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圣人离去。
天空中星辰与黑洞消失。
就像两座大山从身上移开,人族战士和魔兵都是心神松弛,肢体麻木。
……
……
突然,城墙中门打开,一队白马骑士奔腾而出。
当先一将,身骑一匹白马,全身银白色铠甲,手持一根烂银长枪,整个人雪白一片,英俊无比。
身后众骑士身着玄黑铠甲,鞍前横放着异乎寻常的长柄的大秦直刀。
骑士队伍飞速穿过秦兵阵营,直直插入了魔军当中。
……
……
银色长枪如毒龙收缩,长柄直刀如恶虎出林,砍落魔兵头颅无数。
四周魔兵在身后魔族将领的驱赶下,前赴后继,蜂拥而上。
渐渐地,骑士队伍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这时,队伍的后方数骑突然拉住马头,直接停了下来,转身扑向了后方蜂拥而至的魔兵。
几个骑士招招都是搏命的打法,完全放弃了防守,瞬间,魔兵头颅滚动。
同时,身上铠甲立刻多出了无数坑洞,伴随着口中喷出的鲜血,陆续被拽下了马背,接着埋没在了魔兵黑色的浪潮中。
不一会,魔兵散开,一副凄惨的景象——只见地上躺着的几个骑士,破烂的铠甲下血肉模糊,弯曲成诡异的四肢,脑浆四射的马尸。
一个愤怒的魔兵统领喘着粗气,不断地践踏着死去的骑兵战士的尸体,溅起阵阵血肉。
重重的斧头劈下,赶向一匹躺在地上拼命喘气的战马,鲜血四溅,马头掉落,接着被一脚踢得飞起,滚落在着血腥屠场的某一个角落。
因为这几个死士的延缓,白马战队速度重新提了起来。
之后,队伍每每有滞缓出现,总有战士脱离战队,如飞蛾扑火一般,杀进那密集的魔兵中,保证大队的前行。
终于,白马战队杀出了魔兵阵营。
……
……
银甲将军长枪一举,已经染成红色的枪杆上血液蜿蜒流下,身后整个骑兵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围绕在他的身后。
马蹄细碎地踢踏着,满是血光的银盔下是一张英俊坚毅的面孔,两道直眉高飞,透出一股冷漠的锐气,正是之前在城墙上救了精灵的青年。
短暂的冲杀,骑兵队伍已经少了一小半。
剩余的骑兵手拿直刀,重重地在胸前铠甲上敲击三下,以纪念那些出师未捷身死的战友袍泽们。
接着,众骑士将直刀挂在马鞍上,取出斜挂在身后的弯弓,弯弓向天,动作整齐如一人。
随着银枪前挥,白羽箭矢冲天而起,继而落下。
如同下了一场密集而迅猛的大雪。
下一刻,只见之前杀马的魔兵统领身上插满了箭矢,白色的箭尾嗡嗡颤动,如一个雪人。
青年将军冷冷地看了一眼,接着调转马头。
他身下的白马神骏无比。
身上马毛犹如银光流淌,头上马毛根根直竖,马眼圆滚,马唇外扩,马牙参差,整个面容奇异,形如貔貅,它昂首嘶鸣,声如虎啸,充满狂躁。
身后战队白马纷纷嘶鸣,紧随其后跟上。
转眼间,整个骑兵队伍化作了白影,消失在魔兵阵营之后。
一往无前。
杀进魔域。
……
……
与此同时,一队魔兵骑着巨大的灰狼,远远跟随而去。
继而有大队魔兵整队,紧随狼兵,准备回师清剿。
站在城头的孟凛然远远看着,目光中带着赞赏和担忧,以及……决然。
“既然你有决绝之心,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他对着身后的副将说道:
“传令,全军出击,冲击战线,滞缓追兵,至天黑收兵。”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命运了,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
……
魔域内,地形苛刻复杂。但凡能生存之处,便令魔族珍惜不已。
所以广大的沼泽魔域之中,星星点点散布着不少的魔族聚落。
魔域深处,边疆之处,有一个十几户的小村落,其生存之处,便是四周环绕的沼泽中,一处半湿不干的硬地。
突然,一支风尘仆仆的骑兵出现在茅屋四周。
马上骑士个个面容憔悴,衣衫褴褛,但身上的血气浓得犹如实物。
……
……
临头的青年将军长枪一挥,率队杀入了村落,只听得杀声四起,然后又变得死寂。
随后,几个骑士下马,挥刀,将一个个魔族百姓的头颅砍下。
他们拎着魔族头颅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垒在一起。
转眼间,一个小型的京观出现。
在此同时,其他的骑士抓紧吃着干粮,咀嚼之间,干裂的嘴唇血流不止,战士毫不在意,混着清水一起被喝进了肚子中。
没有多时,刚刚还欢声笑语的魔族村落就变成了死寂的地狱。
造成这一幕的骑士们眼中毫无波动,立刻又跳上战马,奔驰而去。
身后,只留垒成京观的那一个个狰狞的头颅,诉说着冤屈和诅咒。
……
……
一路以来,在魔兵精锐的围追堵截之下,上百人的精锐骑兵已经折损一大半。
许多伤势严重的都选择自行留下,结果必然是归途无望,都要埋没在这荒芜险恶的魔域沼泽中。
而这一切带来的是三十八座京观,三十八场屠杀,带来的是青年将军在魔族中“人魔”的诅咒,而人族兴高采烈的“虎雏”的称颂。
……
……
大秦皇宫,凤鸾宫。
一个宫装丽人坐在凤椅上,眉目如画,气质高贵。只是两道绣眉微耸,显出凌厉之色。
她就是霍惊眉,大秦帝国的皇后,皇帝嬴禩的伴侣,后宫之主,号称大秦帝国史上最强势的皇后,没有之一。
此刻,她面沉似水。
“孟凛然……升大将军三年,是不是该功考了?”
她幽幽地说道。
“娘娘不可,贸然插手军方,此事……”
“叫什么娘娘?这里是我的凤鸾宫,我是你的妹妹,我没名字吗?你怎么现在一股子腐儒之气。”
下首坐着一个中年人,面容英武,气质沉稳。
此刻,他的话被打断,脸上带着无奈,苦笑道:
“惊眉,你这脾气啊……去病的脾气就像你,你说,孟大将军如何拦得住?”
“像我不好吗?我看霍家下一代,就这一个出息的。”
“我知道你看重去病,所以他上前线,我把貔虎卫都给他了,再说有貔虎在,就算不敌,我想远遁应该是可以的。”
“我霍家麒麟儿,本就不该轻身犯险。”
“恰恰是霍家儿郎,更应该奋勇争先,不然,我家该如何自处啊?”
“如何自处?哼,自身强大,随意自处,你不知道这个道理?”
“这个道理我知道,但是,还有一个道理我也明白,那就是……刚极易折啊。”
他看着面色冷漠的霍惊眉,言辞恳切道:
“如今我霍家,一个皇后,一个大将军,一个书院院长,更不要说朝中还有多少人都以霍家门徒自居,真正是烈火烹油,繁花着锦,该韬光隐了……上次那件事,军方和朝中就已经有很多不满了……”
“不许提那件事……”
尊贵高傲的大秦皇后突然厉声尖叫道。
顿时,凤鸾宫内一股寒霜突如其来,冷到了极点。
远远地伺立的宫女们不一会就面色铁青,瑟瑟发抖,个个微微张着嘴,生怕牙齿冻得磕碰发出一丝声响。
“唉……”
中年男子大袖一挥,一股暖流席卷殿内,寒流被一扫而空。
缓过来的宫女们站得更加谨慎了,低垂的眼神中透露出感激和后怕。
而中年男子看向上首面色青白的皇后妹妹,眼中透出一丝怜惜。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去病,你走吧,以后没有懿旨,不要到我这边来了。”
中年男子闻言,面带苦笑,接着,躬身行礼,慢慢退出殿去。
他轻轻挥手,宫女们轻轻尾随而出。
只剩下大秦皇后,霍惊眉,一个人寂寞地坐在深远的凤鸾宫中,坐在辉煌精美的凤座上。
她的眼神变幻,有甜蜜,有追忆,有痛苦,有恨意,最终都消失。
只剩,
冷漠。
唯有,
冷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