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辞书带伤进宫告御状,结果状没告成,反倒惹怒了皇帝,害得自己被官降一级,这对于卫家来说,就是个噩耗。

想当初刚来京城,卫辞书可是二品尚书啊,多么风光,现在连降两级,京城这圈子里恐怕提起来都要笑掉大牙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城外山庄里却是凉快,卫卿便叫人准备一些日常用品送去山庄里安置,想着若是有时间去避暑,也方便一些。

她挑了一些好种植的药材,请附近农民们帮忙种植在山背面的坡地上,等到收割时,药材铺子里的用药便能自给自足。

夏日里天黑得早,卫卿和漪兰散值出来后,斜阳还明晃晃地挂在天边,街上的闹市也散得晚。

这日卫卿换下太医服,让阿应驾着马车去了一趟闹市。

她带着漪兰在街上闲逛,漪兰嘴馋管不住,总要买各种各样的零嘴。

逛了半天,漪兰也摸不清卫卿出来的目的,便问:“小姐到底想买什么呢?”

卫卿道:“随便看看。”

总算看到有一家店铺似乎合卫卿的心意,卫卿便走了进去。

漪兰随后跟上,见这是一家专门卖扇子的铺子,里面不仅有姑娘家精致的团扇,也有公子用的折扇。

漪兰霎时被迷花了眼,“小姐要买扇子啊?这个,这个好看。”

只是卫卿看都不看那些花团锦簇的团扇一眼,直接去折扇那边挑选,随口道:“天热了,是得买把扇子,不然总用冰桶镇暑怎么行。”

漪兰疑惑:“咱们马车里没有冰桶啊。”

卫卿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漪兰,道:“你不是挑你的团扇吗,管我做什么。”

于是漪兰精心挑选着姑娘家用的,卫卿便挑着男子用的。

她对这折扇也没什么讲究,只要能扇风就行。但是店铺里摆出来卖的不可能一片素白,扇面多少都会描一些画,更精致一些的,以玉做扇骨,拿在手里凉润又趁手。

卫卿看上了那玉骨扇,掌柜的便将整个店里最素雅却又最精巧地两把玉骨扇呈在卫卿的面前供她挑选。

两把玉骨扇相差无几,但就是扇面上的描画不同。

扇面上一幅是松柏寥寥,一幅是梨雪落落,均是十分有意境的描画,看起来似乎让人难以抉择。

依照掌柜的推荐,这松柏描画适合冷清高洁之人,而梨雪描画适合浪漫多情之人。

殷璄这个人算不算冷清呢?卫卿想,可能算吧,但却没冷清到不沾人间烟火的程度,更不会与多情浪漫沾上边。

她没什么纠结,便选了那幅梨雪疏落的玉骨扇,几笔描出轮廓,扇面上空出一片雪白。

掌柜的见状便恭维道:“看来姑娘要送的公子应该是位堪懂风花雪月的翩翩公子。”

卫卿勾唇笑了笑,道:“他应该是全京城里最不懂风月的。”

即便如此,她却觉得这一簇梨雪刚好。像那晚他在树下给她摇梨花一样,大概也是第一次做那样的事,还有点手生,但一切都刚刚好。

卫卿选好了扇子,掌柜的便准备把另一把收起来。

哪想这时,身后光影一掠,一道清冽的气息袭来,仿佛让这夏日里的空气也清爽了两分,一只手从卫卿的肩上方伸来,将描有松柏墨画的扇子拿走了。

卫卿回头去看,见苏遇神不知鬼不觉地竟站在她身后,不由眯了眯眼。

苏遇打开折扇扇了两下,悠悠笑道:“好巧,在看扇子啊?天气热了,我好像也缺一把扇子。”

卫卿挑眉道:“你还有心情来逛街?你那办公地儿,不是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处理吗?”

“事情永远是做不完的,但是人得喘口气,我就不能出来逛逛街吗?”

苏遇盯着卫卿手里的折扇,随即伸手就又要来拿,卫卿眼疾手快,抬手往一边躲。

卫卿道:“这把我选好了,君子不夺人所好。”

苏遇笑意不减道:“我就看看,有那么小气么。”

只是卫卿选定的东西,怎么可能交给苏遇过手。给了他就别想拿回来了。

苏遇没法,最后决定把相似的这把松柏玉骨扇买下来。

随后漪兰也挑了两把织锦团扇,一把给自己的,一把给卫卿的。

结果在结账的时候,苏遇告诉卫卿,他出门忘了带钱,请她帮忙一起结了。

卫卿黑着脸,把银子扣在柜台上,道:“怎么不见你出门不带脑子?”

“算借的。”苏遇很心安理得地把玩着新得来的折扇,那剔透的扇骨在他白皙匀称的手指间挽了一个漂亮的扇花。

卫卿拿了自己的扇子,带着漪兰转头就走,道:“不必还了。”

走出扇子铺时,外面人声热闹,斜阳下沉,将远近高低的屋瓴都淬成了金红色。

苏遇打开了玉骨扇,悠悠扇来一阵凉风。这样一副清贵公子的形容,不知惹得多少来往姑娘们频频回眸。

卫卿道:“首辅很闲吗,竟还亲自来买扇子,须知你要是说一声,手下不知多少人赶着去买来捧到你面前。”

苏遇很享受地微眯着眼,道:“可是我就只想要你买的啊。”

卫卿嗤笑一声,道:“同样是花点钱就能得到手,不必费力气也不必花心思,谁买的有什么不同些么?还有,你搞清楚,是你没带钱。”

走过一家茶楼时,苏遇看着她走在前面两步,忽而道:“卫卿,我请你喝茶吧。”

苏遇带着卫卿进了茶楼,茶楼里的小厮将两人往楼上的雅间里请。

落座后不久,伙计便送来了一壶香茶。

苏遇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放在卫卿的手边。

卫卿狐疑地看着苏遇,道:“你不是没带钱吗,还有钱请我喝茶?”

苏遇把兜里的几个碎银子抖出来,笑眯眯道:“就这几个茶钱。”

卫卿抽了抽嘴角。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否则得被他气死。

窗外夕阳下的街景,街上百姓和铺子,处处透着一种知足安乐的祥和。

待茶凉些后入口,一股芬芳直入心田。

苏遇抿了一口茶,唇边依然带着温煦的笑意,但是那双眼睛却是黯然的,他随意道:“以往我若是想请你喝茶,你多半会拒绝,今日倒爽快,一口应下了。”

卫卿手指捻着茶杯,道:“你不是知道我不会拒绝吗?不然你恰好带着这几个茶钱?要是不请我喝茶把它花出去,你今晚能睡着觉吗?”