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砸塌了的几案在美人面前狼藉不堪,她却似全不在意,仿佛会勾人的眼眸只轻轻一抬,便让咋呼的汉子怔怔地退了半步。

美人扬着眉,唇角带一点点笑意,手腕一收,枕着扶手支着下颌,绣着蝴蝶的衣袖滑至肘部,白皙的肌肤肆意裸露着,全不在意四周贪婪垂涎的目光。

她用慵懒的声调淡淡地说:“这位哥哥,你文试没过。”

汉子听得一身铮铮铁骨都酥了一半,喃喃道:“俺的武艺都能……耍那些文绉绉的……”

美人轻轻摇了摇头,突然起身两指捏住了汉子的下巴,硬将他的半句话噎在喉里,“真可惜了,我三魂幡,不收没脑子的人呢~”

后者的双眼漫出一层迷蒙,宛若丟了魂般,失力跌在了地上,看得身后的人一愣一愣的。

美人退回去斜倚在椅子上,面前已放好新的桌子,和一杯花茶,她悠悠饮下一口,含糊地吩咐:“赶走。”

有人应下,她随即补充道:“对了,那张桌子的损失,记得翻倍让他赔喽。”

……

有趣,我蹦跶着排在这家的队列里,却不知为何,身前的人一哄而散,片刻间就只剩下了我这棵独苗。

怎,怎么了?

我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去,竟瞧见被架走的那汉子口吐白沫,一个劲儿的抽搐着。丑,真的很丑。

再回头,美人正笑盈盈地看着我,青葱玉指抹去了嘴角溢出的一滴茶水,我浑身汗毛一震,这杀气,也是蛮清新的。

我几分潇洒地走上去,站定在桌前,心里想着,怎么着气势也不能输,便看着她说:“美人儿,小爷我要报名。”

后知后觉,这似乎不是气势,而是痞气啊……

美人对这样的调侃习以为常,却是看我年纪小,腰间还挂着一把尺寸偏大的剑,好笑地问:“小妹妹,会拿剑不咯?”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

利剑出鞘,直指她的颈部要害而去,美人轻看于我,自然闪躲不急,些许的血迹染上我的剑尖,衬的剑光更是妖娆几分。

“真不好意思,我不只会拿剑,一不小心,还会杀人呢。”这看似简单的一招,我当初却琢磨了整整十五日,说来也算是必杀技吧。

至于这招是个什么名儿,我早忘了。

眼下我也只是吓吓她,便留有余地,没有真的抹掉她的脖子。

美人轻轻地咦了一声,全无胆怯之色,还挑弄着柳眉,伸手拦住意欲上前的手下。她似是认出了这一招,眯着眼多瞧了我几下,而后柔媚地一笑:“是我以貌取人了,抱歉。”

她这告罪的一笑,倒是让我不知怎么问责了,剑尖移开,我转身便要离开,好气,还是换家吧。

“诶,你等等。”

我还气着呢,便也懒得搭理她,脚步不停,岂料她还追了上来,拦在我面前,眼里有种……求贤若渴的光芒?

“等你干嘛,接着侮辱我吗?”

美人翘起食指一勾一绕,在我眼前摇了摇,然后,她颇为自信地说:“入会费全免,怎么样?”

我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这人,居然还用钱侮辱我!

“放别家,可是没有的哦~”

她还笑!

气急败坏的我,一跺脚,对上她魅人的眼眸,狠狠道:“成交!”

罢了罢了,现下这个情况,几乎身无分文的我,还是可以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领了个空白的红色小木牌,我看了看骷髅旗上的黑字。

算是记下了今后所属。

三魂幡。

总归是摆脱了无业游民的身份,我哼着歌,步伐轻快地跑回了木屋,其间,还不小心踹飞了一头小毛驴。

“阿悔阿悔,我回来了!”

静……

奇了怪了,人呢?我蹦跳着找了好几个房间,也没瞧见言悔的人,莫不是丢下我跑路了?!念此,我踹开了混堂的门,几个大步踏了进去。

一片热雾扑面而来,我挥起衣袖扇了扇,恍惚中,看见了一个伤疤密布的光裸背影,水珠从颈间倏然滑落,顺着背脊蜿蜒往下……嗯……被浴桶挡住了。

淅沥的水声骤停,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顿在原地。言悔头也不回,仍是坐在浴桶里,场面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直到……

“出去。”他的音调稚嫩的可爱。

诶?可爱?

我一时痴缠于自己的用词,虽是移了心思,却没有挪步。

言悔似是恼了,难得不客气地对我嚷道:“你出去!”

我这才哦了一声,转身退了没几步,又掉过头来,嘚瑟道:“阿悔,我今日入了帮会,明日便可领任务赚钱了~”

本以为他会恭喜我几句,回应我的却只是一片沉寂,我多瞄了一眼他背上的伤痕,算了,不和他计较。

……

再然后,啃着白薯的隔日,我便成了一名职业杀手。

红色的木牌上一笔一笔镌刻上了我的代号:一枝玫。

要说这三魂幡可是个不小的帮派,在杀手组织中排得上前五。落在锦官城的小分部虽设在城外终晚山上的道观里,总部却远在赵国之外,至于幡主,似乎姓魏,是个挂着头衔不干事的闲散人,而三魂幡里的大小事,全都被丢给了三位长老,这也是三魂幡名字的由来。

不过长老们,其实也不做事的,因为,有徒弟可以使唤。

而这些,都是身为长老徒弟之一的程妖告诉我的。哦对,程妖,就是那日的妩媚美人,真是人如其名。

我看着这座外表普通,内里却十分复杂的道观,跟着程妖去了任务领取处。

踩在小凳子上翻着那些厚厚的任务册,我有些埋汰这过高的柜台,不过我以后是会长高个儿的,便就没怎么郁闷。

册子上的悬赏任务是按赏金高低排的顺序,这就方便选择了。我翻过第一页,指着第二页便顺着点了七八个,麻利地不行。

而后眼神一飘,鼻间狠狠地一吸。

嗯,好酒!

嗯,想喝!

柜台醉醺醺的小哥被我随意的态度惊得摔下了摇椅,我还担忧着他手里的酒壶呢,他便一个翻身攀着台边站起,像个没事人般,又喝了起来。

诶诶,怎么就喝完了?

他舔了舔嘴唇,正欲指导我几句时,站在我一旁的程妖笑着止住他:“阿鬼,别废话了,快拿卷轴来,给我们的小美人。”

“嗝……可……”阿鬼有些难为,听见他的酒嗝,我这心里一阵痒痒。

程妖轻叹了声,身子一歪倚上了台面,手指还拨弄着台上的算珠,很是委屈地说:“怎么,奴家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她的尾音一个拖长,眼角些许抬起,我似乎看见阿鬼狠狠地颤栗了几下,眼色突的清明。

撂下一句“妖啊,咱好好说话成吗?”之后,阿鬼扫了我一阵儿,才晃悠着转身,拿任务卷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