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衡第四次从这张小床上醒来，他眯着迷糊的眼睛，伸手从枕头下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点亮一看，下午四点整。他很满意这个时间，这代表他的时差已经倒了过来，以后就可以顺利的在中国过纽约时间了。

揉了揉眼睛，卢衡用手机登录了《天涯》官方论坛，找到第八区板块，点进。

昨天那个帖子只会置顶一天，现在已经撤了下来，换成了一个新的。卢衡一看这标题，就知道十有八九出自郑波之手：《刺客信条！全程无伤，只出一剑，十五分钟速通剧情副本》。

卢衡的拇指悬在标题上，却有点发怯，迟迟没敢点进去看。这种情感，就像是想知道却又不敢知道成绩的学生。卢衡轻轻笑了自己一声，点开了帖子。

帖子打开了一秒，然后手机屏幕便全黑了，还伴随着一串越来越低的铃声，这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这些天作息太不规律，忘了给手机充电，到现在它终于撑不住了。卢衡又笑了一声，将手机插上充电，起床洗漱。

晚饭时间，卢衡没看到郑波。想来也是，他一直忙到了今天中午，算算时间，现在才睡了几个小时，肯定没醒。不过这次饭桌上卢衡看到了唐栗，前两天收到过她的信息，但却没见过她人。

“小卢，你来的正好，吃完晚饭跟我走一趟。”唐栗对卢衡说道。

“去哪儿？”卢衡问。

“全民健身中心。”唐栗答道。

“去那儿做什么？”卢衡又问。

“见个人，看场比赛。具体的去了你就知道，你快吃晚饭，我等你。”唐栗说。

三两口吃完晚饭，卢衡跟着唐栗下了楼，在地下停车场门口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一辆银色顶配版的五菱宏光面包车开了出来，唐栗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招呼卢衡上车。

“这就是战队的车了，有两辆，我们主场比赛的时候，就坐它去场馆。条件是艰苦了点，克服一下吧。”唐栗说。

“没，这车宽敞，坐着很舒服。”卢衡答道。这是他第一次坐五菱宏光，感觉体验不输上百万的商务车。探头往后看，这辆五菱宏光有三排座椅，挤一挤能塞进小十个人去。

大约开了十几分钟，车停了，唐栗去停车场停车，卢衡就在全民健身中心门口等着。

全民健身中心是一个建筑群，从左往右共有三栋楼。最左边一栋看着是个室内游泳馆，中间一栋则是打羽毛球，乒乓球，还有篮球的地方。最右边一栋最特别，是个多功能体育馆，设有两千多个座位，可以承办一些室内的体育比赛。自从去年青橘战队成立，这里就被长期租了下来，稍作改造，加装了全套的AR设备，当作战队的主场场馆使用。

这是天涯甲乙两级联赛，共计四十只职业队里最寒酸的主场。

现在是下午七点左右，全民健身中心楼前的广场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人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股。

第一股是一群老太太，她们都穿绸衣拿绸扇，正三五一群的站着聊天。她们是“老来俏”艺术团的，每天这个点都会来这里排练节目，算是广场舞的高阶形式。

第二股则是一群少年，看着十六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校服，都是高中生。校服分为两种款式，一种蓝白色调，后背上印着“实验中学”的字样。另一种是黑白条纹，后背上的字则是“南水一中”。他们也三五作一群，一边叽叽喳喳的聊，一边往最右边的场馆里走。卢衡偶尔能听到漏出的几句，都跟天涯游戏有关。

卢衡不用猜也知道，今天有场《天涯》的高中比赛，对战双方就是实验中学和南水一中。

和职业联赛不同，高中之间往往采用杯赛赛制，如果把赛程安排紧一些，三五天就能比完，不怎么影响教学。而且高中没有全国性的比赛，一般到市一级就结束。卢衡高中时也参加过类似的比赛，但都没走远，连正赛阶段都没能打进，最好成绩是预选赛第三轮。

只等了一会儿，唐栗便停好了五菱宏光，找到了站着等的卢衡。没走正门，而是带着他从侧门进了场馆，径直来到顶层，进了最上方的一个包厢。

包厢的一侧是大面积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场馆的全貌。在玻璃窗前有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桌子上有两个一看就十分专业的话筒。卢衡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知道这里是播音室，比赛时，现场解说员就坐在这里解说。

此时那两张凳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中年人，他正笑眯眯的看着卢衡。

“今天是高中比赛，只有网络转播，没有现场直播，这里就空了下来，正好给我们看比赛用。”唐栗解释道。

“你就是卢衡吧。”那个中年人向卢衡招了招手，示意在自己旁边坐下。屋子里只有两把凳子，其余位置也被各种仪器占满了，唐栗没在这里坐，又推门走了出去。

卢衡坐在了那中年男子身旁，答道：“我是卢衡，请问您是？”

“我姓高，叫高询，是青橘战队二队的主教练。”高询答道。

“高教练好。”卢衡立刻恭敬的打招呼，这可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能不能获得出场机会，就全仰仗他了。

接下来，高询问了几个不疼不痒的小问题，大约就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天涯游戏，为什么会选择当职业选手一类的，卢衡也一一做了回答。这些问题没什么营养，算是寒暄，在两人稍微熟悉了之后，高询顿了一顿，进入正题：

“卢衡，当初我在看到你的电子简历之后，就立刻决定签下你。其实当时队伍里已经定下了一个剑痴，但我在权衡之后，将他划掉了，因为他与你战术位置冲突。”

“战术位置？”

“是的，我需要，且仅需要一个剑痴，我选择了你，所以划去了他。所以如果你不转型，继续玩剑痴这个职业，你会获得远比合同上多得多的出场机会。我甚至还有一套以你为核心的战术。”

“但如果你选择转型，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但之前说的那些，我就都不能兑现了。”高询说。

“我明白。”卢衡几十个小时之前就做出了决定，这些他早就想到过。

就在这时，场馆内突然调暗了灯光，装在顶棚的AR设备全数打开，在场馆中央构建出一副全息场景图来。比赛即将开始。

“卢衡，当时被我划掉的那个剑痴就在这两队中，他叫陈堪，这场比赛结束后，你和我都需要做一个决定。如果你决定转型，我便需要签下他。”

“我们就先聊到这儿，下面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