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见一个爱一个(1/1)

“行了啊,你都敢顶嘴了!”

“总比你在我面前对别人嘘寒问暖演戏的好……”慕容宝儿气得吐血,撞着胆子顶了他一句。

“别逼我打你……”

“打了我就告诉公爹,婆婆……”

“滚……”

“……”慕容宝儿含着眼泪上轿子回家。

倘若是以前熟悉的人听见,绝计不敢相信这是一贯娇弱的慕容宝儿口中能说出来的话。

她自嫁入花家,花子俊对她冷若冰霜,反而花大人和花夫人对她又很不错。

于是造成花子俊欺负她,但是却被花大人和花夫人追着打的局面。

初时,慕容宝儿还战战兢兢,好生伺候着花子俊。

后来发觉,只要被花夫人限制一下银两的花费,花子俊就老实了,反而主动过来讨好她巴结她。

慕容宝儿得到其中的窍门,只要不踩花子俊的痛脚,两个人骂骂咧咧也就相安无事。

人前还是尽力给他面子的。

只是等轿子拐了弯,她就忍不住俯下身失声痛哭起来。

唐白猜测的没错,从最开始告诉她,她喜欢花子俊开始,就是带着一点私心的。

没想到一番算计,却是这样的结果。

花子俊显然已经被唐白迷昏了头。

花子俊她对付不了,唐白她也对付不了,来兴师问罪还挨了耳光。

除了哭,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轿子突然停了。

小青撩开轿窗,小声说道:“是英国公世子夫人。”

轿子上面都印有各家的标记,张雨薇的轿子与花家的轿子擦肩,恰好看到,过来问好。

慕容宝儿抬起头,却是一张哭得伤心欲绝,妆容全花的面容。

张雨薇的侠义之气被激起:“谁欺负你了?”

“唐白!”这是一个共同仇恨的名字。

张雨薇坐在茶楼里,听完慕容宝儿讲述的“非常有偏颇”的来龙去脉,提点道:“这有什么,你把她逼出京城不就行了?”

唐白无亲无故,离了许宅,连客栈只怕都住不起几天。

慕容宝儿眼前一亮,片刻后疑问张雨薇:“你为啥不做?”

张雨薇笑着道:“我与她,又没有像你这样的夺夫之恨。”

可是慕容宝儿记得,张雨薇以前与唐白,可是势同水火呀。

起初唐白单方面忍耐还不觉得,顶多是张雨薇跋扈嚣张了些。

可那日,唐白离开扬州府之前,在慕容府的最后一搏,才暴露了她们二人之间的矛盾。

“姐姐是不方便吧。”慕容宝儿稍加一想,就明白了张雨薇的用意。

呵呵,这是怂恿她去当箭靶子呢。

张雨薇与唐白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矛盾,她惹了事,闹起来,英国公府和相国府名望高,尊贵大,面上都不好看。

可是自己不同啦,相公被唐白勾搭,花家又是唐白以前定亲的夫家,唐白是写过退婚书的。

闹起来,自己还更占理一些。

且花涛不过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好行事。

只是,明白归明白,但是白白做事,她是不同意的。

张雨薇看出她的想法,笑着说道:“倘若让那个讨人厌的唐白滚出京城,我再去参加宴会,就带着你。”

慕容宝儿以前在扬州,没事有事就举办宴会,召集大家,只怕也不是单纯的好客罢。

除了卖弄诗才,多少有些要跟别人都交好之意。

慕容宝儿闻言眼前一亮,她其实并没有要高攀谁的意思,只是,花涛喜欢,时常埋怨花夫人不懂交际。

能往上多交情一些,有百利而无一害。

慕容宝儿微微一笑,就算知道张雨薇利用她又怎么样呢?人家身份比她高贵。

今日花子俊当着唐白的面,对她的所有羞辱,她都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进入夏天,天气一日似一日的热起来。

永和郡王又请唐白去陪阿曼聊天解闷。

阿曼适应了这一段时间,渐渐心情好些。唐白也爱听她讲些苗寨的奇闻趣事,因此并不推辞。

只是本想从永和郡王身上打开的突破口,却在阿曼这里终结。

阿竹那边接触的绣娘,能力有限,也到底没有能查出来,谁能够反手打络子。

顾少钧还是没有一点儿要想起来的迹象,大皇子也没有再对他下手。

看样子缺了刘太医的药,他要恢复记忆更是没有希望了。

好在两个人时常见面,携手共进,互相安慰。

这日在阿曼那里消磨了一个下午,唐白回来时,又见沈姑娘在角门那里苦苦哀求。

算一算时间,与上次在寺庙相见,不过七八天的模样。

沈姑娘仍旧是哭得泪盈余睫,好不凄凉:“妈妈,你让我见郡王一面,他定会怜惜我的……”

看门的婆子还是那个婆子,再也没有劝沈姑娘,估计劝也劝累了,只冷冷地道:“你别在我这里求,真要见,去大门口挡郡王的马去……”

“这样撒泼,他更不喜欢了。”沈姑娘解释道:“妈妈让我从这里进去,偶尔遇见,就好了的。我还想……还想看看阿曼姑娘……”

女人对抢了自己位置的女人,总是好奇的。

唐白想到阿曼如今春光满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永和郡王对她真的是宠爱有加,对比沈姑娘身上的衣物比上一次见面更加破旧,唐白起了恻隐之心。

她过去叫了沈姑娘一声。

沈姑娘诧异抬起头来,瞧着唐白,觉得有些眼熟,半响才惊喜道:“上次在大相国寺,承蒙小姐相帮,还未道谢呢。”

说着似乎觉察到自己这会儿有些不雅,忙低头用帕子擦了眼泪,随后施施然向唐白行了一个礼。

那婆子是认识唐白的,正待也要行礼,阿竹忙对她摆手,那婆子会意,默不作声。

“姑娘是从扬州来?”唐白问道。

“小姐怎么知道的?”沈姑娘诧异问道。

唐白只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身段和作派,笑眯眯的道:“我也是扬州府人士,姑娘言行举止,一看便知。”

扬州人哪里不知道“扬州瘦马”的,只是唐白身为女儿家,居然也能看出来,沈姑娘心里暗暗佩服,却又觉得身份丢人,只愧得脸都红了。

“这非姑娘本意,姑娘不必介怀。”唐白忙安慰她:“既然如此有缘,莫不如一同去我家喝杯茶如何?”

“小姐客气。”沈姑娘见今日定是无功而返,心灰意冷,对唐白道:“那就让奴家为小姐泡杯茶,以示谢意吧。”

因有了沈姑娘,唐白又命阿竹去租了一辆马车,三人挤在车里,一面走一面说话。

待到了许宅,沈姑娘可怜的身世早已经获得唐白和阿竹的唏嘘。

将上次为了招待慕容宝儿买的好茶叶拿出来,沈姑娘果然技法娴熟,泡出来的茶汤香幽,味有甘甜。

“果然是好技法。”唐白忍不住叹道:“姑娘长得美,又能侍奉人,何苦总是纠缠那些无情无义的男人呢。倘若再嫁,想必为姑娘风姿倾倒的不在少数。”

“心已经给了一个人,又岂能再重给他人?”沈姑娘语句铿锵,铮铮气节:“我既然已经是郡王的人,断然不会另嫁。”

“可他有了新欢。”唐白实在看不得好端端的一个女人,非要在一棵风流树上吊死。

“他会想起我的。”沈姑娘对此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信心:“在扬州时,他对我一见钟情,日夜厮守。”

“那是假象,不过是新鲜。”

“不是,他对我是不是真心,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了。”沈姑娘陷入那些甜蜜的回忆,嘴角都是上扬的:“我记得清楚,九月二十日,他来我的花坊,一千两银子,拿出手的那一瞬间,真的英俊非凡。他是我的英雄。”

“九月二十一日,他去应酬,找了四个奴婢服侍我洗澡穿衣梳妆,我从未用过那样精致的木桶……”

“九月二十二日,他带我去逛长街,喜欢什么便都包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呀……”

纸醉金迷,奢华铺张。沈姑娘半眯的眸子里面,满是向往的光。

“后来呢?”唐白听得兴起,不愿意再用尖锐的语言去打破她的美梦,改为引导他:“他是从什么时候,对你不好的?”

“不好的时候?”沈姑娘想了一想,脸上渐渐呈现痛苦的神色:“就是从他去贵州,带了一个叫阿曼的苗女,我就从别院搬了出来……再也不见我……”

“不是不是。”沈姑娘一面回忆,一面自我否决:“不是阿曼,是他在去贵州之前,对我就有些冷淡了……”

好像还不是。

沈姑娘绞尽脑汁的想:“是三月里?天气还冷的时候,他看见我穿得单薄,也不给我买新衣服了……”

“还是过年的时候?他出去应酬,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过除夕,桌上的酒菜我热了又冷,冷了又热,不知道多少遍了……”

“大概是从扬州回来的路上,他就对我不耐烦了吧……”

“亦或者,过完头七天,他就没那么喜欢我了?”沈姑娘呐呐自语,将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头至尾想了一整遍,最后才说道:“你说的对,他就是图新鲜罢。我们本来说好九月二十七一起吃晚饭的,可是我等了很久,他却没有回来,只是让人先把我送到京城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日他又结识了两位姑娘……也因此,又在扬州待了近二十天。”

说完这些,沈姑娘怅然若失:“哎,他就是见一个爱一个,我怎么会想不到呢。”

她没发觉,这番话说完,唐白的面色攸地变得煞白。

许久都是静默的。

直到唐白问她:“九月二十七,永和郡王去干什么去了?”声音里带着些哆嗦。

沈姑娘沉浸在失落中,倒是没听出来,她认真想了一想,才说道:“那天之前,我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他每日给我描眉梳妆,我给他编发戴冠。可就是那天,说好的吃晚饭,饭菜热了又热,我等了一天,饿了一天,从中午等到晚上,他都没有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回来。他的小厮阿满说,他在春满楼,又认识了两个姑娘……回来时,身上满是脂粉味。也因此,我没多作纠缠,上京就上京吧,我这在这里等他就好了。”

沈姑娘不明就里,说出来有些凄凉。

唐白喃喃道:“他在说谎。”

只是这声音很小,不曾让沈姑娘听见。

阿竹却也听明白了,担忧得望了唐白一眼。

唐白强忍住心里的疑问,又问沈姑娘:“你可知道,与永和郡王一同去扬州的,还有一位顾世子?”

“小姐,这您也知道?”沈姑娘疑惑,她只是被痴情迷惑了眼睛,却并不笨,她抬眼朝唐白望过来:“小姐是谁?”

“我爹是扬州府总兵唐子文。”唐白不欲隐瞒。

“原是唐小姐。”沈姑娘摆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模样:“唐大人爱民如子,奴家曾蒙他恩典。”

她的表情是尊敬和感激,显然并不知道唐子文已经身死的消息。

也是,她被带回京城,只怕还没听到这震惊满扬州的消息,就已经在路上了。

等到了京城,无亲无故,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每日就是吃喝睡,然后日复一日等永和郡王回来,哪里能知道外间的事情。

“奴家记的清楚,那日奴家被牙婆子强买强卖,挣扎间,遇到唐大人巡视,他狠狠责罚了牙婆子,又命她说,奴家虽然是签了卖身契,但是至少是个人,不可以如此罔顾伦常……既然奴家不愿意,就等奴家愿意的时候再卖与他人。那买人的客官,可大可以找一个愿意跟他去的就是……”沈姑娘说完满脸的感激:“那日的恩典,奴家一直铭记在心,也因此,才等来了郡王……”

她恭敬之处,就会自称“奴家”,这是多年来被培养时,养成的习惯,一时还无法彻底改掉。

这是唐白在爹娘死后,第一次从别人口中提及爹爹的品德。这对沈姑娘来说,只不过是偶然,可是对于爹爹多年来照看扬州百姓安宁的政绩来看,却是必然。

每一天每个月每一年,爹爹不知道要搭救多少这样的苦命女子,也会救济多少灾民百姓,更会补贴多少吃不上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