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进正屋的时候,魏琳正坐在椅子上默默出神,连他们这一伙人进屋都没有察觉到。
顾孙氏咳嗽了一声,让魏琳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她语气平静道:“你何必为了这件小事,辛苦跑一趟呢。”
顾孙氏直接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说道:“我看那毛伟可不像是会那么容易死心的人,之后还不知道要过来骚扰你多少回。你干脆随我去五淮村住一段时间好了。我就不信他敢骚扰我家。”
她家现在住的可是三进的大宅子,腾出几间房间给魏琳他们完全没有问题。小丽在家也好,她看她最近都瘦了些,正好给她补补身子。
洪小丽也搭腔:“是啊,师傅,他若是天天过来,咱们还怎么静下心来绣花?”
牛西西跟着道:“师姐说的有理。而且他若是敢来咱们五淮村的话,我就放我家笨笨去咬他。”笨笨是牛西西家里养的一只狗。牛西西十分愿意回五淮村,这样她回家看爹娘和奶奶也方便许多。
魏琳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那我就得叨扰你一段日子了。”
“咱们两个什么关系,哪里谈得上叨扰不叨扰的。你在我家里正好也可以指点一下雯儿和朝颜,虽然我不求她们两人女红多好,但好歹也要能给自己裁剪出一套衣服。雯儿还好,朝颜的绣活啊,五岁的小姑娘都做的比她好。”
其他人闻言,不由戏谑地看向朝颜。
朝颜无语,奶奶就算想说服魏奶奶,也不必拿她做筏子呀。说真的,原身的女红水平那么差,也是顾孙氏宠出来的。原身每次拿针不到半时辰,顾孙氏就不让她继续了,生怕她累到,熬坏了身子。
顾孙氏道:“等下我回家后派人来接你们。你那些绣活的工具都得带上。”
听着好友絮絮叨叨的叮嘱,魏琳原本因为毛伟到来而沉闷的心情不自觉好转了许多。她虽然前半辈子命不好,爱儿早逝,所遇非人,但老天好歹也给了她一个知心的好友。
顾孙氏叮嘱完后,也不打扰他们收拾东西,同朝颜一起回家,准备给他们收拾住的屋子。
朝颜一贯知道先发制人的好处,当天下午,便派人将毛伟以前做的那些事都传遍大街小巷,包括他逼迫即将临产的妻子做家务,导致妻子早产伤了身体,用妻子绣活赚的钱包养外室,而后又带着怀孕的外室以无子为理由逼迫妻子下堂,扶外室上位。如今舔着脸上门求复合,还想让前妻养他和外室的后代,甚至不惜拿早逝的儿子做文章。
一时之间,大家都骂毛伟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渣。为了子嗣休妻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将事情做得如此天怒人愤,也就是毛伟这么一个。
毛伟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不就是看前妻做绣活赚了几千两,这才想着上门复合,好跟着吃香喝辣。
说也好笑的是,因为这事,不少媒婆都上门来,为一些鳏夫提亲。
“这王家的老爷,家里有田地五百亩,膝下儿子娶妻,女儿也已经出嫁。魏大家与其同那人品不堪的毛伟复合,不如考虑一下王老爷?”
“那王老爷家里可是有两房妾室呢,不好不好。我看还是我介绍的赵老爷好,赵老爷家中田地虽然不及王老爷,但他身边可没有服侍的妾室,妻子三年前去世,现在才想着要续弦。他家儿子已经中了秀才,最是知礼,定会好好孝顺顾大家的,保不齐将来还能给您挣一身的诰命。”
这些媒婆一个个说得舌绽莲花,巴不得魏琳选择她们介绍的人。
朝颜这才发现原来魏奶奶在婚嫁市场上行情如此的好。
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魏奶奶凭借着双面三异绣和缂丝,每年都能进账上千两银子。更别提同她预定绣活的不少都是达官贵族富贵人家,甚至她上个月还得了知府夫人的召见,人脉也是不缺的。
若是得了这么一个当家夫人,那真是赚大发了。以前大家没想到这一遭,等毛伟恬不知耻出现以后,才提醒了大家,于是不少人便动了心思。
朝颜简直哭笑不得,只能告诉这些媒婆,她魏奶奶一门心思想要钻研绣活,没有再嫁的想法。
她也是问过魏奶奶有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但魏琳显然觉得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十分悠哉,更愿意将时间用在绣活上。
这些媒婆只能惋惜地离开,其中一个还不死心道:“若是哪天魏大家改变主意了,记得先告诉我一声啊,我定给她找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
朝颜知晓同这些媒人打好关系不会有好处,颔首道:“一定一定,到时候还得辛苦你们呢。”
将这些媒婆打发走以后,顾家这才清静了许多。
被她派去庆云县的原江也终于回来了。他这次回来的时候,同朝颜带来了好消息。
“洪建良以前果然同郑荣合作,哄骗一些人去赌坊。郑荣也因此分了些银子给他,属下找到了这些受害者,将真相告诉他们。这些受害者有几个被害得妻离子散,直接将恨意发泄在他们身上。这几人联合起来,直接将洪建良和郑荣给抓了去,将他们打晕以后,绑上石块,丢到当地的一个大池塘中。”
原江说的轻描淡写,他对于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关注着,却没有要去解救那两人的意思,毕竟他们罪有应得。
朝颜可不会将圣母心用在这两人身上,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他们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洪建良和郑荣丢了性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人品问题,但也有朝颜的推波助澜,她也算是间接沾染了两条人命,只是朝颜不会后悔。为了守护她平静的生活,她愿意血染鲜血。
她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你在我面前用不着自称属下。”
原江是褚经年的人,可不是她的人。
原江露出一个笑,“少爷嘱咐我,他不在的时候,就听你的。”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朝颜干脆放过,问道:“顾雁那边呢?他们什么反应?”
原江道:“那几个人行动颇为小心,也不曾留下什么痕迹。到现在虽然郑家和洪家的人找不到他们,但也只当他们去哪里浪荡去了,想来等他们发现这两人遭遇不测,最少也要一段时间。倒是顾雁趁着洪建良消失的这段时间,直接打上那外室的门,抓花了那女子的脸,将洪建良给那女子的钱财珠宝都给抢走了。”
“就连洪建良偷藏的一些银子也被她找了出来,都自己收着,洪家的几亩田地都被她拿在手中,洪老妇人想要买点东西,都得给她陪脸说好话。那洪老妇人最是欺软怕硬,见她性格强硬起来,反倒不敢再苛待她,反而小心翼翼的。”
“洪老妇人一开始还说要休了她这个不敬婆婆的媳妇,等顾雁要她吐出她原本为了洪家卖掉的嫁妆田,洪老妇人便不敢提这事了。”
朝颜只觉得有些好笑,看来顾雁也是想通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对洪家言听计从,怎么畅快怎么来。她最好在洪家继续祸害洪家人,别来找他们。
原江说完洪家的事情,正要离开,朝颜喊住了他,说道:“等下……其实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姑娘尽管吩咐便是,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朝颜微微一笑,“嗯,是这样的。我还有一个人需要你帮我看一下,若是需要人手的话,你直接去庄子上挑选几个你觉得合适的人,在这过程中,若是能教导一二就更好了。”
“那人叫毛伟,是我家魏奶奶的前夫。”朝颜将“毛伟”的丰功伟绩给普及了一下,原江一口应下。
朝颜之所以让原江带几个过去,一方面是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调教出一批专门打探消息的人手。原江是褚经年的人,总有离开的一天。与其一直依靠别人,还不如尽快自己搞定。
现在的她,越发觉得该发展一下势力,这样做起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的。
……
原江最后去庄子上选了十个人,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朝颜的想法,于是十分的配合。
最后他领着这十个人,出发前往毛伟所在的绿杨村。
原江不知在哪里抓来一只小白鸽,训练了几天后就有模有样的。
小白鸽不时地将毛家发生的事情通过信件传递过来。
按照信件上的说法,在朝颜当时故意留下那样的话语后,毛伟果真动心了。
回家后,便同自己的儿子毛大明说打算休了他娘的事情。
毛大明哪里愿意,他娘原本外室出身,即使扶正了以后,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也不少,觉得她娘淫荡不安分,连带着他这个儿子也没有脸面。
若是他娘死了后,还被休了,到时候笑话他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也会从所谓的嫡子变成了外室子。毛大明当然不愿意了,还同自己的父亲毛伟吵了一架。
毛伟成功用魏琳赚的银子说服了毛大明,说到时候将毛杰给魏琳抚养,魏琳的那些家产迟早都是他们的。在金钱的诱惑下,原本还强烈反对的毛大明顿时就不吭声了。
毛大明的妻子也在帮忙说,到时候要让魏琳教她和女儿绣活,肥水不流外人田。
毛大明还问自己的爹,确定魏琳到时候会愿意重新嫁给他吗?
毛伟那叫一个信誓旦旦,表示魏琳还在等着他,不然也不会拒绝了别的媒婆的提亲。
可见毛伟的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良好,都开始自作多情了起来。
也不知道原江是如何打听的,连人家私下说的话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的。信件上原江还同她说了,他所带过去的人中,有两人在这方面天分不错,朝颜到时候可以培训他们一下。两人分别叫季函和包大平。
朝颜翻阅着信件上毛家所有人的言行举止,不得不感慨,人无耻起来,那真的是没有所谓的下限。
她也没有要给这些人遮羞的意思,直接告诉了魏琳等人。
顾孙氏直接就呸了一口,“还想琳儿养他们,做梦比较快!”
魏琳只觉得恶心,这些人明显将她当做发财的工具,还在那边做着春秋大梦。
牛西西更是表示,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定要好好骂他们一顿。朝颜甚至还听到她私下在那边练习着到时候如何骂出水平,骂出风格。
她忍俊不禁,只觉得这小姑娘还真是可爱。有她和洪小丽这两个性格活泼的弟子,魏琳的晚年生活也就显得不那么冷清了。
全部的人都斗志昂扬地等待着毛伟的到来。
十月二十八日,在这种莫名高涨的氛围中,毛伟带着自己的儿子毛大明和孙子毛杰终于来到了五淮村。
他们一开始是去县城的,结果魏琳根本不在。毛伟顶着人鄙视的眼神,又用铜钱开路,这才成功地打听到魏琳现在住在五淮村中。毛伟等人只能从城里再次赶去五淮村。
毛伟才刚进村,就有人跑来给他们家通风报信了。
朝颜眼睛微微眯起,对那人说道:“那毛家最是无耻,我魏奶奶一贯口拙,只怕说不过他们,大家到时候还要多多帮扶啊。”
“一定一定,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魏大家呢。”
大家纷纷表示这是应该的,一个个跑回家里,招呼自己的家人来看热闹。
于是当毛伟等人终于抵达顾家门口,看到的便是黑压压的人群,那阵势让他们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一些人更是瓜子板凳都带上了,边啃瓜子边对着毛家人指指点点的。
“这个就是毛伟吧,看面相就贼眉鼠脸的,果然不是好人。”
“嘿,他还将他儿子儿媳妇一起带来了,你说他们怎么好意思上门找魏大家呢?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呢。”
“就是,这世上抛弃妻子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像他这样因为想吃软饭而回头的还真是少见,还是不是男人了。”
大家十分清楚朝颜一家对于他们厌恶的态度,八卦起来一点都不客气,更有妇人拉着自己的女儿同她说,这种男人不能嫁。
毛伟被这些人说得脸色铁青,他倒是想发作,但五淮村村民们人多势众,他还真不敢,生怕招惹来这些彪悍的村民们一顿打,没看到有几个妇人手中可是拿着长长的棍子的。
毛伟只能在心中咒骂这些人,用眼神示意儿媳妇敲门。
毛林氏上前敲门,敲得手都要疼了,顾家的门才打开。
只是没等她松口气,两盆水直接泼了过来,淋了毛林氏一身,就连站在旁边的毛大明也被波及到。现在都快十一月了,天寒地冻的,冷风呼呼的,一大盆冷水浇过来,直接让这对夫妻打了个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心理作用,他们觉得这水似乎还带着一股的臭味。
泼水的正是莲子和余柑,她们两个没好气说道:“好狗不挡道,你们两人挡在我家面前做什么。”
“莲子姑娘啊,你们泼的是什么水啊。”
莲子样了扬下巴,说道:“我家雪球的洗脚水啊。”
大家都知道雪球是顾朝颜养的驴子,一个个撑不住笑了。
余柑在旁边补充道:“雪球今天不小心踩到屎了,我们只能帮她清洗一下。原本是想要将水泼在地上的,谁知道这两人这般不长眼。”
若是雪球听了这话,肯定忍不住抗议——作为一头有格调的驴子,她才不会做出踩自己屎这种事情,明明是这两人故意用树枝夹起她的便便,丢到脸盆中的。
毛大明和他的妻子毛林氏立刻就黑了脸,恨不得赶紧回家洗澡。想到自己喝到了夹杂着粪便的水,他们就气得身子直发抖。
“你们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也太没有教养了吧。”毛林氏怒道。
莲子冷哼一声,“恶客临门,没有直接用棍子把你们打回去就很客气了。”
她们就是故意的!想欺负魏老夫人,门都没有。在顾家呆了一年多,莲子也不像刚来那般战战兢兢的,该强硬的时候还是会强硬起来的。
其中一个村民喊道:“莲子姑娘,你们若是需要人手揍人,我们可以帮忙啊。”
另一个说道:“顾家护卫最少有七八个呢,每个都能一打三。随便叫出一个都能将他们打趴下。”
余柑抿唇一笑,说出的话语一点都不客气,“一个自甘堕落,嫁给外室之子的人,还想要别人的尊敬,真是笑话。”
毛大明的出生摆在那边,就算他娘后来被扶正了,看他不顺眼的人,也时常拿这点来说事。倘若他们家人品好也就罢了,偏偏一家子都是缺德的性子,别人自然尊重不起来了。
若不是考虑到魏琳的那些钱财,以及顾虑到莲子身后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毛大明只怕会气得打人。他用残存的理智压下那股的冲动,不断告诉自己:等魏琳嫁给他爹,哪天没法做绣活了后,他定要让她好看。
莲子轻蔑地瞥了一眼他们,继续道:“至于我们家的教养,还真不劳你们费心。陛下都曾经夸过我们家老夫人教养有方,还赏赐了她一个敕命夫人。难不成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眼光吗?”
这一个大帽子压下来,毛林氏哪里敢接,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异味,讪讪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敢质疑陛下。”她这才想起顾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顾家的老夫人更是六品敕命夫人,即使是县太爷对她也十分尊敬。
“哦,那你好好解释是什么意思?”莲子得理不饶人。
毛林氏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脸色涨得通红。
余柑拉了拉莲子的袖子,说道:“同这等小人浪费口舌做什么,我们进去吧,别在外面吹冷风。”
说罢,作势要进屋。
刚刚一直没吭声的毛伟连忙喊住他们,“等等,我们有要事寻琳儿。”
“很重要的事情。”他强调了这句。
只能说毛伟根本不了解莲子他们,若是他们真要进去,哪里会同他们废话这么多,不过是做戏罢了。
余柑直接说道:“别喊这个名字,平白玷污了魏大家,你也不配。”她嗤笑道:“真以为你们是什么人,想见就见吗?魏大家忙着做给京城长公主的绣活,忙得很,同你们这些碌碌无为一门心思想着吃软饭的人不同。”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出来好了,我再进去转达。还是说,你觉得你的话不能在人前说?”
余柑话语说的十分不客气,毛伟也只能当做没听到。他酝酿了一下感情,努力让自己的是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悔恨,“我年少时不懂事,那样伤害琳儿——”在莲子的瞪视下,毛伟只能改口道:“伤害了魏大家,我这几年心中一直不好过。我经过了深思熟虑,终于做下了一个重大的抉择,打算好好弥补她。”
他斩钉截铁道:“我已经休了当年那勾引我犯错的许氏,决定以正妻之礼再次迎娶魏大家。”
不知道的人听他的语气,还以为他是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呢。
原本叽叽咕咕的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准备来说,是被毛伟给镇住了。大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会如此无耻。毛伟还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地觉得大家这是惊叹于他的浪子回头。
牛西西的祖母老牛氏率先打破了这篇沉寂,“按我所知,那许氏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吧?”
她和顾家关系好,加上孙女还是魏大家的弟子,了解到的消息也更多一些。
毛伟点头,“许氏在五年前便去世了。”
大家直接就喷了,“许氏虽然为人不堪,对不起魏大家,但她这些年来可没对不起你,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现在为了攀上高枝,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非要侮辱她,完全不懂什么叫死者为大,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看他连自己去世的儿子都能利用,良心什么的,早被狗给吃了。”
“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黑了心肠的东西,还好意思到我们五淮村来。”
“许氏的儿子也不是好的,他同毛伟一起过来,还不是默认了这事。为了银子连自己的老娘都可以放弃,简直就是白眼狼。还有他媳妇……真是烂货凑成了一家。”
“我原本还以为他们是过来道歉的呢,看来我真是把他们想的太善良了。”
“只能说许氏这是报应,她自己年轻时行事不正,勾引有妇之夫,如今死了都不安息也是报应啊。”
五淮村的村民们自认为自己品德高尚,可做不出这等令人发指的行为,加上站在道德高处喷人的感觉太过美好,于是一个个说得特别起劲。
毛林氏比起其他人还要点脸,被说得不住垂下头,不敢抬头。
毛伟呆了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自己似乎反而招惹了更多的怨恨。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他都回头了,这些人怎么就不能表扬他呢?
莲子凉凉道:“这种不要脸的要求,我可不敢说给魏大家听。”
毛伟回过神来,一听计划破灭,急道:“不是说了吗?只要以正妻之礼重新迎娶她,她就会答应吗?”
“这可是你家小姐亲口所说的。”
他连忙抬出朝颜。若不是如此,他哪里会干脆利落地休了许氏,甚至顶着骂声,将许氏的坟墓迁出了毛家的地盘。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
朝颜不满足于转播,直接来现场看直播了。
“我只说了我魏奶奶最是心高气傲,不可能会当人填房,而且还得对一个外室扶正的玩意儿行礼。我哪里想到,你会直接休了那许氏?看来我还是太高高估了你的人品,没想到你无耻起来是真的没有下限的。”
朝颜感慨了一顿道德的沦丧后,继续道:“你也别白费心机了,我家魏奶奶可不会吃回头草,还是你这种烂草。你哪里来的,就哪里去吧。再敢骚扰,就别怪我亲自去告你们了。”
“咦,魏奶奶你怎么出来了?”朝颜惊讶地看着放下手中的绣活,从屋里出来的魏琳。
魏琳扫了毛伟等人一眼,目光含着淡淡的厌恶,“我也该出来同他们说清楚才是,以免他们自作多情,还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毛伟,虽然我讨厌许氏,但是比起许氏,我更看不上你。我这辈子就算出嫁当尼姑,也不可能再同你有瓜葛。”
“我原本以为你对许氏也有几分的情谊,如今看来,都比不上利益。你真是令我作呕。”
“至于许氏的儿子,也别想着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只有坤儿一个人,更不想要一个连生母都不要的白眼狼。”
说完这些话以后,魏琳直接进屋。
毛伟这才明白他和魏琳是真的没有可能性了。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讨厌的虫子一样。
倘若没法和魏琳重修旧好,那么他顶着骂名,休了许氏,让儿子再次成为外室之子是为了什么?气血涌上了大脑,毛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两眼一翻,直接晕厥了过去。
朝颜摇摇头,“毛大明,还是快将你爹带走,别让他脏了我家门口的地。”
然后转身回屋子中。
莲子和余柑也紧跟在她身后,莲子还放了句狠话,“再敢上门来,下回招待你们的就是驴尿了。”
砰地一声,顾家的大门重新关上。
寒风吹过地上的落叶。
毛大明打了个喷嚏,感觉身上更冷了。
顾家人不理他们,五淮村的村民们难得有这么一场热闹可以看,哪里能放过他们,骂得越发起劲了,说他们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有人不满足于口头上损他们,直接付诸行动。离顾家近的直接找出了家里的烂菜叶和烂鸡蛋,直接砸在毛大明身上。
边砸边骂道:“砸死你这个不孝子!你也不怕你娘半夜来找你算账。”
“真不愧是你爹的儿子,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在有人带头砸东西后,十分具有从众心理的大家也跟着有样学样了起来。大家砸的时候,倒是注意别砸到小孩子,只将火力集中在毛大明等人身上。毛大明躲闪不及,脸上都是烂菜叶和鸡蛋液,狼狈到了极点。
他的儿子毛杰逃过一劫,但是看着自己的爹娘变成这样子,受到了惊吓,哇哇哭了起来。
最后毛家人只能一身狼藉地离开了五淮村。
等到他们走后,大家才欢呼了起来,有种打了胜战的感觉。
……
朝颜在屋子中十分殷勤地给魏奶奶煮茶倒茶。
魏琳有些无奈地摇头,“我说那毛伟怎么会休了许氏,原来是你在其中搞鬼。”
朝颜嘴角翘了翘,说道:“我只是在他心中种下一个种子罢了,连许诺都没有。若不是他们太过想要富贵,也不会跳入陷阱之中。”
“唉,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有想到他们还真的那么不要脸,是我小看他们了。”她一脸的感慨。
魏琳哪里不知道这孩子是想要用这种方法给她出气。无论是死了还不安生的许氏,亦或是一身骂名的毛家人,都成为了这次事情中最大的输家。
她心中十分熨帖,嘴上却道:“下次做这种事记得同我说一声。”
朝颜点头,将刚煮好的茶放在她面前,“一定。”
不同于毛家那边的凄凄惨惨,他们顾家上下都是喜气洋洋,显然觉得十分解气。
朝颜煮完茶以后,吩咐人去城里再次将毛家的丰功伟绩好好渲染一番。这样的热闹当然要大家一起看了!
在她的推动下,毛伟等人再次红了,红的发黑。大家说起他们,第一反应就是鄙夷地摇头,然后再高高在上地评判几句。
毛家人甚至都不敢出门,只敢躲在屋里。让朝颜意外的是,骂声最大的反而是毛大明。
她转念一想就理解了其中的关节,比起毛伟的负心无情,毛大明的不孝更是令人唾弃。
尤其是毛家人当时想讨好魏琳想疯了,不仅写了休书,烧给了许氏,还直接将许氏的坟墓迁出,随便找了个地方安葬。说来也是毛家倒霉,在许氏的新墓地那附近,人们甚至撞见了幽幽的鬼火。
朝颜知晓鬼火的原理,自然不怕这个。但是古代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认为这是许氏在地下不安,魂魄才会游离于人间。
这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毛大明心中有鬼,加上当时在顾家又被淋了一盆冷水,很快就病了。这一病,更是加重了那鬼火是许氏的流言,流言越发沸沸腾腾。
秦知县听闻此事后,更是感慨:“这世上竟有如此不孝之人。”有了他这个评语,毛大明一辈子也别想摘下这标签。
作为一县的主事官,听闻治下有如此之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直接下令,等毛大明病好以后,就让他来衙门领上五十大板,以示惩戒。
毛大明是彻底毁了。
不,不仅是毛大明,毛家所有人都是这样,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策划出这么一场戏的朝颜则是在家插花,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少玄真人十分注重朝颜的综合素养,这个月开始教朝颜插花的艺术,于是清平观那边的梅花就这样被朝颜给祸害了。
她每次回来都会摘上几枝,放在屋内不仅赏心悦目,还能给大家带来一室淡淡的馨香,岂不美哉。
只是这样悠闲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在过年以前,朝颜还得去州府一趟。等明年她就要开店做生意了。
朝颜当时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定制了好些桌椅——她没有在州府那边直接定做,毕竟州府物价贵。
顾泰民每个月都要做倒流香赚钱,加上朝颜需要的桌椅不少,自然不好麻烦顾泰民。她直接请了城里另一个手艺不错的木匠做活,如今已经做好了一半,她便准备先搬到店里。
这回顾孙氏也要同她一起去,还有一个月就要过新年了,她准备去州府好好采购一下年货。顾泰民也打算送今年最后一批的倒流香给于家。
她直接抽出庄子上一些护卫,帮忙押送打造好的家具去州府,装了好几辆的马车。
这次出行的还多了一个岳照琴,岳照琴也想看看那两家店的地址。从京城来京山县这个小地方,她不曾有过怨言,大半时间都泡在庄子上,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化了不少。
变得越发洒脱了起来。
若不是有她这个让朝颜放心的贤内助,朝颜日子也不会过得如此悠哉。当她这样对岳照琴说时,岳照琴忍不住捶了好几下。
顾孙氏则是含笑看着她们两个小姑娘打打闹闹的。
朝颜和李家关系虽好,却也不好每次过来都麻烦他们,所以选择住在了百里楼。她心中寻思着这次顺便在州府买个宅子好了,以后他们过来时也方便。
顾孙氏也十分赞同她这个看法。
顾孙氏是头一回来州府,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朝颜先将那些桌椅安排送到两家店铺里后,才担任导游,帮顾孙氏介绍了起来。
顾孙氏被州府的繁华给迷了眼,看到什么都想买买买。也幸亏这回她带了足够的银钱过来,不然就要相形见绌。
朝颜每天跟着她跑,都有些撑不住,她没想到奶奶也有这样可怕的一面,逛起街来,体力仿佛没有下限一样。
两天跑下来,她都感觉自己的腿不是自己的了。尽管顾孙氏看上去没事,朝颜还是担心她,每天回客栈后,就给她泡泡脚,又给她做按摩工作。
顾孙氏对于孙女的孝心十分受用,每日都笑呵呵的。
她这回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加上还要看房子,原本两天的行程,硬生生又被她加了三天。
第四天敲定好一个一进宅子回客栈后,客栈的掌柜迎了上来,对朝颜恭恭敬敬说道:“顾姑娘,今天有个公子要来寻你,只是你们不在,对方说是姓柳。他说他明天早上还会过来的。”
柳?
朝颜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也没想起她有哪个朋友姓柳。
顾孙氏闻言道:“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明天正好休息一下,后天就可以准备回去。”还可以顺便整理一下这次采购的东西。
“好。”
当翌日掌柜口中的柳公子过来时,朝颜可算是知道对方是谁了。正是当初在满春园中花了一千两银子请她当模特的柳凤尧,那时候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忽的想起,她虽然认得柳凤尧,但对柳凤尧而言,这只怕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会面。
朝颜摆出无懈可击的微笑,适时地露出了几分的疑惑,“您就是柳公子吗?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情?”
顾孙氏也在旁边虎视眈眈,她当然不可能放任孙女孙女单独见一个陌生的男人。
柳凤尧开门见山说道:“不知顾姑娘买下的东街那酒楼,愿不愿意转让?”
“一万两,够不够?”
朝颜忽然有些怀念起来,还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人傻钱多!这酒楼,她当时买下的时候,也就是五千两银子。转眼就翻了一倍。
又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