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算是牧云会长说的都对，话又说回来了，这件事难道并不是牧云会长所希望的吗？”

“笑话！”

听到法鲁奥的反问，牧云下意识地就开口了，不过法鲁奥的表情却没有什么自己被冒犯了的感觉，而是仍旧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牧云会长，难道真的希望让秩序阵营这样和和气气死水一潭地持续合作下去，一直到将我们混沌全部驱逐出这个世界？”

这一次，牧云没有立刻开口否认，又或者说其实他打算否认的，但看到法鲁奥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将自己否认的话憋了回去。

没错，法鲁奥说的是对的，虽然他和洛可可说过，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玩家因为游戏系统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只可能是秩序阵营而无法与混沌站到统一战线，但平心而论，就算是抛开他和法鲁奥商定好的那些合作阴谋不谈，单纯作为他自己，作为牧天下的会长而言，他其实内心深处是十分不希望秩序阵营再这样所有人齐心合力众志成城地投入到驱逐混沌的事业当中的。

这其中原因说起来，归根结底就是利益二字。

正如洛可可所说的那样，参与到《救赎》游戏中的大量地球玩家，尽管他们自己是在仅仅把这当做是一场游戏的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下，但从结果而言他们这些其实是穿越者的玩家们，确确实实是为了拯救这个异世界贡献了无法忽视的力量。正因如此，为了回报这些玩家们，在米拉暗中的法则修正影响下，《救赎》成为了地球时空中的一款极其另类而奇怪的赚钱游戏。就如同很早之前星河所察觉到的那样，《救赎》明明只是一款游戏但却并不为游戏官方赚钱，而是致力于推动游戏剧情，以及为所有参与到剧情中的玩家和资本势力提供在游戏中赚钱的平台，并提供给他们随时随地将这些虚拟财富兑换成现实财富的机会。

正因如此，牧云重活一世之后，依靠着自己在游戏中的成功，回馈到现实里也已经让他从现实当中的一个穷屌丝变成了一个如今在虚拟网络行业小有名气的新兴资产家，甚至依靠着他白手起家打下的这份产业以及他在这过程中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他还收获了一个与他两情相悦的女友白小仙——要知道，这位白小仙可也是一位财团公主，对方背后的家族虽然比起启明星财团和凤凰财团来说实力稍逊，但也算得上是相当的声名显赫，如果不是对方的长辈看重他牧云的能力和未来，白小仙也绝对不会被允许和他有往来。

可以说，牧云的一切都是《救赎》给他的，如果他从来没有获得过神格碎片，从来没有知晓那背后隐藏的秘密，他会一心一意地经营牧天下公会，经营自己在游戏中的一切，借游戏中的势力反哺他在现实中的事业，让他最终在游戏内外都收获一段成功至极的人生，这就是牧云原本的梦想。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想要在社会经济资产框架都已几乎被各路资产大鳄瓜分完毕的现实中白手起家，那可比在大家最初基本上都在同一起跑线的游戏里要难多了。牧天下公会在牧云的经营下如今已经是游戏内的名副其实的第一公会，可现实中的牧天下集团，如今事业却仍旧才刚刚起步，甚至如果其他那些现实中大型资本集团不是忌惮牧天下公会可以轻易地将他们在《救赎》游戏中的代理势力连根拔起进而在游戏里封杀他们，恐怕现实中的牧天下集团早就已经被击垮了。

只是游戏终究有闭服的一天，《救赎》不可能存在一辈子，游戏中的牧天下公会也不可能一直都有能力反过来庇护现实中的牧天下集团，牧云只能利用《救赎》还存在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发展自己在游戏中的产业，并让其反哺现实。人们都认为背后有启明星财团撑腰的星耀殿堂一直都是主动找麻烦的一方，但或许很少有人能知道，其实牧云这个牧天下公会的会长，恐怕比星河想要收拾牧天下还要更急切地想要把星耀殿堂这个阻碍牧天下在游戏中彻底“一统江山”的眼中钉干掉。

然而，这一切想法，在牧云获得了神格碎片并且知晓了尤米西亚大陆异世界真正的秘密之后，全部都变了。

了解到《救赎》这款游戏，正如同字面意义上就是一场要驱逐混沌拯救世界的被伪装成了游戏的现实战争之后，牧云清楚地明白了两点：第一，他几乎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去打击星耀殿堂并彻底将对方打垮，因为无论如何对秩序阵营实力都有损害的做法势必会在引起游戏内的那些npc甚至是系统官方的抗拒；第二，混沌被彻底驱逐之日，恐怕就是这个游戏关服并将世界主宰权重返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手上之时，换句话说，从目前的游戏剧情进程来看，关服之日或许并不像他们玩家们所想象的那么遥远。

这样短的时间里，在星耀殿堂还没有被打垮，甚至碍于如今秩序联盟大团结的背景下牧天下根本就无从对星耀殿堂动手的前提下，牧云根本无法让牧天下像前世的星耀殿堂一样成为《救赎》内的霸主，因而自然也无法支撑现实中的牧天下集团这棵幼苗，成长为即使是没有游戏中的公会庇护也照样不惧外界风雨乃至不惧在游戏中与他结仇的启明星财团的摧残的大树。

他与法鲁奥合作，其中便有在关键时刻需要他带领牧天下设法主动挑起秩序内乱的合作内容存在。虽说这主要是为了能够让混沌继续苟延残喘，好给他收集神格碎片提供更多的浑水摸鱼的机会，但其中也未尝没有牧云自己的小心思。一旦最终他的野心失败，失去了争夺神格碎片的机会，至少如果秩序内乱起来的话，他和牧天下公会就有正当的理由去攻击打压星耀殿堂。

只要他到时候能将神格碎片事件的首尾处理得当，让那些秩序npc强者们在他与星耀殿堂之间保持中立，那么他就有绝对的信心击败星耀殿堂，甚至说不定还能借此一役将主要产业中心是在虚拟网络服务行业的启明星财团大量的流动资金套牢在《救赎》内，然后在现实中由牧天下集团与女友白小仙背后的老牌财团联手，给高高在上的启明星财团来一下狠的。

…………

思绪因为法鲁奥的引导而飘飞，牧云坐在位置上发了半分钟的愣才终于回神，定睛看着眼前整整半分钟就那样放任自己思考也不出声打扰，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法鲁奥，牧云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法鲁奥，这一次算是我们第一次的合作，我虽然得到了第二枚神格碎片，但却也几乎彻底地暴露了自己，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接下来的合作，我不会再继续履行。”

通讯那边，法鲁奥耸了耸肩。

“这是你的自由，牧云会长，不过请容我提醒你，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你参与了袭击艾洛的事情，接下来他们不管出于何种理由，都不会再支持你与你的对手——我们联邦侧的星耀殿堂做争斗，甚至就算是普通意义上的良性竞争，恐怕对方都会偏向星耀殿堂而不是你们牧天下，有拥有神格碎片的npc做暗中助力，你确定就算是放弃了和我联手，你的牧天下就能够一直保证游戏内的霸主地位了吗？”

再一次，牧云被法鲁奥说得有些沉默，确实，虽然这一次原初妖精梅丽艾露最后也没有明着和他翻脸，但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清楚地将他与牧天下当做了需要警惕的危险对象。将心比心，如果他是原初妖精，他回去之后就算不明着对牧天下做什么，暗中也会立刻加大力度支持星耀殿堂，借着还只是一个纯粹的玩家公会的星耀殿堂之力，将已经逐渐变成他牧云实现野心用的棋子的牧天下公会慢慢打压削弱以防止他真的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时局势失控。

想到他所了解到的原初妖精梅丽艾露与玩家少女洛可可之间的紧密关系，以及洛可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星耀殿堂的地盘上并多次与星耀殿堂精英团队合作的情报，再想想从90级主线战役大剧情开始，星耀殿堂那一系列画风突变宛若是也同样有先知先觉的重生者在背后指挥般的战略决策，牧云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法鲁奥，你早就算到了……”

“不，是你突然后悔了，牧云会长。”

常常地吐出了一口气，牧云因为法鲁奥的一句话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依靠在椅背上。

没错，其实也不是法鲁奥在故意算计他……出手袭击艾洛夺取对方的神格碎片，就表示了和秩序侧的原住民强者们彻底决裂，区别只在于对方到底会雷厉风行地直接对他开打，还是像现在这样采取表面谈判警告加安抚背地里却开始支持自己的对手打算温水煮青蛙的迂回策略罢了，没错，这些事情，早在他决定要和法鲁奥联手的时候自己也都已经想到了。

如果他不后悔的话，如果他不是产生了想要收手的念头而是仍旧打算一条路走到黑的话，这些问题其实根本就不算问题的……

现在，一切都有些晚了，事情已经做下，就算他后悔想要收手，秩序侧的原住民强者们也估计不会放过他和牧天下。

……最后忙碌几个月，然后等游戏突然闭服那一天带着一场梦回到现实，和仍旧是新生儿阶段的牧天下集团一起面对商场上那些暴风骤雨，一不小心就会重新一无所有，重新变回一个屌丝？

“……你真是个魔鬼。”

他原本有野心，这怪不得任何人就是他的原罪，可若不是眼前这个家伙，他的野心绝不会那么快那么决然地萌芽并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被魔鬼蛊惑了，被魔鬼套牢了。

“说吧，法鲁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