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女子分院。因私刑事件对我的一切限制已于前一天取消(不过确实是前一天才取消)。灵动课全面恢复。一个月前即已到货的体服也已经被发了下去。大姬拿到手里的时候,显得爱不释手。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到更衣间换上,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因为四名助教均已在伐崇之战中阵亡,灵动教师现在只剩了我和玉罗两人,显得特别力不从心。于是我从灵力稍高的学员中挑选三位年龄在十七岁以上的充任助教,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与此相对的是,周礼课全部停止,改学称颂商王的诗歌。从我熟知的《玄鸟》到不怎么熟悉的歌颂妇好、先王武乙、文丁乃至纣王的曲子。

歌颂纣王的那首歌曲,我读起来十分生涩。我在朝歌不仅没有学过,甚至压根没有听说过。我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姬昌专门安排在这两天突击创作出来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让我头痛的事。第二天,姬旦给我送来两位重要的人物,两位女孩,让我聘她们为教师。一位是已然成为八公子夫人的密姞公主,一位是前些日刚刚被我砍头的崇侯虎的女儿,崇姒公主。

密姞公主还好说。密须君虽被贬黜,但她本人毕竟已成姬昌的儿媳。而且密须君被贬黜又不是我造成的。无论她对我态度如何,我都可以不在意。

但崇姒公主,我可是她的杀父杀兄仇人,如何可以安然相处?

崇姒公主来的时候,表现十分乖巧,对我倒身便拜。“三坛海会公主,院长大人在上,请受民女崇姒一拜。”

还民女?

我扶起她,“公主请起。”

“罪臣之女,焉敢妄称公主?”她说。

我问她:“前些日哪吒奉命于祭台之上,诛戮公主父兄。公主不恨我吗?”虽然我知道,这话问得很不地道。但我实在好奇,她会怎么回答。

“父兄身犯谋逆大罪,死有余辜。崇姒本当一道引颈受戮。西伯大人不仅赦免母亲与民女的死罪,亦未将我们没入官奴,还让民女来此就职。民女又怎敢怨恨呢?”

我呆呆地望着崇姒那双充满真诚的眼睛,脊梁骨泛起一阵寒意。这姑娘被姬旦他们洗脑了吗?

连续忙碌三天之后,使团即将到来的这天,我的疼痛又不合时宜地发作了。姬昌看到我走路跛行的样子,不禁皱眉。

而散宜生看到了,立刻提示我。若使者问起我的腿疾,一定要回答是伐崇之时,被崇侯手下四金刚击伤所致。

我不禁苦笑。

这帮人,为了应付商使,简直靡计不施。

时至午后,朝歌使团才姗姗来迟。按姬昌的安排,第一站便是参观位于渭水南岸的伏羲-女娲学院西岐女子分院。

学院的广场旁,已经摆上由工匠连日赶制的伏羲、女娲、武丁、妇好四人的雕像。公主府的大门也在前一天重新挂上了“大商海合公主府”的牌匾。

经过三天紧张的排练,无论《玄鸟》等歌颂商王的颂歌还是女孩们的灵动表演,都让来访的使者们相当满意。

随后,使者们重点采访了大姬、玉罗、密姞和崇姒几位师生。这一天,全校师生大概只有我一人没有换上体服。两腿的疼痛已使我根本无法上场。

微子亲王等对我被四金刚所伤一事深表同情。崇姒公主又适时鞭笞了一番她“谋逆”的父兄。这场戏无疑让使者印象深刻极了。

第二天,使团又在姬昌亲自陪同下参观了岐山之下的养老院。姬昌向使团介绍说,此院为其弟虢仲亲自管理。“老夫持国近五十年,向往山林之乐久矣。今小子发已长,至迟今年,老夫亦将归隐此地,与民同乐。”

此时,已近不惑之年的姬发,脸竟然红了。他混在一群老头子中间,跟在姬昌后面亦步亦趋,那样子活像一个有些智障的大孩子。

微子等人闻听,频频点头。伯夷叔齐兄弟更是大为赞赏,当即向微子请示,要在此地多留些时日,以便多做些考察。

微子当即同意。我心想,这两位老哥看来是不想走了。

随后,姬奭领着使团去参观了号称画地为牢的西岐监狱,以及据称可以让百姓随意狩猎的西伯围场。唯一没有参观的是西岐的军营。早在两天之前,西岐的二十万大军已由南宫适、吕丁和姬鲜三人带出去训练去了。

第三天,由散宜生、太颠、尹逸等陪同使团前往密须及阮、共。

姬昌和任何一个姬家人都没有陪去。按姬昌的说法,他虽罢黜了密须君,处决了崇侯,但这只是代天子行事。派遣官员也只是暂时代管。他本人和宗族是不会再进入的。

至于微子他们是不是相信了姬昌的这套说辞,我不得而知。

几天之后,他们从密须考察回来,又紧接着赶去崇国。据说收获颇丰。崇侯府的奢侈、崇城的高大坚固无疑与周侯府的简朴和西岐城的低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约十天之后,使团又回到西岐。姬昌再次安排了盛大的宴会。我本不想再参与这种烦心的应酬,但姬昌丝毫也不愿放过我,干脆派人用轿子把我抬来抬去。

招待整个使团之后,姬昌又与公子群臣分别宴请每位使节,以求逐个攻破。微子亲王自然由姬昌亲自来陪,祖伊则由世子姬发来陪,姜尚、散宜生陪雷开、费中,姬旦陪胶鬲。

我则被安排去陪祖伊。我与祖伊并不熟识,也只是在为玉罗请命时见过他两面。不过我知道,这才是姬昌此次重点的酒肉外交对象。

果然,席间,姬昌扔下了微子,跑到了这边。姬发则跑去陪微子。姬昌三下五除二,把他这位远房表弟(祖伊与姬昌母亲同姓任)灌了个酩酊大醉,然后搂着他的肩膀。“老弟啊!你当时可是害得我好惨啊!七年羑里,为兄可是差点死在那里。”

“老哥,”祖伊回道,“我那可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当时再不悬崖勒马,可是不光你的命,连你的国都保不住的。”

“唉!”姬昌拍拍祖伊的肩膀,“老弟,你可真是善良,你中了闻仲和黎侯恭的奸计了!”

“哦?此话怎讲?”祖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