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友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朝颜都忍不住脸红了一把,下意识地将衣领拉了拉,遮挡住痕迹。
岳照琴凉凉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人坐月子坐到满脸春意的。”
朝颜直接转移话题,“你不是昨天才来的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岳照琴立刻用手绢抹了抹眼睛,唱作俱佳,“你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啊。以前你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倒好,巴不得天天见不到我。”
朝颜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青筋,她怎么觉得好友成亲后,就越来越戏精了。
岳照琴见好就收,说道:“宜昌公主的情况很是不好。”
这事朝颜自然清楚,毕竟有单景乔和封广平在,宜昌公主的毒素早就深入五脏内腑,可谓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单温柔这一年以来,一直不断寻找百肠草、水月花等东西……只可惜到现在也只找到一样。
宜昌公主如今更是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
岳照琴继续道:“今天早上,宜昌公主难得醒来一段时间,她让人将她抬进皇宫里,请了恩典,让陛下给单温柔和封广平指婚,并且尽快定下大婚时间。”
“我看她本人也是心中有数,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想要在那之前,看到女儿出嫁,才能安心地走。”
因为吴归远没有瞒着岳照琴的缘故,岳照琴如今也知道宜昌公主是好友归远的仇敌,立场自然是站在她这边。不过虽然厌恶宜昌公主的为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女儿的爱的确是不打折扣的。
朝颜沉默了一下,说道:“父皇怎么说?”
岳照琴道:“父皇感念她一片慈母之心,便如了她的愿,将婚期定在了五月二十七号。”
朝颜道:“这是在有些仓促。”
岳照琴道:“宜昌公主说了,大婚所需要的那些她早就已经备好了,无须担心。”
朝颜想了想,“看来吃完表姐的婚宴后,就轮到她了。”
孙雯的婚期定在五月九号,嫁妆等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顾孙氏对这件事十分上心,根本无需朝颜操心。
她停顿了一下,面上流露出几分的怅然,语气却依旧平静,“只是这单家的喜酒,未必能合成。”
以她对单景乔的了解,宜昌公主未必能熬过那一天。这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应该就是单温柔,她成为了封广平复仇的牺牲品。但没有人能够指责封广平,血海深仇摆在那边,也只能说这是宜昌公主自己造孽。
等岳照琴离开后,朝颜果然很快就收到了单家送来的喜帖。亲自送喜帖过来的还是单温柔的丫鬟如意,只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喜意,反而不时露出了踌躇的表情。
朝颜也只能说些客套话安慰她,“说不定二姑姑见到女儿出嫁,一高兴,这身体就好转了呢。”
她心中却十分清楚,宜昌公主不可能会痊愈的。
如意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她一咬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我,我只是怕郡主会后悔。”
朝颜不解问道:“为什么后悔?我看她和封公子处的很是不坏。”
朝颜也经常听到外头关于他们两人的流言,说他们郎情妾意,感情在共同照顾宜昌公主的过程中飞速发展。大家看在眼中,也只当她是真对盛非没了感情,再加上宜昌公主的威势,没有人胆敢在单温柔面前提起这些。
如意道:“殿下您素来聪慧,想来也是看得出来,我家郡主只是暂时失去了对盛公子的记忆。我担心等她哪天想起以后,会因此后悔。”
如意从小陪在单温柔身边长大,虽然单温柔脾气不太好,对她们这些丫鬟却很是护短,因此她是真心盼着单温柔好的。
她之所以同朝颜说这事,未尝没有向她求救的想法。
朝颜沉默了下来,偏偏让单温柔失去记忆的便是宜昌公主这个母亲。
如意继续道:“我觉得我家郡主似乎也回想起了一些,前些天还询问我一些她和盛公子的过往。”
总该怎么说呢,倘若单温柔和盛非是两情相悦,朝颜肯定会帮单温柔恢复记忆的。但盛非明显只当单温柔是妹妹,对她的追求一直退避三舍。她若是想起了这些,盛非根本无法摆脱她。在这点来看,单温柔和宜昌公主果然是母女两,在感情上分外的偏执。看上了一个人后,就算其他人再好,眼里也看不到其余人。
不过单温柔手段没宜昌公主那般狠辣,先前最狠的时候,就是拿鞭子抽人。在吃过亏以后,这习惯多少也改了。
朝颜觉得自己到时候得给盛非提个醒,她对如意说道:“只是现在她和封公子的亲事已定,还是姑姑亲自求来的,若是出了差错,只怕姑姑会大受刺激。”
如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离开了。看她那表情,仿佛送来的不是喜帖,而是报丧。
朝颜将这事同吴归远说了一下,吴归远沉默了下来。半晌后对朝颜说道:“朝颜,我想要你能帮我易容一下,易容成我娘年轻时的模样。”
朝颜立即反应了过来,“你打算以你娘的模样去见宜昌公主?”
宜昌公主若是见到年轻时的何碗娘,只怕会以为是撞鬼了吧。
吴归远嘴角勾了勾,眸光冰冷,“她想要见女儿出嫁,了却心事,然后毫无遗憾地死去?想得倒美。”
对宜昌公主的恨意并没有随着岁月的过去而减少,反而越发沉淀,酝酿成深不可见的深渊。
朝颜看了看归远的脸,说道:“你的相貌同你娘有三成相似,嗯,要易容成你娘的模样还是比较容易的。”
倘若是五官相差甚远的,朝颜就算有在大的本事,也没法易容。
吴归远说道:“谢谢。”
朝颜笑了笑,“我们两个之间,用得着说谢谢吗?”
……
朝颜出了月子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成功将腰减回了产子之前的状态。她原本是通过练武的方式来减肥的,结果褚经年这流氓知道了以后,非要陪她一起,没少占她便宜。不过好在效果是真的不错,有褚经年做对练,朝颜的武功进展了不少,坐月子养出的一点肉也很快消减了下去。
胸围倒是没减,比先前更为丰满。为了不让衣服穿着显得上身紧,朝颜只能重新做了好几套的衣服。
褚念春看着颇为羡慕,她容貌不俗,但是身姿纤细,身材可称不上好,还红着脸问朝颜怎么丰胸的。
朝颜幽幽说了一句,“放心,等你生孩子后,胸自然就会变大了。”
褚念春听了这话,头都要冒烟了,匆匆就离开。这话题对她一个未婚少女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朝颜将自己收拾得容光焕发,在孙雯的添妆礼上自产后首次出现在人前,险些看花了大家的眼。
就算月子坐的再好,脸多少会圆一圈,容貌也会老上一些。
朝颜倒好,看上去反而更美了。怀孕之前的朝颜清丽脱俗,五官精致柔美。产子后的她依旧是令人移不开目光的惊人美貌,气质依旧脱俗,而且举手投足之前多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风情,眼波流转之间,皆是摄人心魄的魅力。
人比人,气死人啊。
朝颜的身份摆在那边,她们自是吹捧不已,还有的则是询问朝颜美容法子。
朝颜也只能挑拣着一些能说的,比如用健康餐,比如跳健美操什么的——也顺便帮明月夜打广告一下。古往今来,哪个女子对美容塑身没兴趣的,一个个都围了过来听她说,险些忘了这是孙雯的添妆礼。
顾孙氏看到后,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咳嗽提醒大家。
朝颜说道:“到时候我再将法子写下来好了。”
大家自是感谢连连。
在孙雯的添妆礼上,还发生了一件的喜事,孙雯那即将成婚的未婚夫林旭,因为剿匪有功,所以升官了,变成了守备。原本他是正六品的千户,现在正五品。
大家自然是恭贺顾家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顾家的眼光不错。林旭如今也就二十二,就已经成为了守备,可谓是前途无量。
朝颜知道后也很为表姐开心,她由衷地希望表姐孙雯能够获得幸福。
因为林旭的升官,让第二天的大婚也更加的热闹。
朝颜也见到了孙雯未来的小姑子林瑶,林瑶虽然有些腼腆单纯,但是看着像是个好相处的。
在参加完表姐的婚礼后,朝颜休息了一段时间,很快便要轮到单温柔的大婚了。
在去单家之前,朝颜早早就起来了,好给吴归远化妆。
她毕竟见过何碗娘,再想象一下何碗娘年轻时的相貌,然后尽量往那方面化妆。
朝颜虽然以前易容过好几次,可是却是头一回专门化成一个人的模样,废了她不少的功夫。
吴归远看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怔在了原地。
朝颜一脸陶醉说道:“我的水平真是无以伦比,太厉害了。”
吴归远原本的惆怅情绪因为她这句话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笑了笑,“是的,你真厉害。”
朝颜问她:“你当真不需要我帮忙?可以自己混进单家?”
吴归远点点头,“嗯,他们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到时候会先装作单家的丫鬟,再去服侍宜昌公主。”
她在服侍上加了重音。
朝颜拿出了先前在系统中兑换,却还没用过的玉佩,认真说道:“这个护身符你佩戴在身上。”
吴归远接过玉佩,当着朝颜的面佩戴在了身上。
“那我先走了。”
朝颜同她说道,然后挥手道别。她和褚经年正好一道过去参加婚宴,至于小晏清,他才两个月大,朝颜自然不可能带他出门。少玄真人直接留在家里照看他。
……
封广平在京城中没有亲人,在世人眼中,他的长辈也只剩下封老夫人,封老夫人自是提前来到京城参加“孙子”的大婚。而这场婚礼则是在单家举行,婚后也住在单府。
因此京城中也有不少人说,封广平这是直接入赘到了单家,也有不怀好意的人问封广平日后孩子到底要姓封还是姓单。他们见封广平态度依旧温文尔雅,没有流露出半点的不愿,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或许是有冲喜的想法,这场大婚分外的盛大,几乎可以比拟公主出嫁的规模了。
封广平从单府出发,绕着京城一圈后,再去公主府接单温柔的花轿,然后再继续绕一圈,回来单府。毕竟单家和公主府距离很近,走路都不用一刻钟,所以只好采取这种法子了。
朝颜等宾客则是在单府中等着婚礼的开始。
她同二姐柳靖妍坐在一块,柳靖妍低声同她说道:“原本这两天姑姑的身体好转了一些,还想着参加表妹的大婚。只是昨天又有些不好,根本起不来。”
“今日高堂上应该只有姑父了。”
朝颜嗯了一声,精神却开始神游了起来。也不知道归远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柳靖妍感慨道:“不过这一年来,因为姑姑这病,表妹看着也成长了许多。”
柳靖妍自是不喜欢单温柔那性子,但看到从小嚣张跋扈的她褪去了原本的棱角,也免不了唏嘘了几句。
朝颜淡淡道:“人总是要成长的。”
……
另一边,被朝颜所惦记着的吴归远也顺顺利利地混进了单家。
封广平早就将单府的地图画给她,吴归远尽管没来过单家的后院,但因为将地图铭记于心的缘故,倒也显得轻车熟路。
她一路上使用轻功避开了单府的下人。今日是单温柔和封广平的大婚,单府上下忙碌成一团,热闹非凡。这时候就算吴归远出现在人前,想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宜昌公主所在的院子则是整座府邸唯一安静的存在。宜昌公主的屋内有两个丫鬟伺候着她。
吴归远飞上了屋檐之上,默默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送来了吃食给她们,说道:“这是今天的午饭,你们先尽快吃吧,现在厨房都在忙着准备宴席,到时候只怕顾不上你们。”
那两个丫鬟脸上一喜,穿粉衣的那个更是笑道:“好姐姐,多谢你还念着我们。”
等送饭的丫鬟走了以后,两个丫鬟连忙吃了起来。
等吃饱以后,一个丫鬟便要将对餐具给带去厨房,另一个留下来照看床上的宜昌公主。
只是留下来的那丫鬟才一会儿,就感觉到腹痛难忍,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看着床上依旧沉睡的宜昌公主,觉得对方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醒来,加上肚子实在难受,实在等不了另一个丫鬟回来,便匆匆去解决个人生理问题了。
等到那丫鬟离开后,吴归远估摸着那一把泻药大概能为她争取两刻钟时间,从屋檐上飞了下来,进入屋内。她袖子一样,门缓缓关上。
吴归远莲步轻移,走到宜昌公主面前。
宜昌公主不复以往的荣勇华贵,被中毒折腾得苍老憔悴,看着就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树皮一般的皮肤包裹着骨头。
吴归远环视了屋里一圈,屋内并没有镜子一类的东西,想来是单温柔怕她娘见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这才将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
吴归远仇恨的眼神落在宜昌公主身上,从怀里拿出一把银针,在宜昌公主某几个穴位上扎了扎——在好几天之前,她便请教过少玄真人了。
宜昌公主很快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看到那张时常在噩梦中出现的熟悉面容,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是你!”她眼底闪过恨意,配合她瘦骨嶙峋的模样越发渗人了。
吴归远冲着她嫣然一笑,“是我,我来带你离开了。你变得我都认不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