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亓灏刚出了房间门,杜江便直接迎了上来,“王爷,梁宽昨晚上遇刺了。”

亓灏脚步一顿,皱眉道:“伤势怎么样?”

杜江道:“王爷不要担心,好在梁宽警惕,只是肩膀上受了些轻伤。”

听到梁宽无碍,亓灏放下心来,冷声道:“军营把守森严,刺客是如何进去的?”

听出亓灏话里带着责备之意,杜江连忙解释道:“王爷,刺客是吕全的弟弟,吕勇。”

“吕勇?”亓灏听罢,眸光一暗,缓缓道:“吕全、吕勇两兄弟,都是借着沈明辉的私权进的军营,竟敢军中行凶,真是胆大妄为!他现在在何处?”

“梁宽大概是怕给王爷您惹麻烦,便想让人打他五十军棍,然后逐出军营。”杜江一边跟在亓灏身后,一边道:“可是,沈明辉硬是说吕勇不过是和梁宽开玩笑罢了,再说五十军棍已经罚了,梁宽也没性命之忧,所以坚决不同意将吕勇逐出军营。”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沈明辉手下还有几个人?”

杜江想了想,道:“除去吕勇,应该还有五个人。”

“吕勇依着军法处死,其他人一并逐出去。”亓灏脸色阴寒,眯着眼睛道:“若沈明辉非得要个理由,你就告诉他,他手下这些人私底下吃喝嫖赌,无恶不作,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带坏了军营风气。”

“即便是有人说本王公报私仇,那又如何?东山军营是本王多年的心血,如今里面却进了老鼠,本王再不好好整顿一番,早晚都得毁了!”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杜江点点头,又道:“王爷说的没错,原本咱们军营上下一心,可现在却变得乱七八糟。”

“对于沈明辉手底下那些人的恶行,小兵们也敢怒不敢言。”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杜江继续道:“姜源生死了。”

“哦?”亓灏一听,刚才还阴沉的脸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怎么死的?”

杜江低声道:“顾瑾琇昨晚上买通了一个女杀手,那杀手扮作卖花女的样子,姜源生见色起意,在巷子里被杀。”

“呵呵,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说得果真是有道理。”亓灏勾着唇角,意味深长道:“本王没想到,顾瑾琇竟还有这样的魄力,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姜源生怎么说都是国公府唯一的独苗,可却横死街头,若是被国公府的人知道是死于顾瑾琇之手,恐怕姜国公绝对不会轻饶了相府的。”

杜江道:“王爷想的没错,姜国公府昨晚已经乱成了一团。”

“自作孽,不可活!不过,顾瑾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表兄妹二人,半斤八两!”亓灏冷哼一声,往门口走去:“吩咐人备马车,本王去宫里一趟。”

杜江点点头,转身离开。

宫中,老皇帝正在看折子,贾公公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老脸上满是急色:“皇上,姜国公没了!”

“什么?”老皇帝一听,手里的墨汁“啪”的一下落在了折子上。

瞪着眼睛,他不敢置信道:“怎么回事?”

贾公公按着国公府派来送信的人的原话,回禀道:“昨晚上,老国公的孙子在街上遇刺了,当街避免,老国公接受不了晕了过去,几副药灌下去,竟一晚上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都以为老国公是睡着了,刚才下人一看,老国公整个人的身上都没丝毫热乎气了,想必是在半夜里没的。”

姜源生怎么死的,昨晚的下人们抬着姜源生的尸体回了国公府后,全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姜源生的贴身仆从,就连姜源生在顾大夫人生辰,偷偷买通了守侯门的门人,潜入相府威胁顾瑾琇之事,以及后来约了顾瑾琇去明月湖苟且的事情,总之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毕竟他是姜源生的心腹,应该在姜源生身边寸步不离的。

而且,每次在姜源生出门之前,不管是姜国公还是姜青,都嘱咐下人们务必要看好姜源生,莫要他再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万一得罪了贵人,闯下了弥天大谎怎么办。

可是,仆从们非但没有好好的监督姜源生的行为,而且还助纣为虐,他们绝对是责无旁贷的。

只不过,国公府是不可能将姜源生真正的死因透露出去的。

虽然,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是,姜源生是死有余辜,传了出去国公府必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老皇帝眉头紧锁,声音威严里透露着一丝怒气,道:“是谁杀了老国公的孙子?”

“由于昨晚上姜家公子遇害的时间较晚,那刺客也很狡猾,所以凶手还尚未确定。”贾公公给老皇帝倒了杯茶,道:“不过,这件案子现在已经交由顾侍郎给处理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顿了顿,他又问道:“皇上,需要老奴派人去国公府吊唁一下吗?”

老皇帝点点头,看着贾公公的眼光很是欣慰,“你想的就是周到。”

“吱呀”一声,御书房的门开了。

见亓灏进来了,贾公公行礼道:“老奴见过宁王爷。”

亓灏摆摆手,给老皇帝行了个礼:“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给贾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国公府。

等房门关上后,老皇帝缓缓道:“你来的正好,老国公没了,这事情你该知道了吧?”

的确,亓灏是在来宫里的路上已经收到了姜国公死了的消息,他“嗯”了声,没接老皇帝的话,直接表明来意道:“父皇,儿臣请您下旨,将沈明辉调出军营。”

“调出军营?”老皇帝不解的看着亓灏,不悦道:“好端端的,沈明辉也没犯错误,你为何要将他调出去?万事总得要个理由吧?”

“东山军营是儿臣一手带起来的,可自打沈明辉进了军营后,军营就变得乌烟瘴气。”亓灏迎着老皇帝的目光,丝毫不让道:“不管父皇是否同意,儿臣是绝对不会再允许沈明辉继续待在军营里面。”

既然已经让杜江开始对沈明辉手下的人动手了,那么要除掉沈明辉也不难,只需一条上梁不正下梁歪,管教不力的罪名即刻。

毕竟,东山军营的掌权人还是亓灏。

他要将沈明辉赶出去,旁人没权力说一个“不”字。

老皇帝当初之所以将沈明辉调到东山军营里去,是因为老皇帝想缓和亓灏和沈明辉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出于对被亓灏踢断了腿的沈碧云的补偿。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更加恶化了。

沉吟片刻,老皇帝终于松了口道:“要朕下旨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必须答应朕,娶了沈碧云。”

“不可能。”亓灏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道:“在父皇心里,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可以交换的吗?”

“也对,当年父皇为了巩固争取,即便是知道母妃是如何死的,也仍旧对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连母妃您都可以舍弃,儿子的幸福在您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眼神讽刺,说出来的话也一样的让老皇帝难堪。

脸一阵青,一阵白,老皇帝气得拍着桌子道:“混账!”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只要亓灏与老皇帝谈话,不管是什么话题,最终似乎总会不欢而散。

要说这原因,老皇帝又在心里给顾瑾璃画上了一道催命符。

“父皇,儿臣不是来征求您意见的,只是来通知您一下而已。”亓灏眼睛不瞎,自然看到了老皇帝满脸怒容的样子。

他拱手,随即道:“无论如何,儿臣都会将沈明辉赶出军营。”

语气一转,他转身道:“当然,如果父皇执意要让沈明辉这颗老鼠屎毁了整个东山军营的话,到时候可别怪儿臣没有提醒过你!”

说罢,亓灏便出了房门。

他最后一句话,可以算得上是带着威胁之意了。

老皇帝攥着拳头,死死瞪着亓灏的背影,半晌才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顾瑾璃,因为这个贱人!”

将面前摞得高高的奏折一推,他心头的火苗“嗞嗞”的燃烧着。

出了御书房后,亓灏一边不紧不慢的往外走,一边想着如何让姜源生如何主动离开。

忽然,他视线瞥见了从一旁小路过来的尹素婉。

尹素婉一怔,大概是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亓灏。

亓灏面无表情,如同没看到路口站着个人似的,大步流星的要从尹素婉身边走过去。

尹素婉被赤裸裸的忽视,她虽然知道,他的眼里、心里早就没了自己。

可是,他们不久之前刚有过肌肤之亲,他见了她,怎么还能如此的冷漠无情!

一股不甘心,充斥在心间。

“王爷!”上前一步,尹素婉挡住了亓灏的去路。

两眼微红,她看着亓灏,声音软绵娇弱,又听着似乎有些委屈:“王爷当真要对婉婉这么绝情吗?”

亓灏抿了抿唇,毫不留情道:“本王不认为与你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话。”

说罢,他甩袖就要走人,然而却忽然听到尹素婉在身后提高了声音道:“亓灏,你可知道那天晚上……”

亓灏站住脚,转身犀利的看着尹素婉,缓缓道:“那天晚上如何?”

“我……”不知道是亓灏的气场太强,还是对于是否怀上孩子心里还没底,尹素婉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咬着唇,她沉默不语。

亓灏看着尹素婉这模样,大概猜到了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心里应该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否则,又怎会欲言又止?

冷着脸,亓灏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尹素婉的视线内。

竹林后面,兰嬷嬷将二人刚才的对话都听入了耳中,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赶紧扭头往寿康宫走去。

回到寿康宫后,兰嬷嬷将亓灏和尹素婉的事情一字不漏的都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罢,意外道:“这意思是,难道那天晚上的事成了?”

兰嬷嬷也不敢打包票,只好道:“这个老奴也不好说,不过看颐和郡主的表情,应当是。”

太后疑问道:“要是那晚上灏儿真的留宿在了婉儿那,为什么没点动静呢?”

兰嬷嬷一边给太后拿捏着肩膀,一边道:“也兴许……兴许颐和郡主是被宁王爷刚才那冷漠的态度给伤到了,这才没说出口。”

太后叹了口气,无奈道:“灏儿大了,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兰嬷嬷道:“听说,刚才王爷在御书房,又把皇上给惹怒了。”

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气,疲倦道:“罢了罢了,灏儿翅膀硬了,哀家老了,管不动了。”

兰嬷嬷谄媚道:“太后您才不老呢,这后宫上下都需要您呢!”

太后听了兰嬷嬷的话,心里很是受用,笑道:“你这嘴巴,就是巧。”

兰嬷嬷“嘿嘿”笑了两声,继续给太后按摩着。

芙蕖院里,顾瑾璃接过爱月递过来的猪脚汤,看了一眼,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爱月,我真没胃口。”

爱月嘟着嘴,软磨硬泡道:“主子,人家说了,头三个月是最该补充营养的时候了,您就是没胃口,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多少也得喝点呀!”

荷香也在一旁劝道:“是呀,您这两天吃的东西不多,要是时间久了的话,您自个身子都成问题,更别提孩子了。”

“好吧,我喝。”自打怀了身子以来,不管顾瑾璃是站着坐着,还是吃什么喝什么,总之一切行为都像是受到了限制一样。

在周围人的监督下,她一切活动的出发点,好像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忽然觉得,怀孕真的好不自由。

不仅要时刻注意这,注意那的,身子还不舒服。

亓灏还想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只这肚子里一个孩子,顾瑾璃都不想生了。

将盛着汤的碗端到嘴边,她只闻着这个味道,胃里就会有种翻江倒海的冲动。

其实,爱月在做猪脚汤的时候早就将油水都给撇开了,所以碗里的汤很是清淡。

而顾瑾璃之所以会产生一种想吐的感觉,应当是心理作用。

见顾瑾璃迟迟不下嘴,爱月又催促道:“主子,您快喝呀,再不喝就凉了。”

“我……”顾瑾璃一脸煎熬,将碗往桌子上一放,弯着腰,干呕了起来。

“阿顾!”亓灏刚进门,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三步做两步,他紧张的上前,蹲下身子,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心疼道:“很难受吗?”

顾瑾璃吐不出东西来,有气无力道:“废话,要不然你怀个孕试试。”

“阿顾,你受累了。”亓灏瞧着顾瑾璃脸色难看的厉害,一边将她扶起来,一边神色诚恳道:“等生下了孩子,以后咱就不要了。”

“不要了?”顾瑾璃靠在亓灏的怀里,听到他这么说,很是惊讶。

因为,不管是从刚开始要孩子的时候,还是怀孕之后,亓灏都表现出一副急生、催生的模样。

可他现在竟说以后不会再要第二胎了,这可真是难得,也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说说而已。

亓灏点头,认真道:“不要了,如果生孩子让你这么难受,我宁可不要你生了。”

低下头,他的大手覆在顾瑾璃的小腹上,低声道:“孩子不在多,只要是你给我生的就好。”

“我也不在乎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最重要的是健康平安。”

“所以,你也不要再有任何压力,安心养胎。”

他之前,之所以想要顾瑾璃给自己生很多很多孩子,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只承认她一个女人。

孩子的娘,也只能是她。

他想要男孩,也想要女孩。

想要像他的孩子,也想要像她的孩子。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太自私了。

看着顾瑾璃因怀孕而身子不适,他看着又怎会开心?

对于亓灏和顾瑾璃恩爱的画面,爱月和荷香二人已经见得次数多了,见怪不怪。

每当这个时候,她们都会自己的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

听着亓灏这般深情款款的话,顾瑾璃很是感动。

抱着亓灏腰的手紧了紧,她点点头。

瞥了一眼猪脚汤,亓灏对爱月嘱咐道:“以后阿顾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们就给她做什么。”

“阿顾要是实在是不想吃,你们也不要强迫她吃。”

“吃的不舒服了,阿顾身子遭罪,也糟蹋了粮食。”

“呃……”爱月和荷香听了亓灏前面的话,赶紧点头,可最后这半句话,却总感觉怪怪的。

顾瑾璃哭笑不得:“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粮食?”

“当然是心疼你。”亓灏笑了笑,又板着脸对爱月道:“没事别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多跟着厨娘学做菜。”

爱月在心里暗暗唾弃亓灏这瞬间变脸的行为,小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见亓灏挥手,两个丫鬟便退了下去。

“啊,你做什么?”忽然,两脚腾空。

顾瑾璃被亓灏抱了起来,她惊叫了一声。

“阿顾,陪我去床上躺会。”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我有些累了。”

大概是由于这样的理由亓灏用得次数多了,故而顾瑾璃便不再相信亓灏的话了。

她瞪着亓灏,警告道:“青天白日的,你别想些不该想的。”

“而且,现在还没过三个月呢,万一你……”

将顾瑾璃放下,亓灏将胳膊搭在她的腰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语气沉沉道:“放心,我不动你。”

顾瑾璃见亓灏闭着眼睛,眉宇间隐藏着淡淡的倦意,眼眶略青,似乎真的很累的样子,便信了他的话。

抚平亓灏微蹙的眉头,她轻叹道:“亓灏,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亓灏的身子一僵,并没有睁开眼睛:“没有。”

“真的没事吗?”顾瑾璃仔细的盯着亓灏的表情,他的脸色很是平静,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来。

可惜他闭着眼,让她无法捕捉到他眼里的神色。

亓灏不睁眼睛的原因,自然是怕顾瑾璃在自己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些他不想让他看的的东西。

闭着眼,不用去看她,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而且,他也突然意识到了,最近好像总是在对她撒谎。

只是,谎言总是越说越多,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一个水球。

此外,亓灏也担心自己看着她的时候,心虚的眼神会把自己给暴露。

扬了扬唇角,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道:“真没有。”

顾瑾璃瞧不出什么来,只好也合上了眼睛。

宫中,丽妃端着茶杯抿了口茶,见清王搭在大腿上的手,总是时不时的往上摸去,不悦道:“浈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得不说,从那日装疯卖傻成功后,丽妃确实收敛了许多。

不是她转性了,而是她要开始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了。

清王不能告诉丽妃,他这几日从大腿根往上就一直瘙痒的厉害。

而且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在弹弹下面还起了一片小红点。

如此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连顾瑾琇他都不能说的话,又怎可能告诉丽妃?

他见丽妃神色不悦,便连忙移开了手。

不过,却涨红了脸。

因为,他那动作看着很是不雅,而且又是当着母妃的面,着实是有点尴尬。

可是,有一个问题,他除了问丽妃,似乎再也找不到旁人问了。

犹豫了会,他小声道:“母妃……我下面为什么会痒?”

丽妃听到清王这问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她的老脸也顿时通红一片。

过了好一会,丽妃才轻咳两声,问道:“你是不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女人?这才染上了脏病。”

“没有,除了顾瑾琇,儿子没碰过别人。”对于这种事情上,清王比谁都有发言权。

他确实只睡过顾瑾琇一个女人,可顾瑾琇虽然身份低位,但却是顾家的庶出二小姐。

至少身子是清白的。所以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是被顾瑾琇给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