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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寻抬手敲了敲门, 她仰着脖子往门口瞅一眼。
她翻身坐起来, 一边讲电话一边耙顺蹭得乱蓬蓬的头发。
见她挂掉电话,他走近提醒,“过来吃饭。”
她在床上挪着挪着,直到把圆嘟嘟的背影留给他, 让他自己感受。
邵寻又拍拍她的肩, “不吃晚餐?”
“早就气饱了。”她闷声说。
他在床边坐下, 强行把她扳过来,“你生气可以,但饭还是要吃的。”
“不吃。”她说。这两个字要是狠辣地吼出来多好, 但她秀里秀气的。
邵寻直接把她零食缴了,“那你也不要吃这个。”
方汝心伸手拦住, 还跟他来回抢,“这是我自己买的,凭什么不能吃?你也太横了吧。”
邵寻停顿片刻,不跟她较这个劲,直接拉她起来,双手卡在她腋下, 把软绵绵的懒狐狸拖了起来。
她嘴里还嚷着,“不想吃不想吃……”
邵寻直视她, “汝心,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道歉, 今天中午不该吼你。”
这话一出, 她瞬间安静下来。
趁着她不闹的空档,他干脆利落地将人抱起,她柔顺的长发从他手臂那儿倾泻而下。
他把她抱到餐桌边坐下,然后把她腕上的皮筋取下来,给她随便扎了下头发。
“怕头屑掉到你碗里。”他还专门解释一句。
她没有穿鞋,两只光丫子一左一右地搁他脚上,纤细的足踝可劲碾着他,许是泄愤。
他默许她这种行为,夹起一块排骨,递到她嘴边。
“我不在办公室,那门就是不锁的,任何人都可能进来,看到你那个样子会怎么想?你以为受害者是我吗?是你。汝心,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方汝心微微张嘴,咬住那块可口的排骨。
酱汁从她嘴角溢出,他拿纸巾给她擦掉。
“你才入职场没多久,没有自己的根基,随便什么谣言就能把你毁了,懂吗?”
她小声说:“可我的确是你老婆啊。”
“在家怎么搞都行,我完全由着你,但在外头不能乱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
“那你会跟我公开吗?”她总是这样抓不住重点。
邵寻给她盛了碗汤,“你想公开,那我就找媒体宣布,但在此之前,你要想清楚,公开后,你受到的束缚更多,可能……不会让你再跟银座有关的项目。”
“而且就算公布,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出入我办公室。”
她显然很低落,那天生的微笑唇,唇角此刻都有点下垂。
“行,我懂……”她双眸又生出几分湿意,“那你抱抱我也可以啊,为什么一定要对我吼?你好好跟我说不行吗……我又不是不听话,又不是无理取闹……”
这宝贝怪令人心颤的,尤其她说抱抱我的时候,仿佛有点战战兢兢的仰望。
邵寻停下所有动作,张开双臂把她抱过来。
她一到他怀里就哭出声,“……很丢脸,好像没人要一样。”
他轻轻抚着她,“没有别人看到,不丢脸。”一贯擅长说服人,此刻却没有安慰到点子上。为什么?因为这没什么好辩的,她在他心里的地位还不是最重的,所以才会那样。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
他默不作声地捧起她的脸,她温热的眼泪淌到他手心。
他心里忽而有点刺痛。虽说事发之后他已经产生歉意,但当时并没有这种疼痛的感觉。
的确不该对她这么狠,毕竟她还太嫩不懂事,下次不能再这样。但除了道歉,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她只抽泣了一小会儿就从他怀里出来。
“上午那场会议你也在,你觉得我态度怎么样?”
“很差,很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一点情面都不留,当场说人家是垃圾策划。”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已经是我克制之后的表现。”
她沉默一会儿,嘲道:“怪不得早年媒体都说你是gay、工作狂,你在这上头真的蛮。”
“我对男人更凶,直接会说‘滚’,只是他们没有报导,总喜欢在异性之间捕风捉影。”
方汝心哼哼两声,“你现在就是想说,你对我已经很温和,要是别的女人如此大胆,你会直接让她滚出去。”
邵寻笑了笑,“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继续喂食她,“在家由着你,你想玩什么都行。”
方汝心真是好哄,这样就重新笑起来,“好,你说的,那我今晚可要骑在你身上。”她说得十分骄傲,身后仿佛摆着狐狸尾巴。
邵寻不徐不疾,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方汝心一看,立刻埋头喝汤。
“装什么傻,”他拨了拨她脑袋,她就是不抬起来,“这丝袜还带着你的味儿,你也闻闻。”
她斥了声讨厌,推开他的手,“……只准你凶,我就不能报复?”
“嗯,导致今天下午这场没谈拢,现在你开心了?”
方汝心脸色一变,“不会吧?!”
邵寻不言声,神色亦平平淡淡,只是嘴角一丝隐笑泄露了真实。
她嗔怪地捶他一下,“故意吓我……”
她上回才跟他说,想去UG做生产线调研,跟董秘联系但对方一直没答应,毕竟UG最近在忙内部重大事宜,拒绝任何私募跟研究员,生怕提前走漏消息。方汝心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今晚邵寻就跟她说一起去UG的研发中心。
“你跟他们老总是多年朋友?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方汝心在车上问。
邵寻觉得这个答案太显而易见,因为没必要。
“投资经理已经跟我接洽,我把蓝度的基本情况告诉他,他很有兴趣,说如果效益真有这么好,愿意投三千万。邵寻,谢谢你。”
“嗯。”
车上开着广播,他喜欢通过这个了解近期的财经、商界,正听到每日指数,全然没在意她讲话。
“我写的服装业深度已经发了,你看过吗?感觉怎么样?”
“还没看,看了我会告诉你感受。”
“你们投资部的人可能要跟我们一起去调研,正在商讨日期。”
他没有回应。
方汝心又重复一遍,他平静地说,“听到了。”然而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的广播上。
她伸手“啪”一下,将那玩意关了。
他堪堪意识到,转眸看向她,“抱歉,我习惯了除非有话必须讲,否则不想开口。”
“是,所以你除了要操/我,没说过别的。”
他深吸一口气,沉沉的黑眸透出点无奈,当然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汝心,对不起。”
“你说话总是很强硬,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你这种懒得跟人开口的想法。”
他刚刚正听到紧要关头,甚至下意识地拧紧了眉心,但突然一下,被她整个斩断。但他并没有继续打开广播,而是把语气放缓,“嗯,你说的对,我会好好听你讲话,你想说什么?”
这女人是他老婆,所以他愿意就着她。要是其他人……当然,其他人估计也没她这胆敢直接关。
到目的地,他给她打开车门,她没立刻下来,而是把手伸给他,意思是让他好好扶着。
他先是一怔,而后直接把手伸到里面,圈住她的腰,将她揽了下来。
他突然站起来,大步往外面走。
服务员跟方汝心对视一眼,没个所以然,都惴惴地跟了出去。
四楼扶梯上来的地方,贴着一张中型海报。是高跟鞋的广告,自然是一只脚的特写,不知是否为了衬托这个牌子的高大上,画面中的足模涂了猩红的指甲油,浓郁得像是要滴下来。
银座是他的事业,他自然对此处处留心。
他盯了那张图片看了会儿,越看越碍眼,走过去猛地一伸手,直接将整面海报都给撕了下来。
服务员惊讶地看着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种高档地方,每层楼都有保安,那边听到动静还以为有人闹事,立刻赶过来,却发现那是自己老板。
“邵总,您这是……”服务员战战兢兢地问。
方汝心倒是不说二话,弯腰开始捡纸,被撕碎的海报零零散散掉在地上,她全部抱起来,扔到那边的垃圾桶里。
“有什么问题吗先生?”保安也问。
邵寻没答复他们,一径掏出手机打电话。
一接通他劈头就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之前的策划来?现在这个足模是谁?”
那边跟他解释了一通,但他根本不在乎,语气冷漠,“哦,只拍个脚就能随便换人是么?广告部哪个总监敢这么干?执行还是创意?”
那边一听,这是要处罚的节奏啊,简直都要抹汗了,“邵总,您先别生气,是这样的,当时为了拍摄效果,换了个更好更专业的模特,七大合伙人有一半同意这个决策,然后人就换了。”
“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您和庄总两位,当时都在出差啊,我们就没为这种小事打扰你们,毕竟五个老总,四个都是同意的。”
邵寻冷笑了一下。
董秘还是老辣,稍微一听就知道不妙,他没有推卸责任或试图往轻了说。不就是一只脚而已?只要好看,有什么差别?他很快认错,“对不起邵总,是我疏忽,上回该通知您的。”
邵寻直截了当地问:“谁?”
董秘哽了哽,“——我、我不敢说。”
“说。”
一个字的强硬最为可怕,他想想还是吐了出来,“是江总……”
邵寻是那种会把责任分得很清楚的人,既然大头揪出来,他就不会再问责董秘,警告一句,“下回再这么想当然,犯低级错误,开了你。”
“是!保证不会有下次,一定每位老总都通知到。”
他霍地转过身,眸光还惯性地带着点凌厉,服务员怯怯地看向他,“邵总,您别气……”
“我没气,”他说,又大步折回,“把这个月的销售记录表给我看。”
她咯噔一下,心都凉了半截。这下可惨了,毕竟一般来说,她们都是把表交给区域销售主管,小主管汇总后再交给大经理,大经理那边是配了会计师的,能把这些表格粉饰得好看些,最后才层层提交到总部、总经理、股东这里管理高层。
今天是周六,此刻是晚上九点,这个时间段就算客流量已经开始稀疏,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清,五楼的品牌专柜都没几个人在逛。
服务员尽力解释:“邵总啊,那个……表格很杂,乱七八糟,怕白白浪费您宝贵时间,还是看月末交上去的吧……”
“不就一天填一张表么?就算你现在还没汇总,那先把这个月的二十九张都给我看。”
她一张脸涨得通红,“邵总……”
他右手一摆,示意她不用多说。
“给我表,如果跟上个月差异太大,那么是销售经理的责任,不给我表,可就是你的责任。”
这话一下说到她心坎,她最关心的不就是自己能免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