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时国公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色。

莫淑君自从在董家跟时俊和闹翻后,就彻底不要脸了。

之前答应过不将纳妾之事弄得人尽皆知的规矩也不受了。

现在阖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丫鬟冷颜将要嫁给大老爷做姨娘,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几家欢喜几家愁。

时青雪今日一大早正准备出门,刚出了东苑,就将时戒拿着一封信,神色匆忙地往里头跑,见了她连礼都忘记行了,就往书房跑去。

青雪心下狐疑,下意识地开口将人叫住。

“你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时戒像是才注意到时青雪在他面前,脸色一僵,干巴巴地给时青雪请安:“见过六小姐,小的给六小姐请安。”

说话间,他的手往身后缩了缩,想要将那封信藏起来。

但这一切根本没逃过时青雪的眼。

她本来只是好奇时戒匆忙去干什么,现在见他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原本没打算看信的好奇心也一下子被激发了起来。

再次冷声命令:“把你手中的信件交出来。”

时戒僵着不肯动,为难地哀求:“六娘,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这信,这信是送给老爷的。”

时青雪冷冷一笑,不客气地开口:“我也没说这信不是给我爹爹的,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今天这个日子送了封十万火急的信给他,不行吗?”

“不是,不是!”时戒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却又不想将信件交出来,一时胶着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时青雪等你一下,就没耐心等下去,直接上前一步,从时戒手中把信抽了出来。

“六娘,您别……”拆信!

时戒想说‘这不是您的信,您不能拆’,但他话还没有说出口,时青雪已经看着信封,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时候时戒才猛地记起:有时候想知道信件是谁写的,并不需要拆开信件,甚至于只需要看看信封上的笔迹就能确定。

尤其是这个信封上的笔迹时青雪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出自她娘亲董慧的。

“娘给爹爹写信了?”时青雪转头看向时戒,呐呐地问。

时戒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只得老实回答:“昨个大晚上的,董家派人来说,让奴才今早过去一趟。并且不准先跟老爷通气,还说这是大夫人的命令。奴才只好照办,结果等奴才到了董家的时候,夫人就亲自把这封信交给奴才,还让奴才对老爷说,说……”

时戒满脸为难,说不下去了。

时青雪急切地催促,“娘亲说什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夫人她说,说:此生两清,永不相见。”

时青雪顿住了,手中的信如同秋日的树叶,从她手中滑落,飘飘坠在了地上。

时戒被时青雪这反应吓了一大跳,想去把信捡起来,又不太敢。

僵硬地跪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喊:“六娘,六娘!”

时青雪猛地惊醒,大眼睛霎时间变得通红。

董慧竟然要跟时俊和和离!

这是时青雪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怎么会这样?

董慧不是一直深爱着时俊和吗?为什么会,会就这样放弃了呢?

明明她那天都已经跟董慧说清楚了,董慧当时也表示理解,甚至还答应……

‘此生两清,永不相见。’

是连她和时宝宁都不要了的意思吗?

时青雪想着想着,晶莹的泪珠就不受控制地从两颊滑落,越流越多。

她自己没感觉,可把时戒吓坏了。

时戒心里异常苦逼地想:要是让老爷知道自己把六小姐给弄哭了,他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六娘,六娘!算奴才求您了,您就别哭了好不好!要不,要不……”时戒没了办法,什么原则都顾不得了,双手将信件奉上,还道:“就当奴才从来没有去过董家,也从来没有见过这封信,一切就都当作从来都没有发生,您看这样行不行?”

时戒也是无可奈何,才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时青雪的手里被塞了信,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呐呐重复:“当作没有发生?”

时戒忙不迭地点头。

反正这封信是送给时俊和,只要信没送到,那夫人说合理的事情就不作数了,他也不用送人头去挨骂了。

要知道,他刚才猜到这封信或许是董慧要与时俊和和离的时候,心里可比现在苦逼得多。

现在能把这个黑锅丢出去,他心里别提有多轻松了。

时青雪握着书信,心中念头百转。

虽然她没有时戒想得那么乐观,觉得只要信件没有送到时俊和手中,就没事了。

不过现在信在她手上,她或许能够做些什么挽回也说不定。

时青雪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莫君扬,当即攥着信就往外走。

刚走出东苑院门,迎面撞上时宝宁。

时宝宁见她行色匆匆,忍不住问:“今日你还打算出门去野吗?”

时青雪没有注意到时宝宁用词不当,见到大姐反而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迎上前去。

她不禁想:虽然莫君扬本事大,但远水始终救不了近火。

时宝宁跟她一条心,或许能帮忙想办法挽回董慧的心也说不定。

当即将事情缘由都告诉了时宝宁。

时宝宁听后,眉头深深皱起,目光冷淡地打量了时青雪好一会儿,直把人看得都紧张起来,才冷声喝问:“你为何私拆父亲的信件?”

时青雪:“……”

她还以为时宝宁想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没想到对方的关注点竟然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忍不住失望地叹了口气,她提醒时宝宁关注重点,没想到对方非不依不挠起来。

气得青雪将完好无损的信件递到宝宁面前,冷冷地说:“看到了吧!我没有拆父亲的信,这下子你满意了没有?”

时宝宁看了眼未经拆封的信件,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讪讪道:“你既然没开给父亲的信,又如何知道母亲是要跟父亲和离?”

时青雪忍不可忍地翻了个大白眼,“娘都说出那样决裂的话了,不是和离是什么……”你难道就不会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吗?

好在倒后来她总算记起对方是她的姐姐,没有真把那些话说出来,不然非得姐妹成仇不可。

时宝宁没办法反驳青雪的话,就沉默了下来。

许久,在时青雪几乎都等不及了,才慢慢开口:“这管你什么事?”

“什么?”时青雪反问了一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对方严肃的神情明显告诉她,她没听错。

对方就是在指责她多管闲事。

时青雪顿时感觉一阵无名之火窜上心头,几乎要压抑不住发脾气了。好在理智在关键时刻给了她提醒。

她只是沉着脸,冷冷地指出:“这件事的主角,一个是我们的爹爹,一个是我们的娘亲,他们要和离,你说管不管我们的事情?”

时青雪以为自己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时宝宁就算再麻木,也该庆幸过来。

谁想对方只是淡漠着脸,神情冷峻地哼笑:“男人都是这般喜新厌旧,贪慕美色的。母亲会作出这样的选择,而已不奇怪。我们做女儿的,可不就应该觊觎她支持吗?”

时青雪心中的怪异在这时候达到了顶峰。她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或者说是时宝宁哪里不对劲了。

好像一提到时俊和要纳妾的事情,时宝宁整个人就怪怪的,一直开启嘲讽模式,甚至带着股愤世嫉俗的感觉。

“大姐姐,你……”时青雪狐疑地看着时宝宁。

眼睛里闪烁的猜疑看得时宝宁心中一惊,几乎以为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时宝宁强装镇定,抢过时青雪的话头,“我怎么了?我好得很。”

可越是这样,时青雪的感觉越强烈。

她盯着时宝宁看了好一会儿,猛地恍然大悟起来。

而后在时宝宁紧张的神色中严肃地问:“是不是大哥哥爱上了别的女人,也想纳妾了?”

时宝宁一呆。

时青雪却将她的怔愣误以为默认,顿时愤懑地骂道:“哼!大哥哥竟然那么坏!不行,我得好好教训他才行!”

说话间,她还撸起了袖子,仿佛真的要为了时宝宁去跟闻人炽干一架。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时宝宁回过神后,脱口而出。

这回轮到时青雪惊愣不知所措。

时宝宁平复了下心中七上八下的感情,继续冷声开口:“我刚才才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听不懂吗?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去管我们夫妻间的事儿,难不成你还想借此离间我们夫妻啊?你说啊!”

咄咄逼人的语气,无理取闹的话语,像一支支利箭,直直地刺入时青雪的胸口,顿时一片鲜血淋漓。

她受伤地抬起头,望向时宝宁,似乎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她好意为了时宝宁着想,却会被这样恶意猜测,甚至与指谪?

时宝宁将心中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在时青雪身上后,正好对上青雪那双纯净的眼眸。

里头有受伤、有疑惑、有不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却独独没有对她的怨愤。

哪怕她刚才曾那么不客气,甚至辱骂对方,对方也不曾有过一丝半毫的怨恨。

然而正是如此,时宝宁更觉羞愧万分,根本没脸再面对时青雪,掩面跑了。

“诶!大姐姐!”

时青雪刚开始还感觉手上,转眼间又被对方这相互矛盾的举动给弄糊涂了。

所以时宝宁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被闻人炽爱上别的女人这事儿打击到了,情绪失控,才这般反复无常的?

时青雪不知道自己的思绪越跑越偏,还自以为自己猜对了,然后擅自决定等有空了一定要找闻人炽好好说道说道!

渣男的行为是不可取的!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摆平她手中这件大事。

时青雪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烫手山芋,就感觉一阵苦恼。

所以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六妹妹,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时青雪猛地惊醒,回头一看,就见时宝静正一脸关怀地看着她。

“二姐姐……”她低低地喊了声,不答反问:“你怎么来了?”

时宝静腼腆地笑了笑,小声说道:“上次的事情,是大伯和莫世子帮了我。我一直铭记于心,但是因为这些时日庶务缠身,现在才有空来拜访,真是惭愧,还望六妹妹不要见怪。”

时青雪知道时宝静说的是她和莫君闻的婚事,当即摆摆手,笑道:“你与二殿下两情相悦,我们不过是成人之美,而且你们还帮助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大家也算互惠互利,不用谢来谢去那么麻烦的。”

“还是要谢的!当时若不是六妹妹为我说情,我今天还指不定什么境遇,今如今得偿所愿,全是拖了六妹妹的福呢!”时宝静提及当日之事,心中仍夹杂着心悸与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