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书楼内，日光穿过薄雪照进来，似暖似凉。

洛云跟在杜泽身边，看着杜泽翻阅着书卷典籍，开始还绕有兴致，但过了不多时便颇为惊疑起来。

在她眼中，杜泽的举动颇为奇异。

中央书楼有三层楼，每一层楼藏书皆有数百万之数，包揽经史子集武学道术无数，其中又有许多在人世间颇为珍稀的孤本善本。但是杜泽从一开始的书架中抽出一本武学书籍，却只在一便“哗啦哗啦”翻完全书，然后放回书架。接着杜泽不会立刻翻下一本书，而是站在原地闭目沉思着什么。沉思的时间有长有短，却长不过几十个呼吸，而最短的甚至可以短到几个刹那之内。

——这种看书方法与当世之人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背道相驰，也由不得洛云不惊讶。

但正因为杜泽翻书加闭目的时间总共最多只在六十息内，所以不到几刻，他已经翻完了几个个书架。

开始洛云还颇为怀疑，杜泽是否只是装模作样，但是一路跟着他，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过一行行书架，毫无疲惫厌烦，反而从眼神眸光中透着一股莫名的透彻之感，洛云不由得在心中渐渐泛起了某些奇特的猜想。

“杜先生……您是，那些修行之人吗？”

杜泽“嗯？”了一声，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看见洛云眼中的奇异色彩，那种小女孩的好奇眼神让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还没等杜泽回应，洛云继续问道，因为在书楼内，声音有些细微，但依旧能被杜泽清晰听到。

“杜先生，我听说中原大地有很多修行道术的高手，据说他们能够附体显形，飞天遁地，而且还能用自己的念头刻下许多记忆，轻轻松松就能做到过目不忘……我看先生你的表现和他们很像，先生你是道术高手吗？”

看着洛云亮晶晶的眼神，杜泽心头一片冷漠，但是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平静自然的神色。

“要说的话……我应该也算是一名修行者吧。”

平静地转过头，杜泽转过身，继续看起了手中的武学典籍。

但听到杜泽的话，洛云却一下子惊喜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中央书楼的话只怕她能一下子跳起来——

“真的，先生你真的是修行者？太好了！我一直想找一个真正的得道高人传授我修行之法呢，但是偏偏每次遇到的修行者都自承实力不够……那先生你能不能教我……”

话音未落，杜泽已经用冰冷的语调打断了她的话：

“如果你能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的话，那我在看完了我想看的书后，也许会教你一点功法的……小公主。”

刹那之间，听到了“小公主”这个名称，洛云的瞳孔骤然放大，被杜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件事给真正震惊到了。

一时间，她几乎忘了呼吸。但是片刻后终于又平复了下来，看着杜泽的身影，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撇撇嘴，又什么都没说。

……

“终于安静下来了，所以说……这等小姑娘还真是难缠。”

感应到身边这女孩终于平复的心绪，杜泽暗自皱了皱眉。

“到底还是不如我那徒弟，虽然是个女孩，平时倒也不烦人，因此还颇让人轻松……如果苏木落也像这个神风国公主一样整天问东问西，那就算她是先天道胎，我也得把她逐出去。”

微微摇头，杜泽再次放回手中武学典籍，闭目思考了起来。

方才那是一部拳经，著书人的武学境界颇为低微，因此很多地方有些想当然，但是其中也有一两处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妙之处。

微微闭目，识海旋转，杜泽神思沉寂之间，心境如高天明月，不动不闻。

从开始到现在，一共翻阅了五百八十二本武学典籍，其中大部分的著书人修为不到大宗师境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杜泽不能从中学到任何东西。恰恰相反，他看重的不是这些武学典籍中记载的拳术练法本身，而是从中透露出来的武学思维，甚至更深的东西，那就是……

阳神位面的武道脉络！

见微知著，管中窥豹，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武道理念就如三观一样，而武道脉络则是民族精神一类的东西。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三观，虽然大部分人的三观都是支离破碎，且毫无理论与信仰支撑的实证观念。但是这依旧能体现每个人自我的生存哲学。而从这种生存哲学中折射出来的，则是更深远的民族精神。

在正常的无武无魔的地球世界，现代社会中，每一个人都有着独特而自我的三观，但是虽然独特而自我，在每个人三观最核心的地方依旧有着民族性和国家性的影响。

欧美人或放纵或保守，有人彬彬有礼有人粗话连篇，但是每个人内心都有着自以为上帝之子的骄傲，那是十八世纪的先祖用血腥的积累留下的遗产，所以西欧北美即使出“白左”“圣母”，也更喜欢站在一个更高的基点上用看似平等实则本身就疏离开外的目光扫视他们以为的“下等人”。

日本人深居小岛，常年地震，不安定的环境与压抑的社会秩序造就了每个人平静表面下的狂澜风暴，极度严谨的秩序与极度物哀的文化崇拜创造了日本人表面上的礼节与内心中的疯狂。更使得日本死亡率总排在全球前列。

韩国人作为二战以后才从朝鲜半岛上分离出来的所谓“发达国家”，因为自身历史上对华夏宗主国的依附，使得韩国对历史遗迹的疯狂朝拜，而且由于夹杂在美国与华夏间冲突激烈的国际环境，自以为极高的经济水平与极低的政治地位使得韩国有了强烈到了极点，却逐渐变质为选择性夸耀自身贬低邻国的民族自豪心。

至于华夏，虽然久经战乱，曾遭受许多次入侵，甚至也曾有过“逆向民族主义”这种奇葩。但是无论每一个华夏人的内心觉悟是高是低，无论喷子或素民，每一个人在内心深处都不乏自醒和自信。这是自先秦发轫，秦汉强化，唐宋一路延伸发展下来的“汉唐情怀”，即使在有清一朝，这种情怀曾遭受严重的摧折，却从不曾在每个人心中失去。

而放诸于阳神位面这等武道位面中，杜泽现在所做的，便是从每一本武学典籍中溯本归源，由小及大，从每一个人不自觉或自觉的武道理念中，在心中绘出一副完整的阳神武学图录，由此追溯出整个阳神位面的武道脉络来！

——这是何等样困难的事情！

但若一经完成，那么真正把握住整个阳神位面武道蓝图，回溯返本出天下武道脉络，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杜泽一念之间，便能立地成就阳神位面的粉碎真空境界！

——不，甚至还有可能化武为道，肉身呈现出阳神特性，一体化神，成就最接近彼岸的粉碎真空境界！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但是一边翻阅着中央书楼中的武学典籍，一边思索着，杜泽却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这条登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