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地站在某人身边,隔着层朦胧的薄纱,且朝他丢去一个白眼,我这心里也很是无奈。

姐才抓过来的人就这么让他给放了。

要不要如此随意?

只一念后,我却又不禁勾唇轻笑。

恩。

白江这傻里傻气的样子,倒是叫我记起从前同他一起出任务的日子来了。那时候,俩人也没少乱来,故而今日又来了这么一出,我反是见怪不怪了。

管他的,干架而已嘛,随便来喽。

而此举于我和小白而言,不过是随心的瞎闹,可对金不易来说,却是奇耻大辱。

好歹也是一个混了二十多年的好汉,今日怎么就不得劲儿的,像是被人玩儿在鼓掌之中了呢。

这么大的心理落差,该如何接受。

又让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小弟怎么看待他。

当金不易整个人朝着坑洼的地上跌去,且封着身体几处的压制也瞬时卸了去的时候,他并没让田七搭个手给接上一把,而是靠着自个儿,旋着身稳在了地上。

所幸是没有背气得脚滑一摔,再落个狼狈之态,但那身为堂堂总镖头的威严,片刻前,已然碎了个稀里哗啦。

他试图将方才的难堪从脑海里赶出去。

怎么也不愿再想起。

咬住牙狠攥起硬邦邦的拳头,金不易只想粗着嗓呛话,这骂上几句,哪怕是能挽回一点儿的气势也好。而其身后的少镖师们,偏是瞧不出其眼色,皆是突地凑前打断道:“镖头,刚刚那,那——您还好吧?”

好个屁!

这不问还好,一问,金不易的怒火不由烧得比岩浆还要滚烫。

“一个二个的,都奶奶的愣着干啥,亮青子,给我上!”他率先拔刀,挥起就是一嗓子。暂不提护镖,这先将来人给剐个千刀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儿。

不得不说。

金不易此时的心思其实同白江的差不多,后者也不管劫镖,直接干上一架泄泄气才是真。

紧随而起的出刃之音,这回响得甚是利落。

小白亮着眼顿时兴奋,气场一个大开,已经往人那方耿直地冲了过去。

突然无事的我,虽也记着被调戏的帐,但这个时候,并不打算去抢了小白的乐头。

说到底,我还是来凑热闹捡便宜的。踱到路边儿遮着阴凉的草地上,分外干脆地坐下,我支着头懒散地看着。

只见眼前那飞沙起尘间,刀光道道,剑影重重。唉,白江这场架干起来也是挺累的,倒不是因为对方厉害,而是由着他没打算取人性命,这砸个拳,踹个脚,连甩去的剑都是判着轻重,没有下死手的。

还真是实实在在来干架的。

而玉隆镖局二十来号人尽盯着小白一人怼,结果实力至上,惨遭暴走白反怼了个呜呼哎哟。

啧。

那几个少镖师也真是够菜的。

才被踹了几脚啊,就歇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等撑到后头,也就剩金不易和田七在相抗了。前者大概是醒了几分酒,心里且忿忿,那凌厉的出招倒是多了些看头。

一挑二。

白江忽左忽右,一手阎魔剑使得极其漂亮,但这对上的毕竟都是老手,遭两人夹攻,偶或,仍是会有顾不上的间隙。

这不。

后腰就让田七抓着漏处给抽了一记。

“要搭手不?”叼着根青草站起,我扣着帽顶询了句。

三人打得正酣,除了小白,旁俩人听我出声都不禁愣了一下,对啊,这还有个厉害的主没出手呢。

白江则趁着人发愣的短短一瞬,拳脚急速追上,直将俩人都给打退了好几步。

然后才得了空,固执地守着自个儿的主场:“不要!”

果然么。

哦着声复又坐回去。

见那地上的小伙计有想挣扎着起来使个坏的,我随手一颗石子,就瞄了过去。

这没完没了的。

多少还是帮点杂忙吧。

如此,我还能跟某妖孽讨个人情还一还,嘿,宰顿美酒佳肴应该是够了。

……

或许是替我出气,金不易被小白先行打趴下了,雪上加霜般的威严尽失。那身上划着不少偏深的血口,牙也被打落了好几颗,瞧着就怪疼的。

但也确实解气。

白江似是浑够了,他一面挡着田七的进攻,一面撤去戾气跟人有板有眼地讲:“朋友,这趟镖你护不住的。”

只要是白佑义的。

他抢定了。

不带丝毫商量。

田七的攻势不减,只冷着声回了他四个字:“镖在人在。”

丟镖。

除非他死。

狠着劲儿使出一招一式,田七拼了命,而我与小白素来最不想对上的,便是这类人。

他们有所信念,并为此坚守到死。

委实令人心生敬佩。

可人各有所持。

这份敬佩,还不至于了结当下的冲突,而有如此一场不可避免,怪只怪,这趟镖的委托人是白佑义。

最终。

田七还是不敌白江的阎魔剑。

他倒下了,却又紧接着,硬撑着气坐了起来,那双眼黑得不见底,他看着倒地的一众人,突然绝望地重复道:“镖在,人在。”

尽心尽力了多年,田七从没丢过镖,可这一次,却让人这么轻易地给摘了,如此打击,几乎灭顶。而他也该认清,玉隆镖局到底不似从前了,而自己,也再守不住恩人的家业了。

章家的破败,亦是他的无颜。

亮光起,刀口已抵上脖颈。

白江低头缓着气,没有察觉出某人的异常,我却是将田七的动作看了个透,连着那一声镖在人在,也都清晰地入了耳。

霎那间,飞掷而去的一颗石子砸在了人握着刀柄的手上,忽生的酥麻迫使田七丢了寻死的冷兵。

我快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直到人跟前。

“还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拗的镖头。”我摇着头道。

田七知道是我拦了他,只死气沉沉地应:“我只是个镖师。”不是什么镖头。

啧。

确实拗啊。

无话着低眼撇下,一脚踢在他身侧,那兵刃直接让我踹飞了老远。田七不解地盯着我,道:“镖都归你们了,还想怎样。”

连死都不让人死了吗。

白江转着手腕,旁观着。

“嘿,镖头,你这人我看着顺眼,若是让我劫个镖就自尽而死了,实在太可惜。”我撩着裙摆蹲下,平视回去,“嗯,你们行当也不止镖在人在一个规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