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雪被莫君扬捂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她才刚醒来没多久,根本不困,刚才不过是心绪跌宕起伏太大才气力不济。
现在好好躺着,她哪里睡得着?
“君扬……”时青雪轻轻地叫了声。
猫叫似的,几乎算得上撒娇。
莫君扬却不为所动,声音如平常一般冷淡,重复地说:“睡吧!”
时青雪:“……”
好吧!
她算知道莫君扬这回是铁了心要她休息,只好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小声咕哝:“那我睡了,等他们准备好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叫醒我!”
“嗯。”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量,哪怕只是一个单音节也能给人安心的感觉。
时青雪一开始真的一点都不想睡,没想到被盖了眼睛没一会儿,困意还真的涌上来了。
她再次陷入了沉沉的睡梦,连男人落在她唇角轻轻的吻也没有感觉到。
莫君扬就坐在床榻旁,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时青雪恬静的睡颜,一动也不动,仿佛这一眼能够看到地老天荒。
“主子……”
魏子朝掀开帘子,兴冲冲地跑进来,正想说话就被莫君扬瞪了,立即噤声,安静如鸡。
莫君扬低头给时青雪捏了下被角,才起身,越过魏子朝走出营帐。
魏子朝识相地跟了上去。
“什么事?”莫君扬声音冷淡地问。
“六娘要属下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而且属下刚才收到消息,莫君皓已经派人往北面传信,似乎想请求支援。”
“支援?”莫君扬冷笑一声,“果然是莫君皓会做的事情。”
魏子朝目露疑惑,“之前一仗,莫君皓无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根本成不了气候。
这时候就应该快点逃才对,他再要凉国支援能有什么用呢?”
魏子朝想不明白,但是莫君扬却已经看出了名堂。
只听他不屑地冷哼了声,“你说他要求支援还能做什么?除了要夺回呼文陂镇,还能干什么?”
莫君扬让魏子朝领着时家军安营扎寨的同时,也迅速占领了呼文陂镇。
不过两天时间就彻底拔出了莫君皓盘踞呼文陂镇几年之久的势力,把莫君皓最后的据点都给占了。
要不然莫君皓这时也不会苦哈哈地蹲在一个山谷休整军队了。
可就算如此,魏子朝还是难以置信,“不可能吧?莫君皓难道疯了吗?他还敢跟您抢呼文陂镇?”
莫君扬:“为什么不可能?他自以为是天之骄子,又刚弄垮了时家军,恐怕正得意着,却被我狠狠地摆了一道,你觉得他忍得了?”
“话,话是这么说,可再忍不了也别自寻死路啊!”
对,魏子朝就是这么自信。
就算莫君皓军队编制完整,也难以跟他们抗衡,更何况莫君皓现在只剩些虾兵蟹将,根本成不了气候。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莫君扬冷淡地说。
魏子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属下以为,既然莫君皓要自寻死路,咱们何不等他们自己送上门,利用呼文陂镇的地理优势一举将他们歼灭。
就算他们真的请来了援军也不要紧,咱们说不定还能顺带杀杀凉国的锐气。”
莫君皓之所以能够蹦跶到现在,谁都知道这背后有凉国撑腰。
凉国才刚与莫国签订和平条约,现在就敢在背地里搞鬼,不整治一下,岂不显得大莫软弱可欺吗?
莫君扬沉吟片刻,还是摇摇头,淡道:“不用了,还是按原计划去做。”
“可是……”魏子朝还想再劝。
莫君扬看着魏子朝纠结得不行的样子,大发慈悲地给了一句解释:“我从来没有把莫君皓放在眼里,他不过是个自视甚高的废物,自然该废物利用一下。”
“您的意思是……”魏子朝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懂了莫君扬的意思。
“这一仗,是要救时家军的命。”莫君扬平静地说道。
时俊和战死对时家军的打击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几乎不夸张地说,时家军的精神都死了一半。
如果接下来这一仗不能把时家军的灵魂救回来,那时家军也跟死了没区别了。
所以麻烦是麻烦了点,也费事,但如果真的能够救回时家军的军魂,也是笔不亏的买卖。
魏子朝听到这里,才算真正明白过来,也彻底服了。
他原本以为,莫君扬只要能让时青雪高兴,便什么也不顾了,可现在看来他家主子只是算计得够深,想得够远。
魏子朝这头暗自佩服着,根本没想到莫君扬那头却在想:他的青雪想要什么,他自然二话不说都替她达成了。
至于别的什么好处、计较都是附带赠品。
有,当然是好的;没有,那就创造条件让它有。
————
莫君皓现在驻扎的山谷东西两向都是高高的山陵,一条不足二丈宽的小道打通山陵,从山地蜿蜒而过。
山谷不大,勉强容纳上万余人,但谷底青色欲浓,还有地下水供给,南北出口狭小,东西两面又是高耸百丈的悬崖峭壁,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难场所。
按理说,莫君皓只要粮食充足,在里头待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
莫君皓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一面向凉国求助,待在谷底却同样悠闲万分。
不像逃跑,反而更像度假一样。
夜里,莫君皓正坐在自己的营帐里喝酒,传令兵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见过将军!”
“怎么样?耶律北辰怎么说?”莫君皓将酒杯一丢,急切地问。
传令兵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报告:“凉国国主说,他,他不会再派任何人给咱们了,如果殿下想去送死就……”
莫君皓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传令兵立即噤若寒蝉,再不敢言。
莫君皓气得把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破口大骂:“耶律北辰这个不守信用的混蛋!当初明明说好了他助我上位,如今见我力有不济,竟然就想撇清关系?哼!他想都别想!”
他眯起眼,阴测测地说:“你现在给我去告诉他!如果我真的败了,不仅我答应他的那些东西他一个也别想。而且他以为他现在保持中立还来得及吗?
莫君扬那么记仇的一个人,让那人知道他曾帮过我,他绝对也逃不脱的!”
传令兵打了个寒颤,苦着脸喊了句,“殿下……”
这番话,他哪里敢去说啊?
只怕他刚开了口,凉国国主就得削了他的脑袋!
莫君皓瞪他一眼,恶狠狠地逼迫,“如果你今晚之前没有把消息传到,我就杀了你!”
“是,是!”传令兵被吓得脖子一缩,就算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身出了营帐。
曾经的兵部尚书冯继峰这时候才开口劝道:“殿下,其实咱们何必跟那莫君扬争一时之长短呢?
咱们现在损兵折将,编制不全,连基本的行军布阵都困难,就算凉国肯出兵也需要磨合,实在不是出兵作战的好时机。我们何不暂时避其锋芒,偏安一隅,等我们兵强马壮之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冯继峰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兵部尚书,行军打仗的本事不会比时俊和差多少。
在他看来,莫君皓这次侥幸覆灭时家军已经是他的大气运了,但法子太损、代价太大,对他们自己的士气也有影响,就该放缓脚步,先缓缓再说。
绝对不宜再和莫君扬对上。
毕竟莫君扬这人太过于深沉,连目光老辣的他都很难想明白对方的意图。
要想对付这样的人,花上多少力气准备都不为过,绝不是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就和对方刚上。
莫君皓不耐烦地打断冯继峰絮絮叨叨的劝阻,冷哼道:“你懂什么?我刚灭了时家军,弄死了时俊和,莫君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害怕被他引,还不如把握主动先趁着他实力不济的时候把他干掉,永除后患。”
“据老夫观察,莫君扬此次兵力损失得并不算多,他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拿整支军队的前途开玩笑吧?”冯继峰以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却被莫君皓冷嗤一声。
莫君皓斜眼睨着冯继峰,戳穿冯继峰那点儿幻想,“若是换支军队,哪怕就是御林军落得如此下场,他或许都可以袖手旁观。但……”
他话锋一转,笃定地说:“事关时青雪,那救没有莫君扬做不出来的事情。”
莫君皓现在急吼吼地想让耶律北辰出兵,还有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心里很不安,整日担心莫君扬什么时候会赶过来痛下毒手。
这两天,二十四个时辰,莫君皓没一天安稳下来。
再这样下去,别是莫君扬没有动手,莫君皓自己就先垮了。
冯继峰也许擅长带兵打仗,但是分析情势的活,还是得莫君皓自己来。
“可现在凉国不是一直端着,不肯发兵吗?
如果没有友军支援,咱们是万万要不下这块难骨头。”冯继峰见劝不动莫君皓,只好退了一步,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对方拿自己给他的‘命’开玩笑的。
冯继峰话说到一半,传令兵再次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报告殿下,据探子来报,凉国的士兵已经朝咱们营地赶来,看样子是来支援我们的!”
“真的!”
莫君扬惊喜地大叫了声。
可是没等他开口说话,外头就传来了纷纷囔囔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