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我和薛紫安吃过早餐之后闲聊了一会儿,便跟她交代我要去见一位朋友,中午不回来吃饭,而她说自己正好补一觉,我们就在房间里道了别。
……
琳达选的是一间日料店,今天不是周末,还是个中午,所以里面很是清静,只有寥寥几桌的人在用餐。
我看到琳达坐在最里面正冲我招手,我也挥挥手向她走去。
一落座,琳达就说:“今天这顿不许和我抢,我请客。”
我笑了笑,说道:“那怎么行?我以前一直被你照顾,吃了你做的那么多好吃的,这顿自然是该我请。”
琳达听了以后笑呵呵的,把菜单推到了我的面前,说:“花钱这事呢,你要是非抢,我肯定是不会拦着的。这是菜单,我只点了三道,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我接过了菜单,打开浏览起来。
对于日本菜,我没什么研究,所以也不会挑剔什么,看图片觉得有食欲可能就会点下来,所以最后我又添了两道菜。
合上菜单的时候,我说:“照片看着都不错,不过我想肯定没有你的手艺好。”
“那是肯定的,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琳达拍着胸脯说。
“专业训练?”我随口一问。
琳达愣了一下,马上又说:“我指的是我做饭的手艺是我妈……我妈教的!她说女孩子厨艺要好,所以一直教我呢。”
我点点头,说道:“你妈说的没错,女孩子有一手的好厨艺很重要的,起码不会饿肚子。我的手艺就不行,做做蛋糕和点心还成。”
琳达听完我的话,赶紧又说:“你会做蛋糕和点心?这可比做饭要难吧。”
“我上大学那时候,在一家烘焙店里兼职过当收银员。下班回家后,丽儿闻到我身上甜甜的味道总是嘴馋,之后我就问店长可不可以让我做个学徒打打杂,店长一看可以省下一份钱也不错,所以就让我学。有时候师傅会给我一些下脚料什么的,我就做些小饼干、小蛋糕给丽儿吃。”
说完以后,我垂眸笑笑,想起以前的往事只觉得有些难过,但是心里更多的是温暖、怀念。当时不觉得,甚至还觉得日子有些苦,可是每次看到丽儿的笑脸,就会充满动力。现在她死了两年,所幸留给我的回忆很多。
“那以后让我尝尝你的手艺。”琳达笑着说,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的思绪被拉回来,笑着答应了她。
吃饭时,我和琳达有时会交流几句,但是说的也都是细小的琐事,又或者是有意思的事情。
自从那次短暂的见面后,琳达好像什么问题也都没有了,想来是被那天的我吓得不轻,不过这也好,我实在是不想多提。
快吃完的时候,我把点的乌冬面吃完,然后又尝了尝汤,味道还是不错的。
“你尝尝这汤,很好喝。不过和你做的鸡汤比起来差的很远。”我说。
琳达尝了尝,说道:“还真的是没法比。不过这也难怪啊,那汤是吴师傅做的,有顶级的设备和食材,和这么一家餐厅的汤,怎么能同日而语呢?”
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每次她端过来鸡汤给我喝的时候,说的都是自己顿了好几个小时,叫我必须趁热喝,而且她去哪里找的什么大师傅?为什么要炖汤给我喝?
再有,我刚才应该没听错的,琳达说那鸡汤是吴师傅做的,这位厨师姓吴……
看了还在吃东西的琳达,我很自然的说:“你厨艺那么好,不会煲汤啊?”
“这个真不会,煲汤需要的是耐心,我不行,我的性子比较急。”她回答道。
我放下了筷子,问道:“那我那时每天喝的那些鸡汤是哪里来的?”
这话一出口,琳达愣住了。
她隔了好几秒才猛的抬起头看我,立刻说:“那个是……是我拜托朋友煲的!是我朋友!”
“你的朋友?是位大厨师吗?”我继续问。
琳达冲我不住的点头,又说:“是啊!很要好的朋友,还是我的老乡。所以……”
她话没说完,放在手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是一通电话,上面的来电显赫然写着:杜礼。
琳达惊了一下,接电话也不是,拿起手机也不是,而是迅速看了我一眼,想要确定我看没看到上面的名字。
果然,以前的事情有问题,这鸡汤也是有问题的!
坦白讲,琳达当时给喝的时候,我除了觉得很好喝,再有就是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可只不过一碗鸡汤而已,还能有什么联想呢?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看到琳达出现在沈氏的门口,现在又看到杜礼的来电,更重要的是诺澜公馆的厨师就姓吴,这恐怕就不是巧合了吧?
“你认识杜礼。”我说。
琳达皱了皱眉,然后把电话给按了,和我说:“我……我……这也是我朋友!”
我点点头,也没有特别生气或者怎么样,只是又说:“你是在沈氏工作吗?还是说……有人拜托过你什么,比如做我的邻居。”
“晚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杜助理,我们是好朋友而已!”琳达急于解释。
我一边听着,一边拿出了钱包,说道:“琳达,我绝对没有什么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我不想和沈氏那边的人有太大的牵扯,所以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里,改日再见。”
说完,我把钱放在桌上就起身离开。
琳达在我身后喊我,叫我别走,可是我却加紧了步伐。
沈亦霆这样有意思吗?居然收买我身边的人!他想干什么?让琳达过来监视我吗?还是想怎么?
鸡汤……
我可能还要谢谢他的用心良苦了。
不过这句言不由衷的“谢谢”恐怕无法亲口说了,因为事关他的事情,我不想再触碰。
“晚之!你听我说!”琳达追过来,跑到我的面前一下在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说:“琳达,我真的没有和你发脾气的意思。但是,还是那句话,因为私人原因,我不想……”
“你的私人原因是沈总。”琳达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我愣了一下,随后说:“你真的认识他。”
琳达抿了一下嘴唇,然后点头,告诉我:“我当然认识沈总,我是沈总资助上的大学,跟在他身边办事已经五年了,我的职位是他的特别助理杜礼的秘书。”
这话不能说令我很惊讶,但多多少少还是有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琳达和沈亦霆的关系如此密切,又比如她在沈氏已经整整五年。
“所以你明白了吗?”琳达问我。
“明白什么?”
琳达认真的说道:“我是沈总十分信任的手下,他取消了我的在沈氏的工作,派去住在了你的对面,给我安排的工作就是保护你。”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你别看我瘦瘦弱弱的,我练过空手道的。”
“保护我?”我反问了一句,“应该是监视我吧。”
琳达立刻摇头,继续说:“晚之,你和沈总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是也不少。你们有很多的误会!沈总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很在乎你,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就、就像那碗鸡汤,是他每天派人准时送来的,我每天给你做的那些菜,也都是他叫人送来的菜谱,让我务必按照……”
“别说了。”这次换我打断了琳达的话。
我听得太多了。
杜礼、董管家,现在又是琳达,他们都在告诉我,我和沈亦霆之间有误会,沈亦霆并非我想的那般无情,就连那晚喝醉的沈亦霆都让我觉得他可能真的变了。
可是伤害就是伤害,有了痕迹就是有了痕迹,结局摆在面前,听了这些话除了让我觉得心烦意乱,没有任何作用。
“晚之……”琳达喊了我一声,“你在乎沈总的,你不会就这么……”
“我会。”
我说的坚定决绝,当时我眼中的冷漠,恐怕连我自己都察觉不到那样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无论如何我都要放下,却又总是如影随形的人。
拍拍琳达的肩膀,我笑着说:“今天这顿饭,我们吃的还是挺愉快的。不管以前怎么样,我感觉得到你是真的拿我当朋友,这就够了。我们以后再见。”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也不顾琳达再一次的呼喊,叫了辆计程车就迅速离开了。
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觉得世界一下子安静了,惟有疯狂跳动的心脏,噗通噗通的,像是要跳了出来。
……
回到房间,我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平静淡漠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我悸动不已的心,我用了好大的力气就是平复不了。
转身走进卧室,我拉开了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了里面的项链。
手有些克制不住的轻颤,我觉得我不该拿出这个吊坠,让里面的照片大白于我的眼前,可是我又忍不住。
这个项链,沈亦霆贴身戴着。
那晚我们在车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而他醉酒找我的那个晚上,我出来看到他喝得不省人事的他时,他的手边就放着这个项链。
为什么我会拿走?
我自己也解释不通,就只是知道这东西可能对他很重要,我想要留下来。
可是我拿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把它放在抽屉里,不曾拿出来看,更不曾去看打开看里面的东西。
也许我真的不该打开,可是我对他总是难以抗拒,特别是又听了琳达的话。
做了个深呼吸,我一下子打开了吊坠。
看到那照片的时候,终不幸免,泪如雨下。
照片里的我抱着萌仔笑的多灿烂啊,那是我刚刚和沈亦霆在一起的时候,他把这照片画成了素描,又洗出来放进了项链里,想来是怀念那时候的我们吧。
可也只能是怀念,到头来,我们最后能得到的终归也只是这些回忆罢了。
……
清晨,我和薛紫安起了个大早。
吴绍先在客厅坐着,和我们一起吃了早餐之后,就亲自开车送我们去了机场。
一路上,我们几个人都是没什么话。
我一直看着窗外,而薛紫安时不时的打量我,她似乎有话和我说,从昨天晚上她来找我吃饭时,我就发现了,可是她一直没有说。
到达机场之后,我没让吴绍先送我们,因为他一会儿还有事,我怕耽误时间了,他车开得快会不安全。
吴绍先下车给了我们两个一个拥抱。
抱着我的时候,他说:“照顾好自己,我每天会给你打电话。”
点了点头,我拍拍他的后背,和他说:“你也是,不要让我担心。哪怕每天工作很忙,也要记得吃饭,记得休息。”
“放心。”说着,他松开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我和薛紫安跟吴绍先挥手告别,接着就进入机场办理了登记手续和行李托运,然后去候机。
早上的路况不错,没有堵车,所以我和薛紫安到的挺早,坐在椅子上也有些无聊。
我站起来,和她说:“那边有杂志,你要不要看看?我给你也拿一本。”
薛紫安看着我,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说拿,也不说不拿,只是抓住我的手臂,半天和我说了句:“我想和你聊聊。”
我坐回了她的身边,说道:“你说吧,你不是会把话憋在心里的人。”
薛紫安点了下头,又开始犹豫,沉默了好久才说:“晚之,要是你和那个沈亦霆真的有很多误会,然后你们一一化解了,还有没有可能再在一起?”
听到薛紫安这样的一番话,我先是一怔,随后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董管家、杜礼、琳达,他们说我和沈亦霆有误会,这没什么奇怪的,他们是沈亦霆的人,现在怎么连薛紫安也这么说?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你该不会……”
薛紫安立刻摇头,打断了我的话,她说:“你不要多想,也没必要多想。你就是如实告诉我,有没有这个可能?你心里还有没有沈亦霆?”
“没有这个可能。”
我说的十分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但是后面的那句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沈亦霆就是最毒的毒药,我已经被毒害的深入骨髓,我不会再和他有半分的瓜葛,但这不代表我心里没有他。
他就是一个造房子的工人,在我内心深处盖了一座小小的房子,他住在里面,风吹不到,雨打不着,就这么默默住着。
我会带着这座小房子到死吧,这也是最好的办法,永远掩埋于心。
“晚之,你不要骗自己啊。”薛紫安说。
我笑了,告诉她:“我从来都不会骗自己,因为骗来骗去也是无用功。相反,我识破了所有的谎言,看清楚的是更真的真相,那就是,我和沈亦霆不可能了。”
薛紫安听完我的话皱起了眉头,许久没有再说什么。
良久的沉默等来的是登机的通报,我站了起来,说:“我们走吧。”
薛紫安看着我,踌躇许久才慢慢起身,她说:“我怕你后悔啊。”
我又是一笑。
后悔?
或许以前的我有过这样的想法吧,面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我感到的是无尽的后悔,可现在不会了,我没什么后悔,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如果沈亦霆是我的劫,我下辈子还要渡这个劫,那时候把他彻彻底底的甩掉。
“我们要是错过班机,浪费了钱,我才要后悔和你一起回去。”我说。
薛紫安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交朋友偶尔也需要盲从。”
我轻笑了一声,挽着她的手臂迈步走去,还笑着说:“我在手机里下了一部电影,我们一会儿无聊可以看看。”
“你不是只看书吗?”
“我这是为了将就你啊。”
“我也是爱看书的啊!”
我们压低着声音嬉笑着,我刚又要张嘴说电影是根据小说改编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刻板的声音,公事公办的,就和机器人一样。
“陆小姐,请留步。”
挽着薛紫安的手臂一僵,我一回头,就看到了杜礼,他身后还带着六七个保镖。
“这是怎么回事?”薛紫安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我看了看杜礼这阵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后面排队的乘客也在催促我们,我和薛紫安只好先从队伍中出来,走到了一旁。
刚一站定,我就质问道:“杜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礼抬了下手,示意保镖不要跟过来,自己独自走到我们面前,和我说:“陆小姐,没有沈总的允许,你不能走。”
“他以为他是谁啊?还能管的了这些!”薛紫安小小喊了一句。
杜礼没有理会这句话,又和我说接着说:“车子就在外面,请陆小姐随我离开,沈总在等你。”
薛紫安气急又要说什么,可我却拍拍她的手,冷静的说和杜礼说:“我是个自由人,不是什么傀儡,也不是什么玩意儿,没有人可以限制我。”
“陆小姐是沈总的人。”杜礼说的理所应当。
这话让我有些起火了。
我站出来,说道:“他的人?他的什么人?难不成还是那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又或者是他的棋子吗?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谁也不欠谁的。”
话音一落,只见不远处的保镖忽然分开成两列,微微鞠躬,显得十分恭敬的样子。
下一秒,那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沈亦霆穿着深灰色的定制西服,身姿挺拔又不失优雅,他迈着有力的步伐一步步向我走来,站在我的面前,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跟我回家。”他直接命令道。
这样的四个字让我脑袋顿时一片空白,甚至有些难以运转,我有些呆愣的看着沈亦霆,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耽误了多久,周围的人开始围观了起来,而且目光都是放在了沈亦霆的身上。
我这才慢慢回笼了意识,赶紧看了看四周围,聚集的看客越来越多,我一下子着急起来。
沈亦霆是很少出现在电视上,但不代表没有,再者他这样高调的出现,就不怕有的人拍了视频放到网上去,到时候就会有人认出来他!
我皱着眉头,心里十分担忧,这时候沈亦霆又向我迈进了一步,冷声说:“回家。”
又是一愣,我抬头看向了他。
这一次,我没有再发呆,而是回答道:“我没有家,也不会和你走。”
沈亦霆眉心微蹙,上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告诉我:“你有,我的就是你的。”
心里一动,我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泥足深陷了,那个牢笼打开了大门,等着我心甘情愿往里跳。
浑身打了个冷颤,我似乎已经意识到要是我再入牢笼会是何种情景。
扭动着手腕,我说:“放开我,我不会和你走!”
沈亦霆的手用力,弄疼了我的手腕,我张嘴要冲他大喊,却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了。
有的女生都说沈亦霆好帅,比电影明星还帅,还有的人就回答这可能就是在拍电影呢,搞不好大家都上电视了。
我赶紧低下了头,和沈亦霆说:“你快让我走吧,一会儿误会越来越大闹到媒体那里就不好了。放手!”
“你和我走。”
说着,他竟然也不管这公共场合之下的众目睽睽,伸手就要过来抱我。
我赶紧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看着他,我说:“你到底想怎样?我和你说的够清楚了,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逼我呢?我现在就是想离开,这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他说的不容置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这件事不行。”
“沈亦霆!”我咬着牙喊了一句。
他听后,却是勾唇一笑。
我真是被他弄得没招了,看向薛紫安求救,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保镖团团围住了!
我顿时就急了。
冲着沈亦霆喊道:“你想干什么?快叫人走开!”
“晚之……”薛紫安喊了我一声,声音倒没有恐惧害怕,只是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我推着沈亦霆,不管用,我十分无奈,跟他说:“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才可以放过我?告诉我你要什么!”
沈亦霆听了面无表情,独独平静的眼眸中似乎掀起了巨浪。
他靠近我,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