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澈坐镇俞中, 十万大山深处不知多少妖怪。光一个幽山,大大小小的妖怪就不计其数。
幽山花妖?幽山的花妖多了去了, 具体是哪个,他哪里会清楚。
沛市作为人气旺的都市,聚集的多是修为不凡的妖怪,数量则要少许多, 多数都很守规矩,故而沛市的安全度要高于俞中。
黄鼠狼伏在地上,一边发抖, 一边回答:“小的被刘红萍的热油泼了之后逃了出去, 被道士抓住, 就在要被剥皮抽筋的时候, 花妖出手救了小的。那花妖修为不凡, 小的只得听从他的指令,来到刘红萍家。”
叶谨白道:“花妖还说了什么?”
黄鼠狼道:“小的、小的不知, 不过他的相貌, 小的却记得清清楚楚。”说完细致地描述了花妖的容貌。
裴夙缓缓道:“我看他不知道什么了。”他心疼叶谨白大病初愈就要处理一摊子陈年旧事,上前遮住刘红萍的视线,悄悄握住了叶谨白的手。
触到皮肤才发现这孩子的手凉得吓人, 裴夙看着叶谨白眼底流动的怒气,难免动了真怒, 不过黄鼠狼也不知道什么了, 剩下的还是交给楼澈调查, 俞中毕竟是楼澈的地界。
楼澈在屋子里下了除垢净咒, 原本透着阴冷气息的房间仿佛骤然亮了许多,打开的窗户,室外大好的阳光终于真正照了进来。
叶谨白从钱包里拿出一沓符纸,递给刘红萍,细细解释每一种符纸的用处和用法,刘红萍一边听一边不断点头。
最后,他拿出一个纸青蛙。
对,纸青蛙。
纸青蛙被放在手心,叶谨白忍不住压了下青蛙,它就在手里跳了下。
在刘红萍吃惊的目光下,叶谨白努力镇定,“就是一个类似于报警器一样的东西,遇到危险,撕了这个我能感觉到。”画这张符纸的不是朱砂,而是他的血。
不过小青蛙真的太掉份了。
叶谨白耳根微红,刘红萍还没说什么,裴夙先忍不住笑了,大约是觉得这么笑实在太拆小男朋友的台,他笑了下便抿唇轻咳了一声。
陆镜十之前沉默了那么久,一下没憋住疯狂笑起来:“不是,叶哥你那是小青蛙吗?呱呱呱的那个?哈哈哈,我不是笑话,我就是哈哈哈。”不行了,他嫂子怎么那么可爱,小青蛙啊,哈哈哈。
叶谨白脾气好,被笑了也不生气,解释了小青蛙的用处后就往裴夙身后站了点,避开目光,不看一手扶墙一手捂嘴,竭力忍笑的陆镜十。
完全忘了刚才裴夙也笑他来着。
告别了刘红萍,陆镜十出门就蹿到叶谨白面前,扯他的袖子,“哥,叶哥。”
叶谨白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陆镜十还没开口就又笑了,一边笑一边问:“就那个小青蛙,哥你怎么想起来这么搞的……”
叶谨白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手指翻来绕过,一只小青蛙就停在手心了。他指尖带了点灵光,在青蛙的后面压了一下,那青蛙猛地蹦到了陆镜十肩膀上。
陆镜十:“?”
叶谨白笑了笑,动了下手指,青蛙再一蹦,就蹲在陆镜十的头顶了。
陆镜十顶着那只黄色的青蛙,默然无语。
叶谨白道:“我只会叠这个,是拿来逗猫的。”
哦,是拿来逗猫的。陆镜十从头上拿下纸青蛙,神情木然,片刻后往下一摔,怒道:“我又不是夜回!”
……
楼澈已经派人去调查幽山的所有花妖,这时下属捧着比他还高的一摞卷宗进来了,陆镜十看着快到天花板的资料,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还不忘叮嘱:“楼澈你慢慢整理啊,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那些卷宗积年累月,散发着就不被翻动后的古怪味道,楼澈素来有洁癖,冷着脸看了一会儿,起身拂袖:“送到裴夙房里去。”
此时,裴夙正在房里教叶谨白画新的符,楼澈手下捧着摇摇晃晃的卷宗进来的时候,叶谨白吃了一惊,“要练这么多张符纸吗?”
那属下连忙道:“不是,这是尊主吩咐我们整理出来的幽山所有花妖的卷宗。”
裴夙无奈,“放下吧。”
叶谨白哪好意思为了自己的事情让裴夙花时间找卷宗,打算和那属下一人一半将卷宗捧出去慢慢找,被裴夙拦住了。
“先不说我正闲着,就算是我忙,也该紧着你的事情先来。”
最终从最下面找出一份卷宗,是十年前来到幽山定居的一只花妖。
而这只花妖原生在……平山。
叶谨白的手指一顿,目光落在“平山”二字上。
十一年前,他随父母到平山看望外祖一家,不到一个月平山山神身亡。
而花妖则在十年前从平山搬来俞中幽山,从大妖芳故的地界跨到了楼澈的势力范围。
稍有实力的妖怪们很少会离开自己的出生地,就算要背井离乡,也往往不会越过大妖们的界限。
草木类的妖怪们尤其如此,毕竟他们是最容易水土不服的。
六年前他刚搬走,花妖立刻指使黄鼠狼为祸刘红萍家。
这时间掐得太好了,甚至明确说出他是针对自己的。
由不得叶谨白不多想。
毕竟叶谨白真的不记得和哪位花妖有过旧怨,他根本没有认识的草木类妖怪,因为觊觎他的多是一些食肉的猛兽或是路数不正的邪修。花妖若是想吃他,也没必要放他离开初中,大可以找地方直接将他吞了。
来自平山、时间恰好……叶谨白的脑子有点乱。
平山之事是叶谨白压在心底最不愿人见到的伤口,十一年里,从来没有愈合过,他甚至会在特殊的时间里频频陷入梦魇,梦里是山神凝视的眼睛,黑如点漆,所有路过的光都没能点亮他的眼睛。
裴夙有些担心,握住他的手。
叶谨白的手攥得非常紧,指尖将掌心压出一道道红印,裴夙蹙眉,强行掰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叶谨白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态让裴夙很担心,他勉强笑了笑:“没事,我不害怕。”
他只是非常愤怒,一字一句道:
“假如他是平山灾难里存活下来的妖怪,恨我是应该的,因为我带走了平山所有的生机。但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要伤害无辜善良的人?!”
“谁都不应该因为我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