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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盥洗室的镜子跟前,白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青年睡眼朦胧,一头微卷的短发像是一团棉花绕成的海藻,蓬松且柔软。而在这团海藻的正中央,突兀地支棱出了一颗绿芽。
那芽只有花生米大小, 顶上是豆瓣一样的两片芽, 下边的杆细细的,笔挺,通身的绿莹润可人,嫩得能掐出水来。
白晓扫了一眼那颗芽,然后略带无奈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恭喜二十岁。”
镜子里的青年回以睡眼。
白晓收回视线,先是挠了下头,然后从睡衣领口勾出了一条细细的黑色皮绳, 皮绳下面缀着一个圆形的坠子,只有拇指大。
这是白晓的空间钮。
并不是白晓买来的, 而是在白晓的襁褓里发现的。可能是他父母留给他的, 也或者是其他人遗落的,毕竟白晓被发现的地方, 才经过一场战乱。
这个空间钮的空间并不大, 就一个小纸箱大小,白晓如今放在里面的东西只有一样。
白晓的拇指摁在空间钮上,空间钮上微光一闪, 一个拳头大的玻璃瓶就落在了白晓的手里。
玻璃瓶是透明的, 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小半瓶的嫩芽——跟白晓头顶上的这颗一模一样。
这是白晓自五岁之后, 收集的每年生日发的芽。
其实稍微长大点后,白晓也对自己的芽有些好奇,但当他知道了“猎人”的存在,知道了猎人拥有的各种各样的奇怪能力,然后白晓就释怀了。
白晓想,这芽应该是他的特殊能力的“副作用”。
就像天使学院那位力气特别大的猎人师兄,他的两颗犬齿比别人长,还会不停生长,必须定期去磨一磨一样。
他比那位师兄幸运多了,他的芽除了特别痒的小毛病外,可是个回血利器,比药店里给猎人们用的伤药好多了。
这要是拿去卖,一颗就得好多钱吧。
白晓满足地欣赏了一下手里的玻璃瓶,就像在盘点自己储藏室的小仓鼠。
四舍五入一下,他手里拿的就是一栋房呢。
不过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得再存点,还要找个万全的法子,不能引火烧身。
白晓一边想着,一边拧开了瓶盖。
当玻璃瓶盖被拧开的一瞬,在白晓看不到的那个空间里,一缕缕淡绿如烟的魔力从玻璃瓶中徐徐升起,溢散到空气中的时候,化作了磅礴的雾气,将整个盥洗室填满,并且拥挤着从门缝里涌了出去。
“哐!”
“啾!”
门外突然传来两声响,一个是东西碰撞的声音,还有一个自然是鸡崽的叫声。
听起来,鸡崽的叫声刺耳,是警告和攻击的意思。
白晓心里一紧,然后连忙伸手拔下了头顶的芽——就像是拔下了一个贴在头上的皮塞,发出“啵”的一声轻响,芽的根部和白晓的皮肤全部完好无损。
白晓都没来得及多看,将手里的芽丢进了玻璃瓶,迅速盖好,将玻璃瓶收入了空间钮,他就开门出去了。
一边开门,白晓一边急声道:“蛋黄你怎么——”
带着疑惑的尾音堵在了白晓的喉咙,白晓的身体也僵在了原地。
他保持着开门的动作,愣愣地仰起头,看着门口的男人。
门口站着的是臧锋,看样子是才从宴会回来,只取了领带,西装都没脱。
而在臧锋的脚边,一坨金黄的大毛球贴着,细看去,原来鸡崽正愤怒地用短短的喙撕扯着臧锋的裤脚。
白晓:“……”
白晓有点懵:“……殿下?”
臧锋没有说话,但是原本竖起的瞳孔渐渐恢复了原状,带着迫切和渴求的眼神也逐渐平静,被一抹疑惑和焦虑取而代之。
没有了。
那种浓烈到几乎要侵蚀他理智的香味,在刚才那一瞬间消失了。
臧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视线扫过白晓和盥洗室的空间,然后像是突然察觉了什么,臧锋朝着白晓跨了一步。
白晓一惊。
两人的距离本就只有一步远,这已经超过了白晓的安全防御距离,臧锋的动作让白晓感觉到了威胁,他下意识地要后退开。
不过他才刚动,后颈就被一只大手勾住,然后他不仅没有退开,反而被带着往前倾了身体,上半身直接撞进了臧锋的怀里。
男人的身体比看上去的硬,白晓的鼻尖有些疼。
然后白晓就闻到了淡淡的香气,是衬衫洗涤留下的味道,以及,从男人皮肤上散发的热度和喷薄的荷尔蒙。
一瞬间,白晓的脸红透了。
臧锋并没有发觉白晓的异样。
他抓住了白晓,因为他感觉到了白晓身上残留的香味。
臧锋低下头,从白晓的发顶开始轻嗅,他就像是一只寻觅食物的野兽,细致地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而幸运的,他一来就找对了地方。
那味道已经很浅了,并且正在逐渐消失,但是毫无疑问就是从白晓身上散发出来的。
臧锋没有受住诱惑,他的头一低再低,直到鼻尖触碰到了白晓发顶的皮肤。
很暖。
很凉。
白晓感觉到头顶被触碰,然后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就像是被冒然触碰的含羞草。
臧锋终于察觉到了白晓的窘迫,他低头看了下海藻球一样的微卷黑发,然后松开了手,并且主动退后了一步。
接着,臧锋就看到了白晓通红的脸和耳朵,以及湿漉漉的眼睛。
那眼中流露的情绪,臧锋虽然没有体会过,但却也不会错认。
臧锋愣了愣,然后他意识到,他的举动让白晓误会了,然而更糟糕的是,他现在还不能作出合理的解释。
臧锋的神情有些愧疚,满是歉意地看着白晓:“抱歉。”
白晓浆糊一样的脑子塞满了粉色的泡沫,在恋爱雷达开到最高等级的此刻,白晓敏锐捕捉到了臧锋的那丝愧疚和歉意。
然后,白晓快要沸腾的脑子就被冰镇了。
脸上的热度暂时消不下去,但白晓的神态恢复了自若。他不无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臧锋摇摇头,说道:“是我打扰了,晚安。”
说完,臧锋对白晓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这时候,一直扯着臧锋裤脚的鸡崽也终于松口,直到臧锋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鸡崽炸开的毛才逐渐塌回来。
“砰。”
门外传来关门的轻响,是臧锋回卧室了。
白晓的身体也随之塌软,浆糊一样的脑子又解冻,个中滋味让白晓完全失去了睡意。
“啾。”
鸡崽仰头看着白晓,担心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我没事。”
白晓弯腰抱起鸡崽,回到了床上。
床头上,球豆的飞行环上伸出了个小尾巴,正插着充电。
这时候的球豆是休眠状态。
你睡得倒香。
出于一种幼稚的嫉妒心理,白晓启动了休眠充能的球豆。
球豆醒了,有些疑惑:“爹你找我?”
白晓点头:“聊聊。”
球豆:“……”
白晓一开了口,倒真来了倾诉的欲望,于是白晓就跟球豆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球豆听完,表示自己的运算逻辑不太够:“他亲你了?”
这件事,在它的运算中,发生概率为零。
白晓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然后说道:“也不一定是‘亲’,但的确是碰到了,而且他还是故意碰到的。”
球豆沉吟片刻,然后幽幽道:“所以,你纠结的不是他半夜闯进你卧室这种侵犯隐-私,甚至是犯罪的行为,而是在纠结他到底是碰到你了、还是在亲你?”
白晓:“……”
球豆叹气:“哎。”
白晓:“……”
白晓恼羞成怒了。
他又把球豆关了机,然后抱着鸡崽上床,被子蒙头,欲盖弥彰地开始“睡觉”。
至于臧锋为什么进他的卧室、又为什么对他做出那种不合常理的举动……想到的可能性有很多,但有那么一个却总是蹦蹦跳跳地占据主位。
白晓有些气,气自己。
他压住悸动的心脏,把“他对你有意思”这个想法从主位上踹下去,然后划上了重重叠叠的红叉,并在红叉上盖上臧锋那个愧疚又歉意的表情。
封冻完毕。
白晓呼出口气,带着点小失落,迷迷糊糊地再次进入了梦想。
好在苟勾在非激动状态下,举止还算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