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成自然不愿意下车,这儿又偏僻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若是下了车,他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活下来的可能性会是多少。
可沈闫的刀就抵在他的喉咙跟前,只需稍稍一用力,就可以割破他的喉管。
他更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跟沈闫下这个赌。
这女人明显被逼的急了,若是下了车,夜还长,只要他多盯着,总能再找着别的机会,若是不下车,真被割了喉咙可就全完了。
于是,赵永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沈闫给孙茹使了个眼神,“开车门。”
孙茹细细的眼眶里噙着泪,无助的看着沈闫,手抬起了又放下,犹豫着下不了决定。
沈闫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凶道:“快点。”
孙茹被沈闫吓的哆嗦了一下,眼眶里的眼泪没忍住落了下来,她吸了下鼻子,小心翼翼从赵永成身上探过手去,将赵永成那边的车门打开了一条儿细缝,然后便赶紧的坐了回去,低着头,身子一抖一抖的。
“下去。”沈闫将手中匕首动了动,对赵永成逼道。
赵永成沉沉的看了沈闫一眼,没吭声,动作缓慢的朝车外边儿挪去。等赵永成彻底下了车,一旁孙茹搂着包也朝着那边蹭去,看动作显然也是要下去的意思。
沈闫手中匕首仍紧紧握着,寂静黑夜中的神色晦暗不明,她突然开口对挪蹭着的孙茹指挥道:“关门,坐好。”
就在刚才,孙茹帮了她,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管结果如何,帮了就是帮了。
孙茹搂着她的包包,愕然抬头看向沈闫。
车下赵永成见沈闫不打算让孙茹下来,也跟着躁动起来,他不敢上车,只直指着孙茹的鼻子凶狠的威胁着,“孙茹,胆儿肥了啊你,赶紧的给老子下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在赵永成的心里,未知的危险环境下,两个人一起怎么也要比一个人好。
沈闫却不给孙茹犹豫的时间,整个身子前倾压迫向孙茹,比赵永成更阴沉的一字一句威胁道:“我叫你关门!”
依着赵永成目前表现出的性子来看,她不敢想象,若是孙茹也下了车,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孙茹看看车里的沈闫,看看车外的赵永成,怀里的包攥的死紧,全身都颤抖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终在沈闫与赵永成无声的对峙中,她深深看了车外的赵永成一眼,一咬牙,狠狠关上了车门,然后便将脸埋入了双掌之中,失声痛哭起来。
车外响起了赵永成暴跳如雷的叫骂声。
沈闫没有过多去理会正哭得不能自抑的孙茹,她回身在驾驶座上坐好,皱着眉发动了车子,车身在喷出的尾气之中向着夜色冲了出去。
赵永成显然没想到沈闫会宁愿不顾深夜危险,也要现在就开车走,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瞪眼儿望着已经开远的悍马,一肚子的叫骂就这么硬生生的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下不来......
毕竟还是晚上,开着车灯在这深夜的大马路上移动,简直就是在对着丧尸喊,来咬我啊来吃我啊。
好在这公园有个后门,连通的是一条平时就不怎么热闹的马路,上次沈闫和朋友过来玩儿时为了省事儿,就是直接从后门出去的。
这会儿她直接将车开向了后门,出了后门,又小心谨慎的开出一小段儿距离,确定附近没有看到丧尸,后面的赵永成也肯定找不过来后,便停下了车。
车后孙茹还在压抑的低泣着,估计是怕被沈闫听到了嫌烦,声音很小,若不是深夜寂静,几乎都听不到。
“几点了?”沈闫突然开口问道。
她没回头,手随意的搭在车门上,直愣愣的看着前头的后视镜,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茹哭声一顿,偷偷抬眼看了沈闫模糊的背影一眼,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腕眯眼凑过去看了看,眼眶里全是泪,糊的她视线模糊不清,她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一边抽噎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跟沈闫说:“一点半了。”
沈闫早便看到了孙茹细白手腕上的那块儿银色手表,这会儿一听才凌晨一点半,“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缓缓瞌上了双眼。
就这么静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要救我?”
“刚才。”
闭着眼的沈闫突然又问了一句,嗓音低沉沙哑,有一种从心底发散出来的疲累无力的感觉。
孙茹愣住,不知道沈闫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半晌她才理所当然的细声细气说道:“你也救了我啊。”
声音还带着哭过的微哑。
“他是你什么人?”沈闫又问了句。
这回孙茹没有犹豫,很直接很详细的对沈闫说:“算老板吧,我是他包养的情人。他包养了好几个,我是其中一个,出事的时候正好是我在陪他。”
轮到沈闫愣了,她转过身,身体在皮质的车座上擦动而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格外在这深夜里清晰,“那为什么?他对你也不好,为什么你还要哭?”
沈闫不明白,孙茹和赵永成既然只是被包养的关系,而且还只是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赵永成对她也不好,动不动就又是讽刺又是叫骂,并且似乎还不怎么看重她的命,随时都可以为了自己就舍弃掉她的模样,这样的人,她又有什么好为他犹豫,为他哭的。
孙茹吸着鼻子,低下了头,“我爸心脏病要做手术,家里把房子都卖了,钱还是不够,亲戚朋友也都穷,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了,我爸为了不拖累家里,还偷偷喝过农药。那时是他给我爸出的手术费,还给我家在镇上买了房子,还有后来我弟上高中上大学,也都是他给出的钱。”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孙茹抬头看向正认真听着的沈闫,温柔的笑了下,“我弟从小就聪明,是我们那边周围所有村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村长说我们那边族谱往上倒几百年,就是个秀才都没有出过。可你知道吗?不是孩子们不聪明,跟我弟一样聪明的孩子我们那边很多的,只是都穷,一年到头挣得钱也就勉强够过日子,谁家能有那个闲钱供孩子上大学,在我们那,能读到初中就是不错的了,年纪到了都得进厂打工补贴家里。”
顿了顿,孙茹才又继续细声细气的说道:“因为他,我爸保住了一条命,我弟进了大学,我们家搬去了镇里,所以其实他对我挺好的,是我欠他的。”
听孙茹说完,沈闫默了默,这是一笔糊涂账,对赵永成来说或许不值一提,可能也就是他大城市里半套房子的事情,对孙茹来说却是让她们家改变了世世代代如同诅咒一般的贫穷命运的天大的恩情。
这里面的纠缠,不是外人可以随便评说置喙的。
只是沈闫想着,孙茹是个好姑娘,她救下她没错。
夜很长,心事很多,这一晚谁也无法睡着。
天才蒙蒙亮时,沈闫将车开了出去,两三天了吧,她只吃了昨天孙茹递过来的那一小块儿巧克力,这会儿饿的浑身发软,四肢无力,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嗓子里也干的不行。
有孙茹在,她没办法进空间,实在是麻烦。
一会儿必须得去找个超市搜点儿吃的喝的才行了。
沈闫是个路痴,完全没有方向感,并且因为忙于训练,没什么休息时间,她也很少出去玩,手机和车载导航又都用不了,开出去一截后,她挠了挠头,回头跟后头的孙茹问了句,“你知道去湖南该往哪个方向走吗?”
顿了顿,又添了句说:“湖南和贵州离的不算太远,等我找到我爸妈和妹妹了,就想办法把你也送回去。”
孙茹摇摇头,声音软软的,“我没关系的,出事的时候正好赶上学校放暑假,我弟就和我爸妈一起回山里避暑去了,山里人少、清净,想来是安全的,只要他们好,我在哪里都行。”
她也是怕会因为自己给沈闫添了麻烦。
说完她不好意思的羞涩一笑,继续说道:“我除了去了一次颐和园,就没出过门,不认识路的,我就知道往那边是南边。”
孙茹抬手指向了车身左边的方向。
沈闫看了眼孙茹手指的方向,光知道那边是南边,但也不能确定湖南就是在那个方向上,她的地理和方向感一样差。
不过眼下除了往那边走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叹了口气,沈闫不顾平日的交通秩序,直接在马路中间将车掉了个方向。
开出没多久,便见大马路上停滞的车和游荡的丧尸越来越多了起来,那些丧尸听觉似乎及其灵敏,隔老远就能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然后就会寻着声音围过来。
车自然也走的越来越费劲起来。
又开出没多久,后头的孙茹突然拍了拍沈闫,“沈闫,你看那边,那边前面跑着的两个是不是活人?”
正皱着眉头费劲控车躲避丧尸的沈闫抽空扭头看了过去,之见孙茹指的那边是所外国语大学的侧门,门口有几十只丧尸拥挤在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跑着。
而那几十只丧尸的前面不远处还有另外两个正狂奔着的人形,看他们鲜亮的衣服和灵活的动作,而且还被丧尸追赶,应该是活人没错。
“我们救救他们吧。”孙茹面上有些着急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