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发觉挣扎是徒劳,且被人抱着的确比自己撑着走路要舒服,她妥协了。
胳膊搭在他肩膀,头埋在他胸口,脸从耳后红到脖子根:“便宜你了,等下有人,就放我下来。”
那就专门捡无人的地方走。
她羞于抬头,没看到小顾也是耳朵红到脖子根,双颊发烫。
“我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份,但是位高权重是没跑了。”唐白答应告诉他的来历:“我们就见过一面,你救了我。也摔了我。”
顾少钧挑眉,只听不语。
“你从树上掉下来,我一见是救命恩人,立刻施救。”唐白甜甜笑着:“我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你终于好了。”唐白略微换一个姿势,将头靠歪在他肩膀上,这样两人都省力:“咱们也是有缘。”
有缘么?大概是吧。
将唐白轻轻放在一棵大树下,顾少钧用袖子擦擦额上的汗:“你呢,千金大小姐,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像千金大小姐吗?”唐白食指指着鼻尖,笑笑:“装的呢。”
娘亲为了息事宁人,情愿天下人负她,不许她负天下人。
于是唐家小姐知书达理,贤惠大度,良善温柔,小意和顺,被誉为扬州典范。
可骨子里,她才不想当什么千金大小姐。
“实至名归。”顾少钧擦了汗也背靠大树休息,微微有些喘气:“你生病的时候,比千金大小姐还千金大小姐。”
是吗?唐白摸摸鼻子,靠近他一点:“那也没损失,反正男人都喜欢不是?”
唐白惜命。
生病、受伤、难过的时候,她不愿意委屈自己一星半点儿。
撒娇能管用,那就撒娇。
爱惜着用自己总不是错事儿。
吃苦费力的活,等她身体好了再干吧。
关键时刻,当当千金也不错。
奶娘经常说,男人都喜欢千金大小姐,身娇肉贵,不沾春水,弹琴作诗,让人怜爱。
哪像她,吃苦干活生儿育女挣银子养家,丈夫还打她骂她,嫌她不够勤快。说起来总是:“你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的命!”
男人都喜欢吗?顾少钧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以前不喜欢。
现在觉得,也没那么讨厌。
杨卓常骂他不解情意,不懂怜香惜玉。
说女孩子们娇羞微笑,轻声呢喃,语带怯意的时候,是最温柔小意,最让男人热血沸腾,情动意念的时刻。
“那时候,你感觉,你是她的英雄。普天之下,再无旁的人!”杨卓肺腑高歌。
他次次嗤之以鼻。
怎么这会儿,他有了那么一点儿感觉。
他能感觉她幽香的鼻息,以及挨着的身体上的温热。
他,是她的英雄吗?
心烦意乱。
“你歇会儿,我去看看有人没有!”他们停的地方是一片山丘,错落起伏,全是种的水田,看不到人家。
衣袖被拉住,唐白可怜兮兮:“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若是有坏人经过,她真没本事能自保。
“我去去就回。”顾少钧很想哭,他委实抱不动了呀。
“若是有男人……我这副模样……”她伸出手指着自己,又去拉他领口的衣裳,迫使他转过头来看她:“……要是起了歹念……”
她靠他很近。
他看着她清亮眸子里的恐惧,很真实。突然想起,在那个暴雨的泥墙内,她差一点被一群土匪……
她不是撒娇,是真的害怕。
美人如花,锦衣华服,还受了伤毫无反抗之力。若有人经过,怎能不起歹念?他们有可能脱了她的衣裳,欺负上她……
断不能容他人所为!
光是想想,他就恨不能杀人泄愤!
将唐白抱起来,顾少钧很是无奈。
男女大妨,她怎么毫不在意?
她不提要求撒娇喊痛,他也不会一次次心软。
难道她真的想葬进他家祖坟?
二十二年来没想过这事的顾少钧,第一次认真思考,他家的祖坟,还能不能有地方躺下两个人……
而此刻他怀里的罪魁祸首,想法只有一个:跟命比起来,男女之妨算个屁。
只是抱一下省些脚力,又不是拉手,又不是亲亲,又不是……额,那啥!
她脸又突然红彤彤的了。
还好小顾没发现。
他终于累瘫了。
在夜幕降临时,两个人找到一处小树林下的破山神庙。
庙的四周有菜园子。
红薯、土豆、还有花生。
有些熟了有些果实还小,生的。
吃了三口烤红薯,唐白嘟着嘴:“我要吃肉。”
顾少钧想发火。
在这荒郊野外,她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自己是她仆从不成!
“爱吃不吃。”顾少钧自顾自吃着,生这一堆火,他手指头都快搓木头搓断了,手心里皮都磨破一层。
“我伤口疼。”唐白娇滴滴的又要哭,将手中的红薯扔得三丈远:“不吃肉好不了。”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若非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魅惑,他也不会苦命哈哈的从船上将她抱了这么远。如今他都要累死了她还撒娇,那就不叫撒娇而是无理取闹。
抱她是因为她有伤不能走。
再抱是因为怕歹人伤害她。
弄吃的是因为她是女人,他是男人。
但是荒郊野外有红薯不吃要吃肉?
对不起,她不是他大爷,他没必要这样惯着。
咬了几口红薯,顾少钧往火堆旁一躺,不再理会。
唐白拿准他的软肋,嘤嘤哭起来:“我有伤,你不给我吃饱,要是歹人来了,见色起意,我……我……”她害羞的说不下去,偷偷看他的反应,见他没什么动静,继续道:“你忘了下暴雨的时候,我没丢下你,拖着你避雨吗?要是我扔了你,也不会被几个土匪那样子侮辱……我差一点就……”
顾少钧有些诧异这姑娘的聪慧和敏感,居然在方才他走后又转身带着她时,看出来他顾忌和在意的是什么?
“你不怕我去找肉,有歹人进来把你……”顾少钧冷哼:“那啥”。
再不能着了她的道。
定力尽失的感觉,对他来说,很不舒服。
“哎。”唐白见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悠悠叹口气:“我怕啊,怎么不怕。可是……总不能这样一直伤着拖累你吧。你就在附近找找,抓个野兔子啊山鸡什么的,有坏人来我一喊你就听见了。”
说的很善解人意,计划的也很周到。
顾少钧就是不爽,凭什么他要被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丫头片子呼来喝去。
休息够了,他来了兴致,抿嘴一笑。
“不拖累,你伤着挺好。”他爬起在她身边坐下:“你没想过一件事情吗?”
“什么?”
“我也是个男人。”顾少钧邪魅一笑,靠近她:“血气方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