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沈亦霆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了。
我正拿着笔记本电脑查看吴绍先发给我的资料,是卓朗开业后准备做的第一单生意。
沈亦霆向我走来,说道:“不许这样光着腿。”
我看了一眼自己白花花的大腿,因为是在家里,我就随意穿了一条短裤和背心,空调的温度调的挺高,倒不觉得冷。
不过沈亦霆比较固执,他觉得不行就是不行,所以便直接脱了西服,将它盖在了我的腿上,这个举动让我闻到了西服上的酒味儿,还有一点点的香水味儿。
我不经意的蹙了下眉头,说了句:“我给你斟杯水。”
说完,我就把他的西服从腿上拿开,然后站了起来,因为那上面的味道突然就让我觉得很烦躁。
沈亦霆没有发现我的不妥,拿起西服,跟我说:“穿上长裤。”说着,他也站了起来,然后向浴室那边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似乎就这么瞧一眼这背影,就不难知道这个男人的魅力,有着很强大的吸引力。
突然就这么恍惚了一下,我觉得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属于我的呢?
可这一下的走神也仅仅只是一下而已,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所有的感觉是受了上午蒋涵说的那些的话影响,她说沈亦霆对我,是因为我的可怜。
我也明白这样的话是没有什么必要去理会的,但不能否认的是,这话就想起一根很棉很棉的小细针扎进了我的心头,时不时的牵动一下我的神经。
作为一个女人,我了解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保护欲是可以演变为“兴趣”的。可这“兴趣”是否可以全部转化为爱情,我下不了绝对的定论。
想了片刻,我转身去厨房给沈亦霆斟了杯热水,同时准备了一些小饼干和点心,怕他在饭局上没有吃饱。
等我把这些都弄好了,我端着托盘去了他的书房。
他还在洗澡没有过来,我看着他桌上一摞摞的文件,心知他的工作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付出的时间精力还有辛苦,也不是普通工作可比拟的。
但是,放在桌上最显眼的,那个和臻耀合作开发的项目进入我的视线之后,我忽然就是心里一动,火气也翻滚了上来。
放下托盘,我不想一会儿因为这事而让我说出一些气话来,所以我决定赶紧离开。
可是刚要离开书房的时候,沈亦霆过来了。
他的头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脖子上的皮肤也挂了些,略显贴身的家居服隐隐约约勾勒出他精壮的胸膛。
我看了一眼,然后说:“我还准备了一些小饼干,你工作时饿了可以吃一点。”说完,我也不想耽搁,就要绕开他离开。
沈亦霆长腿一迈,挡住了我的去路,和我说:“怎么不换上长裤?这样很容易让我感觉到饿。”
他的语气暧昧,还带着丝丝热烫。
放在平时,这对我是那种勾人的痒;可此刻,我无心这些男女之间的小情调,只是想自己回到卧室静静。
“我看你桌上放了不少文件,一定很忙,还是快去处理吧。我不打扰你。”我说。
沈亦霆愣了一下,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我想过依照他的观察力,还有对我的了解,他大概可以想到我看到了他和臻耀之间的那个合作案,也会明白我心里绝对会不痛快,所以会和我解释一两句,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说:“去休息吧。”
我心里冷了几分,点点头,迈步离开书房。
刚走几步,沈亦霆的声音传来,他说:“薛紫安在医院遇到了些麻烦,我明天会派杜礼去解决。”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抖了一下。
我不得不承认沈亦霆就是我的保护神,不仅仅为我解决问题,就连我朋友的困难,他也会解决,这可能就是爱屋及乌吧。
可是他又知不知道,在过去很长的一段岁月,我都是在靠自己,自己去解决自己的问题,自己去度过每一个难关。
就好比吴绍先在英国有段儿时间挺困难的时期,就连薛紫安这个学医的都来帮忙,而我每天和同事制定方案到深夜,转天早晨就要在第一时间找到客户去说服他,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那时候,我要是有了沈亦霆,可能那些人要求着我跟他们合作了。
微微侧头,我说:“不必了,紫安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
沈亦霆正在翻阅文件的手停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看向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说:“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可以解决的,你放心就是。”
说完,我直接关上了书房的门。
那一刻,我忽然就有一点点想哭的冲动。
我很想沈亦霆知道我不是那么“可怜”,面对一些问题,一些不公,一些困难,我不是弱到连一阵风都承受不了,相反,我虽然不起眼,却像一根杂草似的,扎根在土地里。
我只是想恋着他,赖着他,和他在一起,却不是永远要依附于他。
可在沈亦霆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对我的保护是不是有那令我感到害怕的保护欲作祟呢?
如果是如此的话,这份怜惜终究有一天会厌烦的吧。
……
转天,我醒来的时候,身边他的位置是空的。
看了一眼时钟,这才七点刚过,他就醒了吗?
我穿上拖鞋离开卧室,找了整个房子也不见他的踪影,最后在准备好早餐的餐桌上看到了他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去北城开发区处理事宜,晚上回来。
北城开发区……那正好是沈氏和臻耀合作开发的项目所在地。
我把纸条叠好,然后去了卫生间洗漱,准备一会儿去医院见沈易康。
或许,现在我想太多没有用,先来解决沈易康的问题吧。
……
和薛紫安一并来到病房,出于礼貌和友好,她也买了一大束的花。
其实,去之前我就想过要是面对叶清瑜该是如何处理,可是上次的事情,她明显也是吃了一惊,外加她也不可能不顾沈易康的身体,所以我也便这么直接带着薛紫安过来了。
可没想到的是,叶清瑜根本就不在,病房里除了在床上的沈易康,便是在一旁候命的护工。
沈易康听到动静立刻向我们这边看来,当我和他的目光恰巧对上之后,他展然一笑。
看到他这样阳光灿烂的笑容,尤其是看到我之后那眼中无法掩盖掩盖的光芒,这样充沛的爱意,我似乎懂了些沈亦霆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如果有个女人这样看着他,我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
“晚之,给你。”
就在我有些走神的时候,沈易康喊了我一声。
我反应过来后,立刻向他走去,就看到他病床上的那一边放了几只千纸鹤,而他手里现在就放着一个,他要送给我。
没去与他的眼神相对,我略显别扭的接过了纸鹤,说了句:“叠得真好看。”
“是叠得不错,可比我心灵手巧。”薛紫安很自然的接过话,然后把怀中的一大捧花交给了护工,和沈易康正式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薛紫安,是晚之最好的朋友。我听她提到你很多回了,知道你叫沈易康,也是晚之的好朋友。”薛紫安的声音亲切动听,听在人的耳朵里很舒服。
看来,心理医生这个工作是适合她的,起码一听她的声音,病人就会觉得放松了些。
我看向沈易康笑了笑,也和他说:“易康,紫安是学医的,很厉害,人也随和开朗,希望你能多结交一个朋友。”
沈易康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又深深去看了薛紫安一眼,随后才说:“晚之的朋友,就、就是我的朋……朋友。”
我想着沈易康也是个随性自然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和薛紫安相处融洽的。
和薛紫安坐在了沙发上,我问他:“一会儿要做复健吗?”
沈易康点头,把手里剩下的彩纸递给我一些,问:“你们要不要?”
我接了过去,还分给了薛紫安一些,她说:“适当叠一些小纸盒,有助于练习手指的灵活性,易康,这方法真不错。”
沈易康笑了笑,说:“我……我猜晚之会、会喜欢。”
我和薛紫安对视了一下,想必她也是看出了我在面对沈易康时候的闪躲,甚至是不自然。
薛紫安莞尔一笑,递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转而对沈易康说:“易康,我听晚之说你是出了意外才导致昏迷。我想你醒来这么久,肯定也没人和你聊过这个话题吧。恰好我是重伤后心理治疗的医生,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我略微吃惊的看了薛紫安一眼,没想到她突然会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也不知道沈易康听了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可说到底,沈易康出事是有问题的,所以对于他出事前发生的事情,我一直想问,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既然现在薛紫安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了,不如就听听沈易康是怎么说的。
我看向沈易康,只见他微微低着头,刘海挡住了他的表情,我不知道我他听到这话是何种心情的。
过了很多秒,我有些不放心了,生怕勾起了沈易康不好的回忆,便马上起身去叫他,结果手一触碰到他的肩膀,他就猛的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我没抓住,我看到的就是他发红的眼睛。
心里痛了一下,我慌忙握住他的手,说道:“易康,不想说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沈易康摇了摇头,看着我,微微张开了口,却又是半天没说话。
这时候,薛紫安也站了起来,她走到我身边,对沈易康说:“易康,看你的神情,我想这件事应该给你带来了不小的伤害。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说的话,没有关系,但是这个事情,伴随着你的康复,是迟早要面对的,所以你不要逃避。”
我点点头,也安抚道:“要是现在不行,我们就缓缓,不要紧的。但是一定不要这么一直憋在心里。”
沈易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薛紫安,然后抿了一下嘴唇,开口道:“我……我等不、等不及坐电梯,就爬、爬楼梯……突然,有个人……蒙面的,捅了我、捅了我一刀,把我推了、推了下去。”
听到他这么说,我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我在楼梯间发现他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那种剜心的痛让我湿了眼眶。
当时他一定会吓坏了,也疼死了,我也被捅过一刀,那种疼痛虽然是短暂的,因为不久之后,极有可能就会在这种疼痛中昏厥过去,可那一小段时间的,也会把人疼的痛不欲生。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害你。”薛紫安说。
沈易康点头,又道:“我……我没看、看清楚。”
我握着沈易康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沈亦霆和我说,沈易康出事时的监控录像出了很细微的变化,不注意看的话,就很难发现,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实则不多。
我之前就怀疑是蒋家,因为如果是蒋家的人,那说不定就不算是一件难事。
况且,蒋家能对一个九岁的孩子下手,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可这动机是什么呢?
如果是蒋涵的话,她想要取消自己和沈易康之间的婚约,从而得到沈亦霆,又何必一开始演了那么久的戏,直接来个干脆的,不就好了吗?如果是蒋川的话,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依附于沈良伦,而沈良伦最疼爱沈易康,他不会去得罪自己的靠山。
那会是谁呢?
“晚之,我忽然想喝杯咖啡,你方便给我买一杯吗?”薛紫安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愣了一下,刚想说她明明是不怎么喝咖啡的,怎么突然要这个,就看到了薛紫安冲我微微点了下头。
我心下了然,明白她这应该是想和沈易康单独说说话。
于是我说:“那好,你们聊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陪易康做复健。”
……
离开病房,我还在想究竟是谁会对沈易康痛下杀手。
他那时候刚从美国回来,在津城根本就不会得罪谁,何至于遭此灭顶之灾?这可真的是叫人难以琢磨。
我带着浓重的疑惑感朝着咖啡馆走着,却没成想在医院再一次遇到了纪晓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