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关皇室秘辛。
是一个,父亲不满意大儿子继承皇位,要联合外人,赶走大儿子,换小儿子的丑陋真相!
顾少钧,自然不会说。他算半个皇家子弟,更是难以启齿。
若不是三个月的山谷隔绝,他对她终于有些了情义,若不是她病入膏肓,他以为她快死了,想激发她活着的欲望,只怕,她死也不会知道!
想来,大概是顾少钧套了她关于皇上服用三元丹,心里愧疚,也选了一个秘密,作为交换回馈给她的吧。
如此,两不相欠!
她知道,皇上的秘密一出,天下绝计不会安宁,说不定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还会立刻生了异心起战事,所以,顾少钧不会乱说。
顾少钧也知道,皇家兄弟相争,父子相残,爹爹不过是做了夹心饼干,当了炮灰,如此事关重大,她也不会去说,更是难以启齿!
也好,也好。大家守着秘密,静观其变吧。
毕竟,皇上醒来之后,并没有立刻立六皇子为太子,只怕,是大皇子那边还有些阻力?
亦或者是,皇上改了主意?毕竟,他现在忙着淫靡奢侈,忙着歌舞升平,忙着一言不合就果断杀戮,忙着百官阿谀武将奉承……
爹啊爹啊,你用性命忠于的君上,是这样一个人,你现在若是泉下有知,可还觉得值得?
赔上了一家三口。
大哥和娘,真是死得冤枉。
如今这一口气,活生生堵在胸口,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无法发泄,无法释怀。
她只能避世。
唯一牵挂的,就是阿竹。
她要确认她过得好。
“你真的只是去找阿竹?”许达全长长叹了一口气,眼前的孩子,自己的心意,都还未必知晓。
“是啊,如今她还在京城里。”唐白理所应当的回答。
“也好,你去吧。”许达全不知道怎么开口提醒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心里还有顾世子,你怎么自己,偏的不承认。
可是,那一次在扬州,她是那样毅然决然的拒绝了顾世子,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位外甥女心里的苦呢。
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去试探一个女儿家的心思。
“只是要保护好自己,凡事不要太倔强,遵从自己的内心便是。”许达全想了许久,才叮嘱了这样一句话。
唐白重重点头。
赵氏给她一个荷包,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唐白知道如今二舅家光景也不好,能不能起复还是个问题,趁她们不注意,将荷包悄悄放在了枕头底下。
赵氏清理屋子的时候,会发觉的。
李氏匆匆赶来,给唐白带了一些干粮:“路上吃,如今家里穷,你大舅看病要不少银子,实在是……”
唐白笑着接了,她还真是需要干粮就是。
李氏瞧着她,半响才终于慢悠悠的拿出一张字条:“这是你上次打的欠条,还欠咱们一千七百两银子……”她有些尴尬,毕竟赵氏在场,可是到手的利益却不能飞了,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若是有,不妨还了……”
唐白坦诚道:“知道,若是我有银子了,一定先还给大舅妈。”
赵氏已经愠怒道:“孩子去京城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当初若不是你们卖了宅子,她岂会流落街头?如今居然还逼她……”
李氏有些生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她是二姐的遗孤,你怎么忍心……”赵氏说不过她,恨恨骂了一句:“薄情寡义……”
唐白心里难受的紧,说到底,大舅也是她的亲人,可如今,却像逼一个陌生人一样逼迫她。想当初,借条还是她主动打的呢。
早知道他们这样无耻,就狠狠讹一笔银子才好。
娘亲不在,舅舅就是依靠,没想到,大舅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居然白白辜负了外祖的教导。
唐白心里愤恨,却也知道李氏说的是实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她答应着:“好。”
李氏将借条收好:“那我就不送了?你心里要记得这回事哈。”
唐白紧紧握了一下赵氏的手,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先前在相国府,银子于她不过是小事情,也想到外祖家底丰厚,大舅该不会惦记这笔银子了才是。
呵呵,李氏!果然,娶妻娶贤,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啊。
不争馒头争口气,不管如何,这银子,她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还了。
至此与许达生夫妻,如同陌路。
唐白从许家离开时,既感念于赵氏的慈爱,又憎恨李氏的市侩。
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到快走到德州的城门时,才稍微平息一些。
却在城门口,发觉许筠萍站在那里,她已经快十七岁了,身量苗条,头着帷帽遮面,身旁一个小丫头,不过十来岁。
“表姐……”许筠萍见她过来,急忙迎上来:“让我跟你一起走。”
“走去哪里?”唐白没料到她居然有离家出走的胆子,想来倒是,她既有李氏的市侩,又有些许达全的狠心,只不过年岁尚小,还未经过外面世界的打磨,仍显得稚嫩。
“我在家,人人都说我是老闺女,爹病着,娘亲也不给我说亲,我实在是过得屈辱……”她说着,伸手到帷帽里面,拿帕子拭泪。
“你娘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她是想给你挑个好的。”以李氏的算计,只怕不可能白白让闺女在家耽误。
赵氏曾经八卦的跟她分析过,若是逮着好的,只怕李氏就会跟对方说实话了。
只是,家产和嫁妆是有了,对方不知道能不能看上他家的人品。
赵氏说这话的时候,是幸灾乐祸的。
如今瞧着许筠萍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唐白笑着:“你以为去京城那么简单吗?”
“表姐都能活下来,我也能……”许筠萍大声说着,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表姐还能获得永定侯世子的青睐,她也想。
唐白自然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苦口婆心的劝道:“人都说,京城大,居不易,我先前流落街头,风餐露宿,疾病缠身,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许筠萍吓了一跳,半响回不过神来。
“你来。”唐白将她带到一处犄角旮旯处,吩咐她的小婢女将外面看好了,她将许筠萍的帷帽拿下去,遮住肩膀处:“你拉开我的衣裳,自己看。”
许筠萍半信半疑拉开,探头往里面看了一下,吓得“呀”一声尖叫起来:“表姐,你……”两个铜钱大的伤疤,格外狰狞。
“小的那个,是被箭给射的。”唐白告诉她:“大的那个,是被野猪的獠牙刺的。”
她拉好衣裳,语重心长:“没有了爹娘的庇护,孤女的下场,就是这样凄惨。我还差点被卖到妓院里面去……”
“啊。”许筠萍又是被吓了一跳,她看起来是害怕了。
唐白趁势道:“你若是听我的劝,就早些回家去。你娘……”李氏虽然算计,可是到底不会害自己的女儿。
“你娘会为你打算好的。”唐白想了想,到底没有说李氏的坏话。
许筠萍忍耐不住,她说出了真心话:“你这样……那顾世子,没有护你周全吗?”
唐白听闻,诧异道:“怎么提起顾世子来了?”
许筠萍本不待说,可是话已经说到这里,由不得再撒谎和隐瞒,她哭丧着脸:“二叔去扬州,顾世子找你求亲,我们家里都知道了。”
“我娘说,没想到,你这样死了爹娘的孤女,都能得到王公世子的青睐,我长得不比你差,家世也不比你差,如何在姻缘上,能差过你……”许筠萍到底年纪小,城府浅,如今被唐白的伤疤吓得乱了阵脚,一时没兜住话。
“你娘还说了什么?”唐白眯起眼睛,黛眉一拧。
许筠萍瞧着她面容不善,磕磕巴巴道:“我娘还说,还说,你有能耐进了相国府,又能勾……勾搭到顾世子,没想到有几分能耐,她小瞧你了……”
“所以,叫你在这里等着,让我带你去京城?”唐白问。
李氏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只怕她还以为自己是住在相国府呢,如今不过是回来探亲而已。
毕竟,自己的那些遭遇,为了怕他们担心,连二舅她都没有说出来。
李氏瞧着自己好端端的,还有银子买礼物,起了将女儿一起带过去的心思。
相国府虽然待唐白不咋地,但是是个好平台,能够认识达官贵人,作为一处好跳板啊。
李氏的心真大!
知道唐白不喜欢自己,怕自己提出来唐白拒绝,这会儿,叫许筠萍在这里扮可怜呢。
只怕,若是唐白不给她看伤口,许筠萍也吓不出来真话。
真真是一副好算计。只可惜,这些算计,都太小家子气了。
“嗯。”瞧见许筠萍心虚的点头,然后低头,唐白肺都要气炸了。
她认真地头盘算了一番,才对许筠萍道:“其实,我本来是该带你去的,多一点机会也好。毕竟,在德州,你也说不到好婆家了。”
“都怪爹爹病了。”许筠萍倒是会打蛇随棍上。
唐白却不信她真的不知道,连她小弟弟都知道的事情,她会觉察不出来蛛丝马迹?一天两天难,可是许达生装病,已经两年了。
“可是,我如今自身难保。”唐白言简意赅:“我本来在相国府备受宠爱的,也因此才被顾世子看中求亲,但是我一心想高攀嫁给六皇子,拒绝了顾世子,所以你瞧,如今我在相国府,连个伺候的丫头也不如。不然,何故一个人回来探亲?”
这番话说的许筠萍半信半疑。
她狐疑的打量了唐白好几眼,才茫然点头:“是了,表姐。”
是啊,表姐拒绝了顾世子,不可能毫发无伤。她是一个外人而已,相国府凭什么这样纵容她?
如此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所以,我此去,是要从相国府把阿竹带走,在京城待不了多久了,也无暇照顾你。”唐白叹道:“说起来,若不是你爹财迷心窍,非要把京城的宅子卖掉,你去京城,还是有落脚之处的。如今,却是寸步难行了。”
这件事情,许筠萍却是不知道的:“我家在京城还有宅子?”
“是啊,我去住过,挺不错的,周围都是挨着那些郡王府,王爷府的。”唐白感慨:“可惜啊可惜。”
“我回去问问爹。”许筠萍平白错失这样一个好机会,忍不住生气起来,拉着小婢女就往回走。
小婢女狐疑的摇头:“小姐,我们不去京城了?”她还背着两个包袱呢。
“去什么去?”如今唐白自身难保,跟着她还能有什么好处?早知道自己家有宅子,自己就能去了,何必还要攀附唐白,这个已经落魄了的表姐?
许筠萍这会儿一肚子气。
唐白等许筠萍走了之后,才慢慢悠悠走出来,她在城门口晃荡了两圈,确认没有人看见了,才转身去德州最大的酒楼“把酒居”吃饭。
她站在大厅里,瞧见还不到中午,里面坐的人并不多,就在门口等了等。
等到晌午,渐渐有人进来,唐白就凑近一个单独坐着吃饭的男子:“这位小哥,可否拼桌?”
那男子瞧是一个穿着普通,打扮朴素,五官却长得不错的小哥儿,还以为是哪家庄户家生得稍微好看些的少爷,指着遍地的空桌子:“你自己坐吧。”
“我是逃跑的,离家出走,一个人坐太明显了。”唐白从许家出来时,就做了书童打扮,女扮男装,此刻压低了声音笑嘻嘻的:“你若是让我坐,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
男子看起来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眼皮子都不抬:“小爷不听。”
“你听听嘛,若是笑了,让我坐下来可好?”唐白就是赖上了,毕竟,整个大厅,看起来,只有他的风姿气度是最好的,像是有身份的人。
其余的人,虽然绫罗绸缎,遍身珠翠,可是看来只富贵,不尊荣。大多数的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粗鄙之气。
这个男子,自有一股清俊的仪态,更像是世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