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按我的性子,反是跟我闹辈分的人,可都没什么好戏唱,老白也该是知道的,偏又如此,这难道是兴致大好,硬要跟我作。

猛地拍上桌,气势一瞬大涨,老白被压迫得微仰,一脸来来来,老头子我就是要跟你闹一闹的傲娇模样。

不过这回,我偏是由着他作了。

“舅舅诶。”

我响亮地喊道,但见老白的面色一点点垮掉,却又很快被笑意堆积,我想,那该是叫喜出望外。昂,要是人知道我是他亲侄女,再听这一声唤,会不会直接炸掉呢?

有意思了。

可惜诸多顾忌,到底是不能说的。

“你再叫一声?”他的眼,锃光瓦亮,直给我一种,此时此刻,我俩确实是在相认的澎湃心怀之中。

而我知道,他值得这一声。

世上同我有血缘牵绊的人,稀稀落落,最先相遇的,便是老白与小白,他们真心待我好,是难解的亲人缘,我珍惜,亦因此欣喜。

未将心头的暖表露出来,我板着脸,简略地又喊:“舅。”

“好好好。”他连声地应。

其实,白仲清也说不上自己为何会这么高兴。或是唤了这一声,本就交好的关系便又亲近了不少,抑或是,认了眼前的小丫头,便宛若同小妹团聚了一般,再或是,别的什么。

嗐,管他别的什么。

……

在乐悦馆蹭了顿午饭后,罗修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倒是勇气可嘉地要跟我切磋,老白则出了武馆,去四方园喝茶去了,算是临行前,再享受享受王城的老年生活。

存心让着人,罗修过了十几招后,心里头清楚,直对我嚷嚷:“玫姐,你可别瞧不起人!”

“喔?”这么硬气的么,那也成。

嘭的一声。

某人让我不留情地砸在了地上。

嗙的一声。

又叫我狠劲儿地踹到了墙上。

“等等等。”罗修龇着牙从墙壁上滑下来,一坠地就抬手止住了我,“您还是瞧不起我吧。”

啧,这股子硬气,竟不过弹指间的事儿,我优哉游哉地将人拉起来,故意道:“别介啊,堂堂男子汉,得越挫越勇才是啊。”

“我,我,啊哟!”

嗯。

难得一场酣畅的切磋,而今后,不知罗修还有没有兴致,再邀我战上一场。

……

如此打发了些等待的时候,仍是不见人回来,我便又蹿到今海府上,指点了他一个时辰,其间倒是没被他娘亲逮着,只我离开前,撞上了他爹。

那个在赵国首屈一指的名工匠。

今海正想着怎么串词呢,顾往安却误以为我是同他儿子私会的小妞,还颇为开明地感慨:“嗯,小海总算是有了常人心思了。”

这番臆想的话,没惹着我,倒是急了今海。

他慌着神同顾往安声明:“不不,这是教我功夫的师父,也是,也是当今仁王殿下的王妃。”

顾往安一惊,哦了好几声,问:“你便是那个谁,那个洛洛郡主?”依稀听闻过猎场的英勇事迹,竟是他儿子的师傅么。

我:“……”

什么名儿不记,偏揪出这么个败我威风的郡主名头儿,实在往事不堪回首。干笑着看向小徒弟,后者一抖擞,拉住亲爹便要拽走。

“不留人吃个晚饭?”顾往安一边走,一边扭头。

今海不耐道:“我师父忙着呢。”

“那下次?”

“爹啊,您可别给我丢人了。”今海朝我挥手别过,果断将人带走,估计,还会跟他爹解释一道。

要说我这一来一去,再回到乐悦馆时,倒是先见着了小白。

“诶?你妖哥呢?”我凑到他身后一阵儿地瞧,愣是没看见旁的人影。奇了怪,这一齐出的门,怎的就形单形只地回来了。

白江扭头看着我,面色有些无措。

此去倒是找着了青黛,只是,她咬定了人是自个儿杀的,偏又紧着牙,没能吐露个原委出来,程妖恼得无可奈何,便将其直接绑了回来,现下,仍在僵持中。

“绑哪儿了?”八九不离十的猜想落了实,我沉着脸,问。

小白引领着我,打某间屋的隔墙入,下了十来阶石梯,又启动机关挪开了一道石门,方才转到了密室中。

烛光透出。

可见青黛正坐在木椅上,绳索且将她和椅子缠作了一起,而那张脸,已无面具的遮掩,不过一片的狰狞不堪。

程妖站在其旁,虽是不语,但那一手撑在桌面上,微微收紧便使得铺面绸布起了皱。

唉。

这彼此缄默的氛围,委实看得人闷气。

白江自知搅合不了这事儿,将我带过来后,便自个儿埋着脑袋,径直地走了开。我心绪复杂地踏近,青黛瞥见我,忽而苦涩地一勾嘴角,再就是摇着头,一副抗拒地垂下了眸。

“你来了。”程妖干着嗓道。

蜡油味儿蹿进鼻间,我轻嗯下一声,稍稍地打量过人以及周遭,问:“有找着那只短笛吗?”

程妖并不知我为什么要问这个,毕竟青黛已然认了罪,无论那作为印证的短笛有没有,都是无关紧要的了,可即便这样想,程妖还是告诉我。

没有。

兀自思索了会儿,我伸过手,往站着那人的肩上一拍:“你先出去休整一下,这里,我来吧。”

想来,我该是要比程妖多点儿冷静的。

而到底是僵持没个结果,程妖不曾多问,蹙眉扫了青黛好几眼,终是依言出了密室。

待人走后。

我迈到青黛那方,顿了顿,不过三两下地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随意地往地上一扔。而她轻眨了几下,指尖满是麻意。

“喝水吗?”勾过桌下的圆凳一坐,我淡淡地问。

她没答,只将我望着。

拎起茶壶,盛好水往人面前一搁,我瞄了她一眼,又说:“别再浪费心思对我用术,不管用了。”

之前,若非我对其没有防备之心,又怎会那般轻易地叫她给怔住。

何其丢人。

更何其的寒心呐。

“我知道。”青黛出了声,是熟悉的调子,却已是陌生的人。其实,她也心有愧疚,只是,另一种情感远胜于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