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走后,苏澜坐在床前看着夏侯暄。

她撩开他受伤的地方,轻轻地捏了一下。

“嘶!”

夏侯暄轻呼一声:“澜儿,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不是装的?”苏澜见他吃痛,连忙低头吹了几下。“我看你一幅轻松的样子,还以为伤口是假的。”

“伤口是真的伤口,要不然怎么瞒得过那些人?”夏侯暄撩起她的黑发,宠溺地说道:“只是并不严重,用不着这样紧张。刚才的一切都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让那些人可以放心大胆地做接下来想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反正我只关心你的安危。”苏澜将他受伤的地方重新遮住。“不许拿自己冒险。”

从外面传来云棠郡主等人的声音。

“澜儿,世子爷的伤势怎么样?”

苏澜看他一眼,站起来走出去。

男女有别。云棠郡主关心夏侯暄的安危,却不方便探伤。他们只在门外站着,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伤得不重,就是需要好好养着,短时间内怕是不能下床走动。谢谢你们的关心。”苏澜说道:“这段时间我们有点犯太岁。你们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暂时别来找我们了。免得影响到你们。”

“得了吧!你们不是犯太岁,而是被别人盯上了。”云棠郡主说道:“不过瞧目前的时局,我们确实不方便经常来找你。虽然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但是京城里的风吹草动瞒不过我的眼睛。为了不给你们带来麻烦,我们最近不来了。你让世子爷好好养伤,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先不要胡思乱想。”

“行。”

世子府闭门谢客。

除了苏家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世子府里的情况。

许多人都很想知道夏侯暄受的伤严不严重。不过看世子府一切平静,也没有挂白幡之类的,知道至少命保住了。不过以夏侯暄那张扬的性子,如今难得这样沉寂,显然是受的伤不轻。

“宋姑娘……”贺宁凡骑着马从街边经过,看见宋卿语独自走在街上,神情黯然不已,不由得叫住了她。“你……还好吧?”

此时的宋卿语面色苍白,眼里满是迷茫之色。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她抬起头来,那双眸子空洞无光。

前段时间宋卿语总是派人送来她做的点心和菜肴让他点评。刚开始他能挑出很多毛病,后来发现她的进步很快,到了最近几乎挑不出毛病。当然并不是说她的手艺比苏澜好,而是说她的手艺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口味。贺宁凡也有特别偏爱的口味。他不喜欢的,不代表着真的不好吃,只是说他更偏好而已。因此每次给苏澜提意见,其实他是有所保留的。只因他知道有些是按自己的喜好来定的,那些不是苏澜需要的建议。而对宋卿语,他好像有些不受控制的随性而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她下次必然能够做出最适合他胃口的东西。现在两人已经算是这方面的知已。

如今看‘知己’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算是只知道练剑带兵的石头将军,难免也会有点正常人的关心行为。

“贺将军。”宋卿语刚开始只听见有人叫她,但是并没有注意是谁。在思绪越来越清醒的时候,她回过神来,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不懂得说好听的话,也不是长得最好看的。然而面对这个人,她就是无比的安心。他甚至很呆,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心意。明明那次她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向他表白了,他也只当是她脱险的一种手段。现在要是再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吧?到时候反而会给他带来苦恼。她是喜欢他,但是不代表着想要带给他这样的苦恼。

“宋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如果是我能帮的,你可以告诉我。”贺宁凡认真地看着宋卿语。

宋卿语轻轻地摇摇头:“你帮不了我。不,你不愿意帮我的。”

贺宁凡挑眉:“宋小姐不相信我?”

“不是。”宋卿语垂眸。“我不想麻烦将军。”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如果是以前,我可以带你去给苏小姐拿主意,现在他们府上闭门谢客,连我都得住驿站,他们是帮不了你的。不过我可以代替他们帮你。”

“贺将军对谁都这样热心吗?”宋卿语嘴角上扬,脸上有了一点表情。

贺宁凡淡淡地说道:“事实上,你是第一个说我热心的人。”

“那,热心的贺将军,你可以陪我喝几杯吗?”宋卿语轻笑。“我现在别的不想做,只想喝酒。”

贺宁凡认真地打量宋卿语。

这样的要求真是奇特。

宋卿语是个标准的世家贵女,平时雍容华贵,知书达理,瞧着就是京城的贵女典范。这样的女子就算喝酒,也应该躲在某个角落里,而不是邀请某个男人共饮。贺宁凡听见她的要求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看她眼里的黯然,以及脸上那牵强的笑容,他只得应下来。

同样是喝酒,因为喝酒的地方不同,喝的酒不同,心境自然也不一样。

像贺宁凡这样的糟老爷们要是喝酒,大可以找个酒肆随意喝着。可是现在有了宋卿语,那就不能随便了。

当贺宁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跟宋卿语来到宋家的别庄。那是个极其清雅的地方,看得出来主人精心打理过。

“这里是我娘留给我的别院。”宋卿语脸颊绯红。“你是我邀请的第一个客人。连澜儿他们也不知道。”

贺宁凡突然觉得这一步有些沉重。他有种感觉,一旦踏入这里,他的人生会发生巨大的变故。

不过,他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大小姐……”仆人们迎了过来。

“把最好的酒搬出来,再炒几个小菜到墨香院。”宋卿语解开带子,把披风交给了旁边的仆人。

“是。”婢女接过披风,轻声问道:“怎么没有看见书兰姐姐?”

书兰是宋卿语的大丫环。平时宋卿语出门时,最常带的就是这个书兰。而今日宋卿语心情过于烦燥,找了个借口甩掉了书兰,她一个人在大街上随意溜达着。只是没想到的是会遇见贺宁凡,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我给她安排了事情要做。”宋卿语淡道:“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要进来。”

说不定这是她唯一一次与贺宁凡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反正现在先留住这一刻。

好菜好酒摆好。宋卿语与贺宁凡在清雅的房间里喝着。

“我今天心情不好,没有亲自下厨的心思,贺将军将就着吃点,不要嫌弃哦!”

在说话的时候,她给贺宁凡斟好酒。

贺宁凡不是多话的人。然而这样的人最适合做个安静的聆听者。如果是平时,宋卿语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今日她知道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干脆借着酒劲把所有的一切说清楚了。

“我马上就要成亲了。”

贺宁凡喝酒的动作一顿。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闷。

听了那句话,突然手抖了一下,半杯酒就这样洒了出来。

宋卿语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留意贺宁凡的异样。如果她发现的话,一定会发现贺宁凡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你就是为了这个心烦意乱?刚才要不是我叫住你,你差点被马车撞了。”贺宁凡抬头看向她。“你不愿意嫁吗?还是说,你家里给你安排的人不是很好?”

宋卿语心里难受,没有发现贺宁凡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这简直是有始以来最特别的一次。除了夏侯暄,他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么多话。当然,每次与夏侯暄说话时,他的态度可没有这样温和和冷静。那时候他说话就像刀,每一刀都刺着夏侯暄的心脏。正是如此,夏侯暄每次与他说话就冷静不了,恨不得把他的嘴封起来。

宋卿语闷闷不乐。

如果家里安排的人非常差,她还不至于这样纠结。正是因为家里给她挑选的人是京城有名的好男人。不知道多少贵女恨不得嫁过去,她才会这样难受。

昨天晚上祖父对她说了许多话。祖父年纪大了,孙女的一举一动瞒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他并不愿意孙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虽然宋家也有男人继承家业,但是不代表着他们不在意宋卿语。宋卿语在宋家的地位非常高,她的终身大事也是家族里重之又重的大事情。

想要求娶宋卿语,那得问问宋家的男人们同不同意。而现在,宋卿语还陷入单相思之中,宋老爷子已经给她泼了一桶冷水。显然,宋老爷子并不看好不懂得怜香惜玉,像个木头般只知道冲锋陷阵,甚至连女儿家的心思都不懂的木头将军贺宁凡。

“贺将军,你觉得我怎么样?”宋卿语抬头看向贺宁凡。

“宋小姐……当然极好。”

能够从贺宁凡嘴里得到这样的‘称赞’,这也算是特例。可是宋卿语并不知道,她还以为贺宁凡在说客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