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悔被我圈在角落,也觉出了脸上的异况。

丝丝缕缕的,钻心的烫。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的脸皮,怎么一下子就变薄了,且突然得连送到嘴边的豆腐都没顾得及多扒拉两口。

贴在车壁上,言大夫瞅着我贼亮的眼睛,岂会甘于露怂,于是他强行淡定了下来,从唇缝中跑出的调子也十分平缓:“被你压得快要窒息,脸不红就怪了。”

被我……压……窒息……

想姑奶奶我这嘚瑟不过一句话,言大夫反手就是一炸。

默默地收回撑在人身侧的爪子,我一点点地挪到了另一边,眼神且游移着,而后整个人背对着言大夫就朝车壁上贴了过去。

同时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嗯。

神似壁虎,红色的壁虎。

好在言大夫扳回一城,并未打算乘胜追击,而是安分地就地扎营,掀起帘子往外看起了悠悠晃过的风景。

我则全程面壁状地扭捏着。

连一下头也没好意思回。

唉,难得能打个翻身仗的机会,就这样被我放走了。

而如此日常地被言大夫欺负着,转过几个昼夜,那头,叶溪的案子还没落实锤,上花夜竟是眨眼就到了。

这日一大早,我便没能见着待娶的新郎官,只觉得一出门,整个天地都是红色的。

梁上的红绸红灯笼,窗上的红色大喜字,遍地走的红色长毯布,还有那一个个的红光满面……真是瞧得我莫名紧张了起来。

本来吧,这还得隔上一日才是正式的拜堂成亲,可当下喜庆的一幕幕,却是陡地将那涣散着的真切感裹在一起砸向了我,瞬时头昏眼花。

是真的呢。

我啊,就要嫁给言悔了。

可惜不等我将这人找出来,王后娘亲派来接我的队伍便已经到了府门口。千织催着我上马车,我却偏是要找着言大夫才甘心,故而磨蹭着就是不肯出门。

结果千织说,按规矩走,新娘子和新郎官今日是不能见面的。

唉。

这都什么破规矩。

领着两个小丫头,带上些许的东西,我小遗憾地坐上了马车,只是待那车轱辘转了几圈,车夫便又被我猛地叫停了。

……

探出头朝后面掠下好几眼,我这心里,仍是盼着言大夫能悄悄摸摸地躲在哪处目送我一下,然而啊,任凭我如鹰般地勘探,也没能瞧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马车复又前行,传来的咔哒声直让我心里阵阵发紧。

完了个蛋。

我这怎么慌得不行不行的了呢?

且这股不安,直到王后娘亲拉着我的手进了她的寝殿后,也没能舒缓半分。

虽然我知道,明日便能见着言大夫,可是当下,我就想让他立刻,麻溜儿地出现在我眼前。

很莫名。

但就是这么个心情。

“怎么愁眉苦脸的,不想嫁了?”王后娘亲坐在身侧,戳着我蹙起的眉头,如此调笑道。

我瘪着嘴,瓮声瓮气地回:“嫁,要嫁的。”

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王后娘亲正要再问上一句,我却是突地偎进了她的怀里,很是委屈地念道着自个儿今日还没能见着言大夫。

不想是为着这么件事儿。

作为一个过来人,王后娘亲听了几句,心里也算是明白了,小丫头紧张着呢。

自头顶落着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的轻拍,王后娘亲跟我讲,不安,心慌,这都是正常反应,她嫁人的时候也这样。

不过——

不过在她撑着眼候着上花夜的时候,本该明日才见的新郎却是偷偷地蹿进了闺房。

只因一个不小心的打盹儿就梦见她逃婚了,所以紧张兮兮地来看看人还在不在。

而这提前相见。

直让她整颗心都变得安稳了下来。

……

国主爹爹居然还干过这种事儿。

真是难以正视。

我稍仰起头,便瞧见王后娘亲衔在唇角的笑。

嗯。

我想,王后娘亲说这些话的本意,的确是想安慰我来着,然而,她没有意识到,这一把陈酿的狗粮塞进我嘴里,是多么地闹心。

难道我要指望着,言大夫如国主爹爹一般的,也梦见我逃婚,然后奔过来找我夜谈么。

这太不现实了。

正心塞塞着,赵念念又凑上门来了。

手里且攥着一个长卷轴,说是送我的成亲礼,我接过打开一看,脱口便夸:“诶哟,这俩只鹅画得不错,活灵活现的。”

“……”无言了一会儿后,赵念念突地嚷道,“什么鹅,什么鹅!你看清楚,这明明是一对儿大雁好吗!”

我缩了缩脑袋,又朝画上掠了几眼。

没差啊。

终归是不能坏了亲妹的好意,我便对人道:“大雁么,忠贞的鸟儿么,我知道知道,这不逗你玩儿的嘛。”

重新卷起画轴收好,我又凑过去碰了碰小丫头的肩,很是真挚地道了声谢。

赵念念哼着气扭过头,过了几刹又转了回来,咧嘴便笑个没完。

变脸还真快。

王后娘亲见着我与念念相处,整个人都好上了不少,便索性让这丫头陪着我。

到了晚宴的时候,我仍是兴致缺缺,没有多夹上几筷子,王后娘亲忙劝着我多吃点,说是错过了这顿,就得等到洞房前,才能吃上一点点了。

我粗略算了算,也就是一整天都得空着肚子了?

可书上说——说洞房花烛夜,很耗体力的。

这要是没有体力应付,那翻身做主的伟大宏愿不就彻底落空了么。

“小玫?”王后娘亲不解我为何发起了神,便唤了几声。

“啊,哦。”收回杂乱的念头,我举起筷子,便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架势,“我吃,都吃光!”

紧接着,无论是王后娘亲,还是赵念念,都惊愕了。

一扫而空。

这是化紧张为食欲吗?

……

撑着肚子消停了一会儿,我便去咕嘟咕嘟地跑了个澡,直让浑身都泛起了娇人的嫩红。

灯火下,人影轻摇,我穿着内衫,伸着手有些木然地站着,俩个丫鬟一左一右地躬着身,埋头替我穿着嫁衣,那一层又一层的,套起来可真麻烦。

【作者题外话】:终于要成亲了

我比玫姐还紧脏啊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