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状告,上青楼(1/1)

或许是因为被雷劈得全身麻痹,周老娘走没几步路就摔一下,再配合焦黑的衣服,蓬头垢面的模样,看上去实在可怜到了极点。只可惜在知道她故意伪造文书,想要将人家好好的姑娘祸害给自家那儿子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同情她,反而是指着她的背影大肆地嘲笑。

“还是老天开眼,不然还真要让她给得逞了呢。”

“啧,我就不信那周田光对她娘的做法一无所知,一家子都是这种恶心货色。”

“还想欺负到朝颜头上,下回他们家的人要是再敢过来,咱们就将他们打出村子!”

在场的只要有女儿的,都对周老娘的做法深恶痛疾。要是有人提亲不成,就使用这种手段强娶自家女儿,那定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朝颜嘴角勾了勾,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被雷劈,都足够载入京山县的史册上了,咱们很该帮周老娘扬名才是。”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一定帮忙宣传一把。在好一阵八卦以后,大家才意犹未尽地回去,从他们兴奋的表情,便可以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刺激有多大。

等人都散去了以后,莲子将门重新关上,手上提着牛氏塞过来的鸡蛋和肉。

朝颜和孙雯,一人搀扶顾孙氏的一只手臂。

进了屋后,顾孙氏依旧很气愤,“连伪造文书都出来了,这周家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朝颜乌鸦嘴技能的cd是十天,如今十天已过。她依旧觉得不解气,又继续诅咒了一回周田光。于是周田光又得继续当屁王了,而且这回持续的时间更长,足足有半个月。

说起来,这段时间,周家也是寻遍了全城的大夫给儿子看病,却没有一个大夫诊断得出问题,都说周田光身体没事,最多也就是给他开几贴苦得要死的药。以周老娘的性子,那自然是将大多数的大夫都给得罪了光。

朝颜安抚她奶奶,“奶奶别同这等小人生气,气坏了您的身体然而顺了他们的意。明天咱们就去衙门告他们。”

伪造文书者,徒两年。重害文书,加一等。而伪造婚书,便属于后者。周老娘这回最少也得杖一百,徒两年。对于这等小人,就要一次打到让她知道厉害才是。

顾孙氏用力点头,“你说的是,明天咱们一起去衙门!”

朝颜服侍顾孙氏洗了一把脸,孙雯则是同莲子去准备晚餐。

第二天,朝颜直接找了昨天在场的一部分街坊邻居一起上衙门去状告周家伪造婚书。她倒是没想到大家那般给力,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周老娘被雷劈的事情便传得满城风雨。这也是因为周老娘昨天回来的时候,样子太过狼狈,大家又都是喜欢看热闹的,自然会去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传十,十传百的,加上这事又实在稀奇,顿时传遍了大街小巷。

而朝颜这一告,无疑让这件事达到最高潮,不知道多少人都跑来看热闹。

虽然那文书被雷给劈了,但周老娘当时为了用舆论压人,故意高声大喊,将人都给引过来,可以作证的证人还真不少。不过几板子打下去,周老娘便乖乖地说了实话,还将伪造文书的王大嘴也给供了出来。

秦知县直接命人将王大嘴给带过来,官差更是在他家中搜罗出了好几个装着文书的盒子。王大嘴事实上还留了一手,每个找他伪造文书的人,他都会留一个样本。朝颜也在盒子中看到了又一份她和周田光所谓的婚书。

罪证确凿,王大嘴这个伪造文书的人在杖一百后,直接判处死刑,毕竟他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群情激奋。至于周老娘也没落得好,正如同朝颜所预料的那般,杖一百,徒两年。

周田光则是连连喊冤,只是他每说一句话,就放一次屁,接连放了五次才停歇。没有人相信他对于这事完全不知道,又厌恶他作为子女,不但没有拦着父母,这时候还选择明哲保身。最后秦知县以他人品有遐,当场剥夺了他的功名。

周田光被打击得当场晕厥了过去。

他这样的表现也只是令人对他越发感到厌恶罢了。

王大嘴虽然一年最多做个两单的生意,但是积少成多,他这些年来,伪造的文书最少也有二十份。这边导致了许多陈年旧事都被牵扯了出来。

秦知县派人将这些当事人一一请了过来。这些文书大多数都是借条一类的,涉及到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判刑,罪名最轻的也得徒一年。在这衙门中上演了一幕幕的悲欢离合,一些被文书给坑了的人家更是将王大嘴恨得牙痒痒的,纷纷冲着他吐口水。

不过大家都能够理解这些受害者的心情,劝架的时候也忍不住拉偏架了一下,更有甚者还帮忙偷偷踩几脚。

让朝颜吃惊的是,王大嘴的这盒子中,居然还有那位张小紫的卖身契。

她立即反应了过来,“只怕张小紫压根就还是张家的丫鬟,只是让王大嘴做了一张假的文书来糊弄人吧。”

顾泰民今日还在家里做那独轮车,不过小李氏却也跟朝颜他们来到了衙门之中,她点点头,说道:“弄虚作假,这张小紫果真心怀不轨,处心积虑想要混进咱们顾家。”

小李氏对于现在的身份再满意不过了,一点都不想掀起所谓的波澜,因此尤其厌恶那些打扰她平静生活的人。

早有顾家的人回去通知他们这些事,找王大嘴帮忙弄文书的张小紫的父亲也被投入了牢狱之中。

等了一会儿,顾国兴亲自领着顾泰航过来了。顾泰航的脸色灰败,显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至于顾国兴则是沉着脸,毕竟先前被哄骗的人便是他。

顾孙氏扫了一下,发现张小紫没过来,忍不住问道:“她人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顾国兴冷哼一声,说道:“她听到这消息后,便动了胎气,现在在泰航家里休息呢。”

小李氏一点都不客气,“只怕假装动胎气吧,这种说谎精的话哪里能相信。”

顾泰航嘴唇颤抖了一下,“所以她的卖身契是假的吗?”

一个官差十分好心地将卖身契的备份给他看,还说道:“若是王大嘴愿意,这样的卖身契,他做一百份也没问题。”

顾泰航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垂着头,看上去十分可怜。朝颜却完全同情不起他,只觉得他活该。别人是恶在表现,顾泰航则是坏在心中,还披着一张忠厚老实的皮,最是可厌。

顾国兴说道:“我们回去处理这事。”这毕竟也是家丑,顾国兴最爱脸面,自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笑话。

等回到家后,顾国兴冷着声音对顾泰航说道:“将那张小紫送回张家去,她是哪里人,就回到她原来的地方。”

一个人费尽心思到她顾家来,说没半点图谋,顾国兴才不相信。他并不觉得顾泰航这个侄子魅力能够大到吸引一个年轻少女对他痴心不改。

顾泰航连忙跪下来恳求他,“大伯,她要是就这样回去的话,只怕要没命的。看在她肚子中的孩子的份上,就给她一个容身之处吧,侄儿会好好看着她的!而且我相信小紫她也不是那等女子,她一定有难言的苦衷的。”

只能说顾泰航真的是被美色给冲昏了头,直到现在,依旧拼命给张小紫说好话。再对比他对原来的妻子王氏的绝情,这份“深情”反而令人作呕。

“是我的错,和泰航无关。”张小紫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出现在人前,因为怀孕的缘故,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她跪倒在地上,磕了磕头,说道:“是我情不自禁,想要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我爹这才想法子弄了那张文书出来。”

她脸上留下了两行的清泪,“我原本以为是我爹去张家恳求拿到我的卖身契,不曾想是他找人做的来安我的心。”

朝颜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如此严肃的场合,却出现了笑声,一下子就让她成为了众人目光的集中点。

朝颜十分真诚地建议,“我看你何必和顾泰航一起,直接和那周田光凑一对好了,两人都是一个德行。一个出事了推给娘,一个出事了,推给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朝颜这样一说,大家也觉得的确很像,不由都笑了。

顾泰航很不爽,自己的女人被和别的男人牵扯在一起,“你怎么同长辈这样说话?”

原本只是看戏的顾孙氏一看到顾泰航说自己孙女,立刻不爽了,冷笑道:“你充什么长辈架子?在你纳了那贱人后,我们两家便已经彻底断绝关系了。再说了,一个小妾,还想让朝颜当她是长辈,你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再敢来一次,我拼着脸面不要,也要去告你以妾为妻。”

因为孙女时常同她说律法,导致顾孙氏说起大穆的律法那叫一个头头是道,还知道以妾为妻是犯法的。

她又厌恶地看着张小紫,“你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真爱无敌,别让我将昨天吃过的饭都给恶心得吐出来。真当所有人都和顾泰航一样都是傻子不成,能任由你上跳下窜。”

顾孙氏含枪夹棍一席话,说得张小紫身子摇摇欲坠,说得顾泰航脸色惨白。

顾国兴半阖着脸,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的决断,“泰航,你当真要护着这女人不成?”

顾泰航弯腰再次磕了个头,“她肚子中有我的孩子,我不能抛弃她。”

张小紫一副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样子。

“我给过你好几次机会,可惜你一次次让我失望了,事不过三。”顾国兴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一样。

顾泰航却嗅到了不好的气息,不安的情绪不断涌了上来。下一瞬,顾国兴吐露的话语,让他如堕冰窟。

“我们顾家容不下道德败坏之人,既然你非要同她一起,那么我只能将你除名了。”他不想要等到张小紫捅出了篓子以后,连累到顾家。他不仅是顾泰航的大伯,更是顾家的族长,得为全族考虑。

先前也有人同她说,张小紫聊天的时候,总喜欢将话题说到染布一事上,甚至还隐隐替他们抱屈,说他们都得看一个小姑娘的脸色。顾国兴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留在这时候,直接铲除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顾泰航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国兴,虽然先前大伯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一直都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拿来警告他罢了,却不曾想如今成为了现实。

“大、大伯,我……”

顾国兴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明天你便搬出族里吧。当然,你的家产还是你的。”

顾泰航嘴唇蠕动了一下,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

顾国兴冰冷的眼神中带着厌恶,毫不掩饰地投向了眼眶含泪的张小紫,“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作出这副情态,真以为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没人知道吗?想要挑拨我们顾家,你也配?”

“日后若是再敢踏入我们顾家的地盘,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他转头吩咐其他人,“以后看到她进来,就直接打出去,不用顾虑太多。”

可见顾国兴已经腻烦张小紫很久了,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毫不客气地解决掉她。

张小紫心中一片的冰冷,她知道自己所有的谋划已经彻底落空了。被赶出了顾家的地盘,她怎么可能还能拿到染布的配方。至于指望顾泰航,那更是不可能了,对方已经被除名了。

在悲凉过后,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她牺牲了自己的清白,对一个打从心里讨厌的老男人虚与委蛇,所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她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都成为了一场的笑话。

她浑浑噩噩地被顾泰航给带离开这里。

等到他们两人走后,顾国兴才苦口婆心嘱咐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咱们族里赚得多,大家都要尤其小心,可别着了别人的道。”

“当然,我们都知道的。一看到有生人过来,一定会警惕。”大家连连保证。

“若是你们的亲朋好友问起,你们也应该要紧闭嘴才是。”

虽然染料是在朝颜手中,不过为了更好的上色,朝颜还是将许多小诀窍告诉族里人,这些技艺若是流传出去的话,对顾家可不好。

在敲打过所有人以后,顾国兴才让他们各自散去。

朝颜则是去城里找李玉兰。她来李家也有好几回,可谓是轻车熟路。

李玉兰见到她来了,便丢下了手中的书本,难掩激动问道:“我听说周老娘被雷劈了,是真的吗?而不是以讹传讹?”

朝颜被无语了一下,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没错。”

李玉兰在那边捶胸顿足,“这样的好戏我居然没当场看到,太可惜了!”

朝颜嘴角勾了勾,说道:“我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呀。”

不过这效果的确很好,不少人都认为朝颜得了老天的庇护,就连老天爷都要为她出头。

李玉兰拉着她坐了下来,非要朝颜详细同她说这事。

朝颜清了清喉咙,“我口渴了。”

李玉兰十分上道地给她泡茶,还亲自捧到她面前。

朝颜喝了一杯润润喉咙后,才慢条斯理地同她说起了昨天的情形。

李玉兰听得忍不住捧腹大笑,尤其是知道周老娘连头发衣服都烧起来以后,更是笑得直喊哎哟。

朝颜说完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你上回写张蝶舞和苗昌义故事的人是哪位大家,我想让他帮忙再写一本周老娘的故事。”

李玉兰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写那书的,是一个姑娘。”

朝颜惊讶地瞪大眼睛,“一个姑娘?”这……这可真是能耐了。既然李玉兰以姑娘称呼她,那就说明这女子尚未出嫁,一个黄花闺女,能够将云雨的细节写得栩栩如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司机。这时代不比前世,各种信息轰炸。

李玉兰直接将自己的丫鬟都支使走,低声说道:“那姑娘身世特殊,她娘是满春园的妓女,她从小在那边长大,可谓是见惯了世事无常,男欢女爱,所以写起这些便信手拈来……”

朝颜很好奇,“你怎么同她认识的?”

两人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一个是青楼里长大的姑娘,怎么看都搭不上一块吧。

李玉兰说道:“我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因为好奇青楼的情况,便甩开了自己的丫鬟,女扮男装混去青楼。当时若不是归远帮我,差点要出事。”

朝颜明白了,也难怪李玉兰会同她交上朋友,毕竟是有救命之恩。

李玉兰继续道:“你若是要找她,直接报我的名字便是,归远人很好,就是贪财了点,我心里明白,她是想给她几个娘一起赎身呢。”

朝颜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一开始是看她文笔好,讽刺起人更是入木三分,这才对她产生了兴趣。等知道她的生平后,便隐隐生出了几分的钦佩。即使身处污浊,也不改本心,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李玉兰又提醒她,“你若是要过去,最好乔装打扮一下,不然对你名声不好。”女孩子出入青楼,终究不妥。

“要不,我派人保护你吧。”

朝颜知道这事她的好意,谢了她一回,“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玉兰十分开心,“不客气,可算是有我能帮上你的时候了。”朝颜帮了她那么多回,她早就想要回报一二,可惜找不到机会。

末了,李玉兰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还有那张小紫,你可得小心。我听说她爹伪造她卖身契的事情了。这事都传遍了整个县城,张家却半点去讨公道的意思都没有,可见是张家指使的。”

朝颜觉得李玉兰真的是很热心的一个女孩子,一副担心她被欺骗的样子。她嘴角勾了勾,笑容甜美,“你放心吧,这事我知道的,族长已经把他们赶出了顾家。”

李玉兰说道:“早该这样做了。不过张家现在也是秋后的蚱蜢了,不必担心。张家名下的店铺基本都已经关闭了,亏损了不少钱。张家的田地更是变卖得只剩下五百亩而已,连那大宅子都转手卖了出去。大部分的仆人都已经遣散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在身边服侍罢了。”

朝颜知晓张家已经大不如往前,却没想到落败成这样了。她叹了口气,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张家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以前的张家可是和李家齐名的,而现在,人们提起张家,也只会想起张蝶舞和苗昌义的那些风流韵事,就连张家少爷都讨不到一个好的妻子。

李玉兰说了一通张家的事情,又说起了别的八卦,可见她这段时间每天呆在家中实在憋坏了。

等她说得十分满足后,朝颜才同她道别。李玉兰还意犹未尽说道:“你若是闲了,记得多来看我啊,我现在每天呆在家里背书,无聊到要长蘑菇了。”

朝颜忍俊不禁,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点头答应了她,还许诺下回给她带几种她最近新调配出来的香。

去满春园一事,朝颜打算隐瞒顾孙氏。顾孙氏再是开明,也没法接受孙女跑到那种地方去。她也只是告诉了孙雯一人而已,孙雯虽觉得不妥,却还是说服不了她。以孙雯的性子,更是不可能往外透露。

她转念一想,就想到了合适的说客,“你不如问少玄真人。”

她觉得少玄真人那么厉害,肯定会打消自家表妹这个念头的。

只是孙雯这回注定要打错主意了,朝颜的确问了少玄真人,当然,她的目的只是想让少玄真人教她一些遮掩住容貌的法子。少玄真人果然没有辜负朝颜的期待,知道这事后,只是嗯了一声。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直接弄个喉结便是。”

她的视线往朝颜的胸部处停留了一瞬,“你连围绷带的功夫都省了。”

朝颜感觉好气哦,可是这是她师傅!她还不能反驳!她胸是平了点,可是这不能怪她啊,只能说她发育得晚了点。

感受到弟子身上散发的郁闷情绪,少玄真人眼底流露出了微微的笑意,这也让她脸上狰狞的伤痕看上去不那么可怕,多了几分的温情。

“喉结一事,你不必担心,我明天帮你搞定就是。”

朝颜眼睛亮了起来,撒娇道:“还是老师疼我。”

孙雯在旁边看得很是无语——先生!说好的原则呢!怎么一碰到她表妹,被吃了。只能说,少玄真人太宠表妹了。

……

少玄真人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第二天果真给了朝颜一个所谓的喉结,颜色同皮肤颜色相差无二。朝颜按照少玄真人的讲解,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少玄真人还拿出了一个黑色圆罐子,她手掌大小。她旋开罐子,里面装着像是泥土一样的东西。

接下来,朝颜便亲眼目睹了所谓的捏脸,只不过捏的是她的脸罢了。少玄真人用那罐子里的“泥”在她脸上涂涂抹抹的,只用了一刻钟时间便搞定了。

她淡淡说道:“弄好了。”

朝颜拿起旁边的铜镜,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此时因为震惊而瞪得大大的,显出了难得的呆气。镜子中的那人,除了那双眼睛,压根找不到和她相似的地方。原本的瓜子脸变成了国字脸,多了几分的刚硬,鼻子挺拔,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这水平比前世那些所谓的化妆大师还厉害!简直就是换了脸!

朝颜眼睛闪闪发亮,看着自家师傅,“师傅~我想学~”

她十分不要脸地卖起萌来,即使是看似冷淡的少玄真人,也从来没法在她的撒娇下走下三个回合。只可惜朝颜忽略了自己已经换了脸的现实,用现在这脸来撒娇,杀伤力大幅度减少。

少玄真人冷漠脸,“你今年什么时候能配出返魂香,我就什么时候教你。”

返魂香,传说中能够让死人从阴间回归人世的一味香,而这香的配方少玄真人还真有。朝颜曾经看过,步骤繁琐得令人眼花缭乱,而且容不得半点的差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朝颜握拳,“我会努力的!”

无论如何,她都要学会这种易容水平,这样做坏事时也方便许多。

少玄真人说道:“你需要的时候,直接过来,我帮你易容便是。”

朝颜开心地应了下来。既然有了这易容的手段,她就不需要李家的护卫一起过去了,朝颜并不认为自己会出什么事情,她身上所携带的飞刀和各色晕人于无形之中的药剂可不是好招惹的。

朝颜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只可惜孙雯可没这份自信,直接说道:“我陪妹妹一起去!”

她力气摆在那边,真遇到什么事也能帮一把。

朝颜知晓自家表姐看似温柔,可有着固执的一面,不让她跟去,只怕她一整天都要心神不宁,她挥挥手,说道:“那就一起去!”

只要她们两人扮演的男人不露馅,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妓院只要是不找茬的男人都很是欢迎。

两姐妹只告诉顾孙氏说是去城里书店买些笔墨纸砚便糊弄了过去。少玄真人将她们两人都易容成男人,容貌只是中等,典型的放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而这也是最安全的一种长相。只是比起朝颜,孙雯还多了一个束胸的步骤。对此朝颜什么也不想说。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便一起去满春园。满春园也是京山县最出名的一家青楼,已经开了最少二十年。正所谓铁打的老鸨,流水的花魁。

据说这老鸨年轻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后来被丈夫抛弃后,便成立了这样一个青楼。

难得来到这个时代,不来一趟青楼,朝颜都觉得说不过去。比起孙雯的小心警惕,她反倒悠闲自在,还不忘提点孙雯,“来,放轻松。你这一副要去打仗的表情,一看就是有猫腻,小心被人给察觉。”

孙雯这才努力念经,让自己表情看上去正常一些。

朝颜给她做了一会儿的心里建设以后,才领着她抬脚进满春园。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满春园的姑娘出乎意料的规矩,就是不会一见到客人就扑上来,反而有几分良家女子的味道。

撒娇的时候,更是风情楚楚,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孙雯一脸崩溃地看着自家表妹竟是驾轻就熟地和这些青楼女子调情。

“姐姐这发饰搭配这衣服真是好看,犹如一朵莲花,低头时更是数不尽的娇羞。”

“这位姐姐的眼睛生得真好,天生的含情目,顾盼飞扬。”

朝颜一通的夸奖,惹得满春园的姑娘们都围绕着她笑,这个问她发髻,那个问她首饰。朝颜半点都没有自己是过来办正事的自觉,慢条斯理地和大家联络感情。

孙雯忍不住产生了“这是一个纨绔少爷,不是她那单纯的表妹”的错觉。她唯一庆幸的是,这些青楼女子似乎将她当做表妹的随从,又见她“不解风情”,倒是不怎么骚扰她,不然她估计要忍不住露馅。

朝颜的审美是少玄真人培养的,自然不俗,几个点到为止的搭配方式便让这些青楼姑娘对她刮目相看,态度十分热络。

直到更多的客人过来后,这些青楼女子才在老鸨的催促下,去接待别的客人。待到那些脂粉味道散去以后,孙雯才松了口气,凑在朝颜耳边低声问她,“你怎么和她们说那么久?”

朝颜嘴角微微翘起,“只是从她们口中套些话罢了。”

她潇洒地将扇子收起,一派偏偏贵公子的模样。

老鸨见她长相虽然寻常,但无论是从风姿抑或是服侍来看,都非寻常人,热情地询问:“这位公子倒是眼生。”

朝颜微微一笑,“途经贵宝地,有所闻满春园的大名,所以过来长长见识。”

老鸨捂嘴浅笑,明明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笑起来时却又神奇地透着一股天真的味道,“那这位小公子想要见识什么样的风景?”

风景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多了几分缱绻暧昧的味道,煞是勾人。

朝颜状似不经意说道:“我听闻那黄莺的小曲甚是动听,宛若天籁,实在想要一饱耳福。”

黄莺,便是吴归远她生母的艺名,在十六年前也是京山县名噪一时的花魁。

黄莺如今年老色衰,点她的人也不算多,于是老鸨便命人带她们两人过去黄莺的屋子。这也是朝颜第一次同吴归远打交道。在见面时,她便知晓吴归远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能在青楼这地方保住清白的原因了。

吴归远的脸上有大片都是暗疮,看了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那种。她娘看上去倒是温婉大方,眼角眉梢犹存年轻时的丽色,声音更是如同珠玉罗盘,说不出的动听。

朝颜点了一曲梨花雪,静静欣赏着黄莺的歌喉。不得不承认,她唱得真的很好,声音悠扬,曲调婉转,妙不可言。

即使是一开始紧绷着身子的孙雯都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一曲罢,朝颜拍手鼓掌,语气十分真诚,“唱得真好。”

黄莺微微一笑,“过奖了。”

朝颜在出门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碎银子,直接拿了一两的碎银子当赏钱。和碎银子一起的,还有薄薄的雕琢成兰花的银片。

吴归远的目光触及到这银片时立即变了——兰花是她和那李玉兰约定的物品。

屋内只有她们几人,朝颜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说道:“我今日过来,原本是想让归远姑娘帮忙写个话本,顺便再听听小曲儿。”

吴归远将那兰花银片收起,淡淡道:“我的价格可不算便宜。”

朝颜说道:“我知道,三万字内容的话本,你需要多久时间?”

“一个月,二十两,不议价。”

孙雯不由咂舌,这价格也够昂贵的。姨婆现在每个月给她的钱已经升到五两银子了,她也得攒四个月才付得起这个价格。

朝颜轻轻笑了笑,“没问题。”然后直接拿出了银票。

吴归远没有马上接过钱,而是问道:“你想写什么故事?”无论她想要多么古怪的要求,她都会尽快满足他。

朝颜慢慢地将周老娘的故事说了一些,“就写这个故事。”

吴归远点头,“行,我半个月后给你初稿,一个月内给你成稿。”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到时候你不必再来这青楼,直接在李家布庄那边碰头便是。”

朝颜过来见识一次青楼也就够了,再来第二次就不必了,她也乐得不过来,点头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吴归远又问了朝颜一些具体的要求,比如写这个故事要重点讽刺谁,需不需要再更多丑化人物。她更是表示,若是想要一些桃色描写,那就需要加价了。

朝颜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吴归远总想怂恿她多加一些床戏。她一个姑娘说起这些,半点都不害臊,连她都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表示下次有机会再增加,这回就算了。

然后朝颜直接将二十两银子给了她。

孙雯感到颇为惊奇,二十两的生意,这两人也没有要立下合同的意思,直接口头约定,仿佛对于彼此的人品都十分信任。

吴归远手捧着茶,饶有兴致看着朝颜。

朝颜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吗?”

吴归远说道:“只是有些好奇,那位大小姐竟会将我的事情告诉你。”

朝颜道:“那自然是因为我值得她信任。”

话刚说完,敲门声便响起,孙雯起身去开门,门外却是老鸨和一容貌俊美的少年。少年一身月白绸缎,身长玉立,透着一股不羁的贵气。

老鸨说道:“这是柳公子,他打算作几幅的美人图,所以要挑选出几个合适的人。”

朝颜秒懂:这是打算请人当模特吧。只是看这公子打扮就知道他非富即贵,想要模特的话,家里的丫鬟多的是,何必非要跑青楼来寻找目标。

吴归远十分干脆地说道:“我娘这几年来卖艺不卖身。”

谁知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好,只是以绘画作为借口。吴归远对于这些再了解不过了。

那位柳公子唇角扬起了凉薄的笑意,语带傲然,“那也得我看得上才行。”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手指着朝颜,说道:“就他了!他的眼睛生得不错,勉强符合我的要求。”

原本喝茶的朝颜差点没被茶水给呛到,语气古怪,“你确定要我?我长得平平无奇啊。”

柳公子点头,“你也就眼睛长得好而已。需要多少钱,开个价。”

我擦!这人好嚣张哦!有钱了不起啊!

朝颜正想说她不缺钱,柳公子继续说道:“一千两够不够?”

朝颜立刻将原本的拒绝话语吞了回去。

嗯,有钱是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