鱼钩甩向水里面,溅起一连串的涟漪。
河里面的大鱼很多,原本应该让马老三拿着油布跳下去捞鱼的,之前就是那么干的,一条条鱼看着蠢兮兮的,见到人都不知道跑,不需要什么技术,一网下去准保就能捞起来几十斤的大鱼。
但今天马老三那个憨货只敢在身后远远的跟着,生怕苏萱发现。
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草堆,苏萱装作没看见在里面撅着屁股的马老三,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在上面踹一脚的冲动。
作为一个准备上进的良好少女,苏萱当然不愿意跟马老三这种憨货在一起,跟蠢人在一起,连自己都会变蠢的。
想起马老三这个憨货苏萱就觉得烦,恨不得攥起拳头狠狠的一拳揍在那张讨人嫌的脸上,拿着鱼竿连孟娘都没带,深一脚浅一脚的淌着草稞子来到这里,就想要体会一下难得的安静,谁知道这货还是跟来了。
来到大唐后自己的脑袋里面如同爆炸般充斥着杂七杂八的念头,快要将自己一点点逼疯,昨天夜里面睡到一半喘着粗气猛地坐起来,全身一阵阵的发冷,心里面的烦躁恨不得有人狠狠的揍自己一顿才能让自己舒坦一点。
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不知死活的晃荡着鱼尾渐渐接近鱼钩,好奇的用嘴唇不断的试探,终于快要咬钩的时候苏萱不耐烦的动了动鱼竿,将那条大鱼吓退。
明明鱼钩上什么都没有,精钢弯成的东西竟然还有鱼想要咬钩是不附和常理的。
这下好了,现在这条鱼知道自己握在鱼竿的另一端,明白了危险远远的逃开才是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拨乱反正之后一切都看着那么顺眼。
枯坐了两个时辰都没有一条鱼上钩,百无聊赖的苏萱一只手撑着下巴,时不时的动动鱼竿将一些小鱼吓退,看着水面上的涟漪出神。
苏萱觉得自己这几天被马老三传染,已经被变蠢了。
十六个伤口感染的亲卫在缺少医疗条件的情况下,没有消炎药,没有抗生素,没有绝对妥善的治疗,单靠一瓶酒精就能都从阎王手里面拉回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合理的事情。
那些家伙里面有好几个身体机能早就达到了极限,单靠酒精有什么用。
老牛告诉自己那十六个亲卫都被救活了,自己竟然没有怀疑。马老三这个憨货撒谎的时候眼神乱飘,说话吞吞吐吐的连孟娘都能看出来,如此明显的事情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
可笑啊!苏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天真,天真的以为生命的奇迹那么容易出现,本能的希望那十六个亲卫都能相安无事,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谓的奇迹都是无数的巧合所产生的必然结果,根本就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即便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也做不到。
“老牛嘴上说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不要走得太远,把一些需要注意的告诉沈儒,他就可以帮自己在医帐看着,自己还真就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苏萱知道自己是在恐惧,害怕自己失败,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从自己手底下溜走,所以像一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起来,不敢走近那个医帐一步。
但该知道的总是要知道的,死了四个,活了十二个,四分之三的存活几率,多好听!
老牛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甚至是兴奋,马老三也很满意,沈儒也很满意,苏萱觉得自己也应该满意。
但是脑子里面却不断的在想着那四个倒霉的家伙,那个肚子被开了一刀的家伙都硬生生的挺了下来,让马老三带来了他的谢意,说是马老三磕的头不算数,等他能下地了亲自来磕才算报答救命之恩。
这种没事就要给人磕头的蠢货都活了下来,苏萱觉得老天实在是没长眼睛,那四个家伙实在是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