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们找了家干净的宾馆住下,各自歇息。文瑜自去写她的任务报告,我反正也看不懂,也不好意思在人家女孩子的房间磨蹭,就在自己房里看电视。
那年代的电视还是黑白的,也没几个电视台,内容也少,就是翻来覆去的一些广告,一些新闻,偶尔才有电视剧或者电影,也都是老掉牙的东西,我看得是十分的索然无味,洗个澡吹干头发就睡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吃的羊肉太鲜了,睡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翻江倒海,肠胃咕咕直冒泡,后门急得要死,一下子就被急醒了。毫无疑问的,跑肚子了。
那时候的宾馆甚至都没有独立卫生间,是共用的,一层楼两个,男女各一个。这还算不错的,有些条件更差的,是一座宾馆或招待所里就只有两个卫生间。
当然现在不是考究这个的时候,我一骨碌翻身跳起,套上拖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房门,朝右边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疯狂地奔去。什么风度都全然不顾,什么闲庭信步从容自在,屁!你要是跑肚子你也会没风度的。
由于是午夜了,走廊里的灯非常昏暗,这是为了节电的需要。卫生间的灯虽然亮着,但一向不会明亮的,至少我眼前看到的这间就是灯光昏暗。这倒不是人家故意的,事实上是因为厕所里的灯一来要常亮,大瓦数的灯耗电大也没必要,二来就是厕所里的灯泡会受到一股奇怪的“沼气”之类的侵袭,还有飞蛾之类的环绕,那自然就更暗了。
不过我现在也没在意这些,酣畅淋漓地解决完问题之后,我摸着肚皮浑身舒畅地从卫生间出来,洗了洗手,顺便擦了把脸,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出来时忘了带钥匙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记得很清楚的,我窜出门来时还使劲带了一下房门,不用想也知道是已经关死了。哎,那没法子了,下楼去找前台开房门吧。上厕所时我看了下手表,时间是午夜1点半刚过,也就是子时刚过不久,宾馆里有前台值夜班的。
我推开卫生间的门,迈步就要走出去。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觉得走廊里有点什么变化,但也没多在意,反正灯光还亮着,也没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影子。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是毫不在乎的。总不成,那些佣兵还想来这里伏击我不成?
走了没几步,走廊里靠近我的一盏电灯忽然闪了几下,熄灭了。
这个宾馆的走廊也就是十多米而已,差不多是每隔五米一盏电灯,一共是4盏。这突然灭掉了一盏,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更加奇异的事情也发生了……在我抬头看去的时候,走廊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灭掉了,就像是有人一盏一盏地关掉的一般。可是走廊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别人。若说是突然停电的话,那应该是一起灭掉的吧?况且,身后的卫生间的灯还在亮着,哪有停电只停一边的?
我是急匆匆出来的,既没带钥匙,也没带手电,就连平时抽烟用的打火机也没带,我就穿着大裤衩子和背心出来的。这下好了,要摸黑走了,希望楼下别也是没灯光。
对着眼前的黑暗发了一阵呆,我小心翼翼地借着背后厕所里传来的灯光摸到左边的墙壁,打算靠着墙壁走,反正下楼的楼梯也是在左手边。在黑暗中摸着一个已知的物体探路,是军人的常识。
没走几步,我忽然听到身后的厕所里,传来一阵冲水的声音,不过有点缓慢,不像是正常的冲水龙头冲出来的水。我刚才冲水的时候,那水是哗啦一下就冲下来了。
我也没怎么在意,迈步继续走。
身后厕所里刚冲完水的人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出来,我听到脚步声响,不急不缓的,像是一个沉稳的男人在走路。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是一个身穿蓝色布衣的中年人,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八角帽,双手的手臂上还套着袖套,一副劳动人民的打扮,微微佝偻着腰,低着头向前走着,没有抬头看我。哎,搞不好这是个怕生的主……
我收回眼光,继续走路。
然而,眼角的余光收回来的时候,我猛然发现了一点什么,心中猛地打了一个突,浑身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那个刚从厕所里走出来的男人,没有影子!
我绝对没有看错。此时走廊里没有灯光,唯一的灯光是从厕所里照射出来的微弱余光,隔着玻璃门,更加的昏暗。这从我背后也从那男人背后照射出来的灯光,竟然没有照出他的影子……
我心中顺便想到了另一件事,更是毛骨悚然。男厕所就两个蹲位,我刚才上厕所时,听得清清楚楚,另一个蹲位是空的,门还开着,我看过没有人,而我上厕所时,也没听到有任何脚步声进来。所以呢,这个佝偻着腰的没有影子的男人,从哪里来的?
我越想越是心惊,情知身后走着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人。不过见过了那么多鬼怪,又是实战军人出身,我迅速镇定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猛地回头,对那男人出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人就像没有听到我的喝问一样,只是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仍然没有抬头。他背着光,我更加无法看清他的面目,心下不免更是惊疑不定,退开了几步。
我停下来看着他,他却没有停下脚步,慢慢地从我身边走过,自始而终,没有抬头看过我一眼,也没有出一声。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黑暗的走廊中,我快步追上去,伸手一把搭向他的肩膀,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聋哑人吗?”
呼地一下,我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个男人的身体,打了个空。那个男人,没有实体……
那个男人似乎毫无感觉,仍然低着头自顾自地走着,就像是把我当做空气一般。我后退几步,抬手看着自己的手,心下又惊又惧。他娘的,流年不利么?住个宾馆都能遇到鬼!
更奇怪的是,我连续大声喝问,按理说走廊两边的房间里应该会有人被我吵醒,然后出声说话的。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即使是我的好战友文大小姐也没有反应,就像睡死了一般。走廊两边仍然静悄悄的,除了那个“男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和我砰砰砰的心跳声,根本就是一片死寂。
我又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鼓起勇气跟在那“男人”的身后走着。我要看看,这个鬼东西,要走到哪里去!
厕所里的灯本来就昏暗,照不了多远。走出几米后,走廊里便是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团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脚步声仍然在继续,我的心脏就像是在一个空旷的地方疯狂地跳动,简直有如擂鼓……半夜三更,黑灯瞎火,追踪着一个没有实体的男人走路,这种感觉……我觉得我不是大胆过头就是发疯了。
忽然之间,擦的一声轻响,我眼前的黑暗中腾起一团亮光,照出了那个男人的轮廓,也照出了旁边的情形。我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更是目瞪口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对我这个方向来说,我住的宾馆上下楼梯是在我左手边的,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右手边了?
这个男人不是没有实体的吗?不是鬼吗?他怎么会掏出火柴来点火?而且,这火光,是正常的橘黄色,绝对不是鬼火……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聋哑人,所以对我完全无动于衷,那么,我的手拍不到他,那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影子,又是怎么回事?
而这个楼梯,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